面对赫连禹凡的几番追问,大夫也是一脸尴尬,包括在场的人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旁人都以为赫连禹凡此刻的神情应该是激动的,赫连王妃乍一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精神都已经好了大半,甚至还命令丫鬟缠着她亲自前来查看洛千鸢的情形。
好巧不巧的,正好就对上了赫连禹凡那急切追问的一幕。
“大夫,你便再诊一次脉吧,想必是这小子一时激动,所以有些口不择言了。”她这话一出,倒是化解了不少人的尴尬。
只是赫连禹凡的神色却依然有些不善,此刻的他只一心念着这是不可能的事,倒是根本就没来得及抬头仔细审视一番洛千鸢的情况。
事实上,只要他抬头,必然能看到洛千鸢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此刻,她虽紧闭着眼,但这微扬的唇角显然已经泄露了一切。只不过,所有人都已经不自觉的被她怀孕的消息给惊到了,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会分出心神来想这些细节。
第二次诊断的结果依旧还是一样。
很快,洛千鸢怀孕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王府。
嘉懿与沈如故听到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惊愕出声,“什么!”
然而,面对底下人斩钉截铁的说辞,她们也只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赫连禹德便是他们之中最为沉静的那一个,“如今,她既有了身孕,想必此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他才刚叹了口气,果不其然,赫连王爷便已经下了命令,前事再不追究,洛夫人有孕在身只留在房里安心休养便好。
“没想到,此事竟然还会有如此反转。”
得知赫连王爷的处理结果时,嘉懿也只是淡然的感慨了一句,倒是再没做过多评说。
但她却是没忘记在厨房专门安排了一群人负责洛千鸢的饮食起居,对此,她身边的丫头们都很是不解。
“郡主,您这是做什么呀!难不成,如今还要讨好她不成!”
丫头的一句话让嘉懿立刻就黑了脸,“闭嘴!”
她这一声怒斥,让在场的几个丫头都下意识的跪了下来。要知道,自从嘉懿嫁到王府之后,便鲜少为难这些从小就跟着她的丫头们。
一来,她们如今已经是她在这王府之中唯一的倚仗,二来也是因为她从来就不愿意对人用强。
但凡是可以隐忍的,她绝不会自找没趣。
当然,这一性格也是因为因为她自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她太过清楚要如何才能为自己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纵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与王府上下的人为难,但求自保却总是没有错的。
毕竟,不论她与赫连禹凡如何,这偌大的世子府已然成为她下半辈子的依托。
但这一次,她却是难得的黑了脸,上一次她怒斥众人还是因为她们不由分说的将她与赫连禹凡锁在一处。
“都说说,到底错哪儿了,要是说不上来,便全都在这儿跪着吧。”说完,嘉懿就背过身去,再不看向众人。
但事实上,此刻的她却始终都难以压抑对她们的不满。
原本,这些人之所以能跟着她一起来到世子府,便是因为最是能了解她的心思,只是没成想,如今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她作对。这让她如何不生气!
只是,她就算再是生气,也只能隐忍。
而另外一边,洛千鸢却是已经过上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生活。
自从昨夜她被确诊怀有身孕之后,便立刻就成为了偌大的王府重点关注的对象。
就连她往日里生活的院子,此刻也成了大家关注的重点。别的不说,光是赫连禹凡都被赫连王妃强制要求非要日日到她房里报到才行。
“我不管你平日里如何,但从现在开始,必须按照我说的做。”赫连王妃说的坚决,禹凡虽然郁闷,但也只能顺从的应下。
但事实上,他心底里却是从来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过。
倒是洛千鸢乍一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欣喜莫名。
能让赫连禹凡日日陪伴是她从初见之时便有的心思,只是两人互相纠缠了这么许久,却始终都不能如愿。
如今却是成了!
然而,吉祥如意两姐妹却是难得从洛千鸢脸上看出了怅然的意味。
那一瞬间,两人心中满是错愕,但却又不敢妄言。
因为,洛千鸢每每表现出怅然的时候,都是一个人,人前,她始终都端着一张笑脸,不管是嘉懿还是陆碧游,但凡是有任何人前来恭喜她,她都笑脸相迎,端庄以对,倒是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但事实上,谁都能从洛千鸢的话语里听出她的骄纵意味。
被压制了许久,如今总算能翻身做主,如此这般的事情,她如何能不激动呢?
洛将军府乍一听说洛千鸢有孕的消息,更是激动的紧。
洛夫人次日一早便亲自带着一大堆滋补的营养品前来,但不成想,洛千鸢只是瞥了一眼,却是并未多言。
只有伺候在旁的如意隐隐察觉到她有些许的不快,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洛夫人洋洋洒洒的说了不少孕期的注意事项,然而,洛千鸢却总是心不在焉,好几次打断不说,甚至还强行逼着她跳开这个话题。
这一幕让洛夫人多少有些愕然,她原本以为,有了这个孩子之后,洛千鸢便能一改先前的凌厉模样,反而可以带上几分女子的娇羞。至少,这样才能将赫连禹凡留在身边。
然而,不成想,洛千鸢却依旧如故。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哀叹了一声,又道,“是不是这个孩子来的太过突然,你还没有准备好?”
她这一问,让洛千鸢彻底怔住了。
刚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她便立刻拂袖而去,倒是连半点辩驳的机会都不曾留给自己。
眼见着她一路疾行,洛夫人只能悬着一颗心快步跟上,一边追一边还不忘安抚她的情绪,“我知道你怕,但每个女子都会经历这一关的。”
洛千鸢听着这话,倒是停下了脚步,只是依旧阴沉着脸,不见半点笑意。
洛夫人见状,又劝诫道,“从现在起,你要跟这孩子一起共处十月光阴,不论如何都要让自己尽可能的排遣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只想着开心的事。”
对于她的叮嘱,洛千鸢却是置若罔闻。
就在洛夫人一筹莫展之际,倒是赫连禹凡奉命而来。
他才刚一出现,吉祥如意便当即将他领了过来,路上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关于洛千鸢的事,其大意无非就是她至今都愁眉不展,不知有什么心事。
两人原意是想着能让赫连禹凡劝说她几句,但不成想,赫连禹凡却是丝毫都不在意。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赫连王妃要求他必须要这么做,他又怎么可能会来?
此刻的赫连禹凡只当这不过就是一场必须要完成的功课而已。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洛夫人却是也在。
“夫人,世子爷到了。”小丫头先行通报的一句,让本有些疏离的母女俩立刻就变得同仇敌忾起来。
洛千鸢自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纵然那一晚她已然亲耳听到赫连王妃的要求,只是却不成想,禹凡真的会践行。
当初看着他决然的神色之时,她甚至以为,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
毕竟,从一开始,赫连禹凡就不曾多看他一眼,就算是他们奉旨成婚也不过是“奉旨”而已,没有半点情爱可言。
更何况……
见到赫连禹凡的那一刻,洛千鸢便当即躬身行礼,身旁的洛夫人见状,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扶她。
“鸢儿,你……”
她惊愕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赫连禹凡便已经上前一步,单手将她扶起,“这些虚礼,便免了吧。”
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却还是让洛千鸢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这笑容在洛夫人看来更是欣喜的很。她只当这是他们扶起之间的小情趣,顺便也在一旁附和道,“如今你身子重,千万要当心才是。”
叮嘱完这一句,她这才看向赫连禹凡,见了一礼。
赫连禹凡又怎么敢生受她的礼,只能当即摆手示意,抢在洛夫人之前,给了她一个家礼。
纵然赫连禹凡的官阶与洛将军一般无二,可此刻毕竟是在家里,长幼尊卑他自是不敢忘。
在洛夫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之下,本想要点到为止的赫连禹凡终究还是多留了一会儿。
起风的那一刻,如意小声的在一旁叮嘱了一句,音调虽不大,但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个真切。
洛千鸢还没开口,赫连禹凡便已经将话接了过去,“我陪你先回去吧。”
只这淡淡的几个字,便让洛千鸢鬼使神差的点头颔首,见到这一幕,洛夫人在一旁轻笑,“看来也只有世子爷才能制的了你这个丫头了。”
虽然是带着几分调侃的语调,但任谁都能听的出来洛夫人眼底的宠溺。
洛千鸢闻言,没有做声,但头却是更低了一些。
赫连禹凡一边扶着她,一边还不忘与洛夫人应答,“这些都不过是我应该做的。”
不知怎么的,今时今日赫连禹凡哪怕是再淡漠的话语,在洛千鸢听来总能找到几分温暖。
就像她明明知道这人的心思从来都不曾留在她身上分毫,但只要能就这样与他相伴,于她而言,便已是幸福。
洛夫人倒是丝毫都没有觉得他们的相处有什么不对,相反对这两人的状态很是满意,以至于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还不忘与洛弘勇一起分享这难得的好消息。
“你知道吗?今日世子爷可是处处紧张我们鸢儿,想来如今她已经将他牢牢的拴在身边了呢。”
洛夫人说起白日里的事情更是一脸兴奋,她总是忍不住要替洛千鸢鼓掌欢呼,“好在当初我跟鸢儿都没有听你的,否则,哪里来她如今的幸福!”
说到激动处,她甚至还不忘提及洛弘勇的反对,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明智。
“接下来,我可有的忙了,别的不说,光是给孩子准备衣服就是个不小的工程。”洛夫人脸上始终都荡漾着止不住的笑意,“要是咱们鸢儿这次一举得男,也算是给赫连家开枝散叶了!”
说到这儿,洛夫人再没继续,而是偏头看着身边人的脸色,满脸期待。
殊不知,洛弘勇看着她一副激动模样,心下却是愈发不安。
不知怎么的,从世子府放出消息说洛千鸢怀喜的那一刻,他就总隐隐有些不安,直觉会出什么大事一般。
如今见到自家夫人如此急切的希望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准备一切,他更是不安。
“行了,这才不过刚一个月而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有八九个月呢。”洛弘勇淡淡的开口,像是一盆冷水陡然将洛夫人的热情浇的再没有半点星火。
“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她猛地放下手里的筷子,厉声道,“女儿怀孕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见你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一问,让洛弘勇更是郁闷的很。
他的声调也不由得变得深沉起来,“你要我怎样!”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架势,洛弘勇终也再不能摆出好脸色来。
听着她陡然拔高的声线,洛夫人更是来了气,“依我看,你就是还念着那个贱女人,根本就不把我的鸢儿放在心上!”
她愤愤然的说出这一句,却丝毫都没有顾念洛弘勇越来越黑的神色,又继续道,“我告诉你,今天我可是亲眼所见,禹凡对咱们鸢儿不知道有多体贴,那个姓沈的狐狸精别想再来破坏我女儿的幸福!”
“你说谁呢!”
伴随着怒斥的,是洛千鸢猛拍桌子的声响,砰的一声用力砸下,将那一桌子的碗筷碰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倒是闹出了不小的音浪。
这让候在一旁的丫鬟奴才们都不由得提着一口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这两位主子的发泄对象。
往常,老爷与夫人一旦处于焦灼状,最可怜的便是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