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将顾雪仪请到了门外,低声说:“宴少的身体不太好,他的饮食不规律,长期下去,会比同龄人的身体虚弱不说,还容易变成大病。”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盯着他吃饭的。”
正好在家半个月,她能盯着他。
医生见状也松了口气。
幸好宴家还有人能管住这位小少爷。
顾雪仪谢过了医生,然后才转身回到病房里。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顾雪仪仔细听了会儿,才分辨出那不是她的手机铃声。而像是从宴文宏那边发出来的。
顾雪仪扫了一眼宴文宏被针扎上的手背。
行动不便。
顾雪仪走过去拿起放在小几上的手机,接通,放在了宴文宏的耳边。
手机隐隐传出了什么声音,顾雪仪是听不见的。
宴文宏面色不变,也没有开口。
有点奇怪。
顾雪仪的手腕一顿,她低头看了看宴文宏的神色,刹那就明白了。
宴文宏并不想接到这通电话。
谁按的接听键,谁得负责。
顾雪仪从善如流地拿起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不好意思,您找谁?”
那头的滔滔不绝一下就顿住了。
“你……你是谁?宴文宏呢?”
“什么宴文宏?你打错了。”顾雪仪的语气冷淡,又无形中挟裹着一股压人的气势。
那头的人噎了噎,语气一下就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不可能,这个号码不会错的,一直都是他在用……哦,我知道了,你是小偷?你偷了他的手机。”
“你知道诽谤什么罪吗?”顾雪仪说完,就冷酷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人生生呆在了那里,半晌都没能再打过去。
顾雪仪收起手机,放回去:“不好意思。不知道这通电话你并不想接。”
她说完,在宴文宏的对面落了座。
宴文宏正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漂亮得仿佛宝石。他看着她,模样乖巧,又带着一点好奇。
他说:“没关系。”
“你接了电话,她会怕你的。”他说着,抿起一点嘴角,露出了一点少年纯真的笑:“省了我好几天的麻烦。”
“嗯?她会怕我?”
“是啊,你刚才说话的样子有一点像大哥。她很怕大哥的。”宴文宏顿了下,说:“哦,对了,她是我妈妈。”
顾雪仪想起了前一天,陈于瑾在电话里说的话。
她问:“是你妈妈安排你进的现在的学校吗?”
宴文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她一个人做的决定,是我外公他们一起做的决定。”
“那所学校叫什么?”顾雪仪直接了当地问。
她需要更多地了解宴文宏。
“叫淮宁中学。”宴文宏说着微微笑了下:“听说比较出名。”
顾雪仪记在了心里,又问:“宴文柏高中是在哪里上的?”
“京市一中吧。”
“你为什么不去那里?”
宴文宏脸上还是带着点乖巧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二哥他们比较蠢。”
“……”
宴文宏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我说得太直接了吗?”
“诚实是一种美德,但说话需要技巧。”顾雪仪说着,接了杯温水给他。
宴文宏点点头:“好,听大嫂的,我记住了。”
有点麻烦。
顾雪仪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比宴文嘉几个要麻烦。
那几个或冲动或执拗或脾气躁郁,都有一个共通点——一根筋。
宴文宏……大概有七八九十根筋吧。
因为宴文宏身体比同龄人要弱一点,也更容易感觉到浑身发冷,所以护士特地调慢了他的输液速度。
他大概需要挂上三小时才能结束。
顾雪仪当然不会在一边干等,她从手提包里取了一本书出来,慢慢翻看了起来。
“我也想看。”宴文宏低低出声。
顾雪仪对待病倒的小孩儿都比较宽容,她应声道:“好,那我念给你听。”
宴文宏乖乖坐正了:“嗯。”
“在银河系西旋臂少人问津的末端、未经勘测的荒僻区域深处……”她轻轻启唇,缓缓道来。
枯燥的东西,通过她好听的声音,都别添了一份乐趣。
宴文宏听得认真。
他微微仰着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悬挂的白炽灯。气候温暖,放在小几上的纸杯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这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
很快就到了七号。
顾雪仪换了一套裙子,给宴文姝打了电话,然后准备出门。
宴文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楼梯上。
他看着顾雪仪,低声问:“大嫂要去做什么?”
“去买一幅画。”
“买画做什么?”宴文宏露出迷茫的表情:“大嫂喜欢画吗?”
“不是,是别人喜欢。”顾雪仪并没有说得太明白。
这些事,还不需要宴家还未长成的小孩儿知道。
“别人?”
“嗯。”
宴文宏握住了栏杆,上半身往顾雪仪的方向倾了倾,他问:“大嫂今天不陪我去医院了吗?”
表情看着有一点可怜。
“医生说你不用去医院了,好好在家休息吧。”
他不是不想去医院吗?现在怎么又想去了?
宴文宏将栏杆抓得更紧:“啊,是吗?”
“午餐晚餐我都不会在家吃,但你要按时吃饭。”顾雪仪从女佣手中接过了包。
宴文宏点了点头:“……好。听大嫂的。”
顾雪仪很快上了车。
宴文宏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了会儿。
女佣忍不住道:“小少爷先回卧室休息吧,我一会儿给您送点热水过来。”
宴文宏脸上的可怜与乖巧刹那消失了个干净,他冷淡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女佣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被宴文宏冷淡的模样钉住了,动也不敢动。好半天,她才回过了神,背后却已经被汗湿透了。
怎么回事……
从来都很礼貌乖巧的小少爷……怎么突然变了个模样?
过了十多分钟,女佣才敢端着水果和热水,去敲宴文宏的门。
“进。”
女佣走进去,发现地上散落了几张画纸。
她抬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好了。
宴文宏盯着她,问:“你在看什么?”
女佣摇了摇头:“没、没什么。”说完,女佣实在忍不住了,她低低出声问:“小少爷,您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您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宴文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说:“这才是我高兴的样子啊。”
女佣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了。
小少爷是不是中邪了?
这么说起来,太太突然性情大变,也特别像是中邪了!
宴文宏看了看女佣甩上的那扇门,脸上还是没什么别的表情。
他轻声说:“你懂什么?”
装乖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喜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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