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然嘉懿说的再急切,沈如故脸上却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以至于她甚至以为此事已经再没了半点转圜的余地,正纠结不安之间,却是不想沈如故猛地转身向后看了一眼,招呼出了来人。
“你即刻随着世子妃前去,切莫耽搁。”
当听着沈如故淡然的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嘉懿还有些茫茫然,可当她一抬头看到那人手上端着的,却又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不无惊愕的道,“你这是刚备下的?”
沈如故但笑不语。
两人确实也不愿意再继续浪费时间,毕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想办法将此事给圆过去。
“大恩不言谢,但此间事了,咱们再把酒言欢。”嘉懿倒是突然向着沈如故抱拳作揖,一副感激涕流的模样。
可夏蝉与阿蛮却多少有些看不过去,忙活了一整天,到最后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云淡风轻的感谢,此事不管落在谁的头上都会让人觉得无语吧。
好在,沈如故却是根本就不计较这些。
她返身回了怡月馆,又重新招呼众人将她一早就已经备下的那些吃食重新热了一遍,分发了下去。
“夏蝉,你且先将那些东西给大家分了吧,忙活了这么久,大家都饿了。”
她这话一出,夏蝉更加郁闷了。
夏蝉原本还想着要劝说沈如故好好休息一番,但没成想,事到如今,她挂念的最多的,却还是旁人。
“夫人,您还是先顾念您自己吧。一大早起来忙活到现在,你可是半刻钟都不曾休息过。如今好不容易事情都做完了,您还要再辛劳吗?”
这一次,她的追问倒是得到了阿蛮的附和,两人一唱一和的,很是希望立刻将沈如故打发回房休息去。
但奈何沈如故从来都不是听话照做的人,但凡是她已经定下的,无论如何都要在第一时间完成。
因此,她也只能婉拒了两人的心思,自顾自的坐在一旁小憩片刻。
事实上,沈如故心中还有些没来得及化开的愁绪——那便是夏蝉先前听到的种种。
原先,她不过是因为念着要先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所以才一直都压着根本就没有用心去想。
但现在沉下心来,心头却总觉得有千般重。
洛千鸢的性子她已然是明白的,至于她折腾这么多事的目的,自然也是不言自明。
只不过,她实在是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动手。纵然如今还有给她应对的机会,可却始终都是处于被动的位置,因此此事还需要再仔细筹谋之后才能再做定断。
这一点,自然是阿蛮与夏蝉顾忌不到的。
因此,她必须全靠自己。
就在沈如故为此神伤的时候,前厅倒是一派祥和的光景。尤其是当赫连王爷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几个孩子瞒着他准备了许久的时候,心中更是感慨良多,更不用说在座的各位亲朋挚友的羡慕之情了。
但事实上,这些事情在赫连禹凡与嘉懿看来倒更像是场面。
于他们而言,赫连王爷心中的欢喜却是比其他一切都来的要重要的多。
毕竟,他们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平日里在宫里宫外相见的时候,也多的是这样的架势。因此,对于众人的吹捧也不过只是淡笑着接受而已,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席间,嘉懿倒是始终不停的往外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对此,赫连禹凡心中疑惑,便多问了几句。
这一问才知道,嘉懿竟然瞒着他提前知会了皇上,只是不知今日他会否有所动作。
“这可怎么是好?”赫连禹凡一听说皇上可能要来,一时间便紧张起来。
要知道,他们眼前所有的部署全部都是一切从简的。一来是知道赫连王爷平日里便最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想着依着最简单的来。二来便是时间关系,在如此紧张的安排之下,还要试图将所有的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这显然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嘛。
可,若真是要以眼前这不充足的准备来迎接圣上驾临,这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嘉懿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便出声安慰道,“你先别这么紧张,我也不过就是顺嘴跟皇后娘娘说了一句而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安排,我也不清楚。”
虽然她刻意想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可事实上,语调里却满是隐藏不住的紧张。
这话一出,赫连禹凡的神色便更加难看了,以至于连赫连禹德都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三人对视一眼,终是提前离了席,前去商量对策了。
可折腾了好半天,却依旧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要不,让如故紧着这空闲的功夫,再来准备一些?”不得已,嘉懿只好说出在她心中盘旋了许久的可能。
“这,不好吧?”意外的是,赫连禹凡竟有几分迟疑。
可话虽这么说,看着他一脸焦急的神色,显然也是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不然可怎么办呢?”嘉懿很是无奈。“咱们王府的大厨,如今唯一拿得出手的便也只剩下嘉懿一个了。你们没看刚才席上大家那异样的神色吗?”
这话一出,两人大男人倒是都不自觉的轻笑出声。
诚然,在这一点上,嘉懿倒是说的一点没错。
除了王爷王妃所在的主桌,其他的都是由王府的厨子备下的。但事实上,事前嘉懿他们便都已经试过菜了。虽然心中都已经有了定断,可是当真正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嘉懿带着最后一道菜前来的时候,众人都不自觉的伸长了脖子探着看。
除了存着几分好奇之外,更重要的,是大家几乎都在同一时间为沈如故的技艺所折服。
“但问题是,皇上真的会来吗?”赫连禹德沉默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这话一出,两人默了。
诚然,这是他们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若是不来,可不就白准备了吗?”看戏
“可若是来了,咱们也不能毫无准备啊。”嘉懿一句话,便将赫连禹德的问题给尽数挡了回去。
赫连禹凡也十分认同她的这一观点,“所谓有备无患,咱们还是提前做准备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赫连禹德自然也不敢再有半点说不的勇气。
毕竟,今日之事全然不是他们兄弟两人之间的纷争,而是关系到偌大的赫连王府尊严的事。
“那你们两个在这儿周旋,我先回去问问看。”赫连禹德说完便径直往怡月馆去了。
沈如故面对这突然又丢到身上的压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迟疑了片刻之后,她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若是给我半个时辰,倒是还能再准备一些。”这话一出,赫连禹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不少。
事实上,在来的路上,他也一直在想着要如何才能拖延时间。但仔细一想,这些事便也只能交给赫连禹凡与嘉懿想办法了。
可没一会儿,沈如故却又一脸愁容的走了出来。
“但,我备下的菜都已经给几个丫头们分了……”
这一下,赫连禹德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许多。
显然,这一点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就在两人茫然无措的时候,前厅却也忙活起来了。
无他,不过是因为皇上刚乘着轿撵而来,最是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次连皇后都赫然在列。
这一下,本就热闹的赫连王府立刻就变得喧闹起来。
可全程却也只有王爷王妃带着禹凡与嘉懿忙碌,至于洛千鸢与陆碧游纵然是想要插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依着这两个人的位分,根本既没有办法上前与皇上说上一个字,此刻她们便也只能认命的留在原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而已。
陆碧游是第一个发现赫连禹德不在的,当她扭头与洛千鸢说起此事的时候,洛千鸢倒是一脸淡然。
“想必是去找帮手了吧。”她淡淡的开口。
“帮手?”陆碧游一时疑惑不解,再一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也不见她有任何要答疑解惑的心思,便也只能默不作声,只自顾自的端坐着而已。
“诸位卿家,今日既是在赫连王府,便权且先免了那冗长的礼数便是,朕可不愿喧宾夺主啊。”好不容易坐定,皇帝的一席话却是让众人再一次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可偏偏面上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到最后也只能强装镇定的赔笑而已。
面对眼前的这一众人,嘉懿只觉得好笑。如果不是因为今日的她必须要端出身为赫连王府世子妃的端庄来,想必早就已经放肆大笑了吧。
说起来,这些事情也全然怪不得她。
若然不是那些年跟在皇后身边的日子里被养成了这毫无顾忌的性子,她也断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所幸的是,嘉懿终究还是没有成为那所谓的骄纵女子,相反,她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她很是清楚的知道,之所以能如此轻易的得到一切她想要的东西,归根结底不过就是因为那个站在她身后的人。
九五之尊。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对皇帝与皇后有着别样情绪的重要原因。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然得到的一切,都是经由他们而来的,此刻她更是不敢有半点疏忽。
人都说出嫁从夫,她如今的所作所为除了要在众人跟前端出属于她嘉懿郡主的颜面之外,更大的一部分,便是要让众人知道,她这个世子妃也不是浪得虚名。
事实上,从她嫁给赫连禹凡的那一日起,赫连王府与皇家便一斤成了休戚相关的整体。
诚然,这不过就是为了稳固政局不得已而为之的政治婚姻,但嘉懿很早就清楚,这便是属于她的宿命。
纵然她注定不可能会得到赫连禹凡的真心,但这丝毫都不影响她的用心付出。
哪怕只是站在背后远远的看着他与沈如故,于她而言,便也足够了。
“皇上,您且稍后片刻,嘉懿这就去传膳。”她这话一出,众人一惊,就连王爷与王妃也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事实上,如果不是嘉懿突然提起,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眼前的这一切。
而等王妃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也不敢再有半点耽搁,急匆匆的便跑去与嘉懿一起商量对策。
陆碧游与洛千鸢远远的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却陡然涌起一样的情绪。
这一刻,不知怎么的,两人竟都无比期待着能看到嘉懿吃瘪的样子。
虽然,这样的结果无疑注定赫连王府将不得不成为众人口中嗤笑的对象,但能够看到嘉懿出丑却也是极为难得的。
旁人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但在她们两这儿,却是全然相反的。
当王妃从嘉懿口中得知他们已经提前知会了沈如故多做准备的时候,也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此事交给沈如故来做便是再好不过的了。”王妃淡淡的点了点头,语调里更是藏不住的赞许。
此刻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赫连禹德与沈如故正在为要如何才能获取更多的配菜而伤神呢。
一开始,他们便想到了转移阵地。
为了节省时间,方便运作,最好的选择便是直接借用王府的厨房。
可当他们真正到了那儿才发现,这一切根本就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桌上散乱的铺陈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局,所有人都瘫软的倒在座位上,各人有各人的模样,好不惬意。
“你们在干甚么!”赫连禹德的一声厉喝,将众人从这闲散的状态里一下就抽离了处理。
待凝神看清站在眼前的人,所有人都不由得一个激灵。
而另一边,洛千鸢倒是已经开始与陆碧游一起打赌玩了。
“你说,这一次,他们还能全身而退吗?”陆碧游问。
洛千鸢浅浅的一笑,“且看着就是了。”
“我倒真不相信她沈如故能有天大的本事!”这一句,是陆碧游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