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孩斜着半个身子向窗外的走廊里望去,啧啧感慨:
“母老虎今天的火气真大,看看黎雅被她骂的那样儿,真惨!”
“你说她们去了那么久,会不会动手打人了?”
“这不至于!母老虎虽然凶,但从来没听说过她打过谁!”
蒋小君听了就撇撇嘴:“她倒是不打人,但也从来罚人不手软啊!而且谁的面子都不给!”
“可不是!咱也就是在总政了,放在其他级别的地方不都是领舞的料吗!结果现在就只能当群舞……”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们还有人凑在一起玩儿起了手指游戏,嘻嘻闹闹的让其他的舞蹈队队员忍不住投来视线,却敢怒不敢言。
乔乔听闻这句话,也忍不住在心里接上一句:去别的文工团怕也不是靠真本事儿吧。
几个姑娘继续叽叽喳喳。
“还不是我们这个指导员事儿多,其他文工团的哪儿这样啊!想当初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睡过头了十分钟,她就让我回宿舍爱干嘛干嘛,直接停了那天的训练,还跟我爸告状,把我给整惨了!我那年的生日,他都不让我回家!”
其他女伴笑她:“你现在也没多刻苦训练啊?”
“唉,母老虎有她的政策,我有我的对策嘛!是我爸把我塞进来的,他还能灰溜溜地再把我提走吗?生气归生气,他只要还是装傻不把我带回家,母老虎也不会真赶我走!”
乔乔望天:怪不得能这么混日子。
对比这些姑娘的父母,姚长雁和乔大海对自己还真是虎妈狼爸呢!
蒋小君也加入话题,十分感慨地说:
“就我小姨家的表姐,当初比我早进总政一年,结果我来的时候找不着她人了!你们猜怎么着?”
“咋啦?谈恋爱啦?”
“去你的,整天就知道恋爱恋爱的!她是没有跟队里告假就私自离开基地,母老虎直接把她踹了,听说当天就把包裹扔到门房哨兵那儿,我表姐回来就傻了!直接在门房哭得昏天黑地的,母老虎也不去看一眼,只让她走。因为这事儿,我表姐吹了一门好人家呢!”
“那你小姨不得气死了?”
“可不是!闹得太大了,实在是说出去不好听啊!我家小姨还想让我妈找母老虎说谈说谈,结果母老虎说有意见可以去找中央,找她一概不见!连我妈都怨我小姨让她连着没了脸,我姨都气得要和我表姐断绝母女关系呢!”
“还是她傻,真要被赶出去也得安静处理啊,私下沟通再试试嘛,非要在门房大哭大闹,搞得隔壁连队都听到了。”
“那你姐干嘛跑出去啊?不还是找男朋友吗?”
“真不是男朋友!我姐当时许了人家的!”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群人玩儿通宵吧,就去江边放烟花,很多男的……”
那群千金顿时笑作一团:“哟!真会玩儿啊!还到江边看烟花这么浪漫呢?!我看你姐不是去见一个男朋友,而是很多个男朋友!怪不得吹了一门人家呢!”
蒋小君给自己挖了个坑,面上一晒:“滚滚滚!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她们怕谁啊,依旧不依不饶地笑嘻嘻调侃:“得嘞!看了烟花也不亏了,赶出去就赶出去吧!吹了人家就吹了吧!”
什么不亏啊,简直亏大发了。
蒋小君跟她们打闹累了,到底还是心疼亲姊妹,叹气道:“所以说我姐傻啊。”
许秋玉难得开了口:“你表姐不仅傻,还作。她自找的。”
乔乔也赞同。如今全国口号都是‘轻伤不下火线’,寻常的学校工厂都要求人人发挥螺丝钉精神,大家请个假都要再三考虑,私自离开岗位当然更严重。尤其是这里还是部队。
其他姑娘们听八卦听了个爽,也忍不住评判起来:
“秋玉说的对!你表姐是真的不嫌命长,这不就是逃兵吗?哪有随意离开大部队的军人?”
“就是就是,要是在别的部队都能枪毙了!”
蒋小君不愿意了:“什么枪毙啊?怎么就逃兵了?文工团也不是前线,不就是跳跳舞唱唱歌吗……”
“那你也跑出去一次呗!”
她们又开始吵吵闹闹,相互拌嘴。乔乔在一旁观察也看出这些散漫千金的出身都不错,竞争意识却不强,虽然在练舞上面下的苦功夫不够,但正因为如此倒是真的玩就开开心心的玩。
有的是自小的老相识,要不也是父母辈有几分相熟。又有交情又不竞争,虽然偶尔嘴损了点,但是相处之间的氛围倒是不错。其他人进文工团可以是工作可以是梦想,她们却就是一个纯粹的姐妹淘。
突然,有个姑娘叹了一口气。
其他人见了就好奇道:“咋了,还难过起来了?你爸妈不是给你办了年末复员的批条吗?你很快就逃离母老虎的魔掌啦!”
结果那个姑娘更委屈了:“可我不想复员啊!复员就见不着方言了!”
方言。这个名字仿佛是文工团的咒语。
甚至不需要见到方言的人,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出现,人们就会不由自主降低音量。
似乎是在对某个世界宝藏进行秘密谈话,永远是羡慕向往和饮恨的模样。
乔乔就体感到身边这群散漫千金的情绪从青藏高原掉进了盆地。
哈!原来姐妹淘也是有私心的。没有梦想,但有梦中情人。
此时,她也做好了热身,笑着起身,准备按照记忆里刚才熊芳和岑琳的舞步仿着跳一遍。
秋玉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也挪动懒洋洋的身子过来,虽然依旧靠在墙边,一幅半睡不睡的样子替乔乔数拍子。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记舞步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就不说自己作为学徒兵时期的练习了,之后在广州给别人上课也不可能对舞步半知半解。久而久之,她也有了速记的本领。
乔乔刚跳完一个小节,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自己身后走过。
她正站在前门的位置,连忙退到旁边,回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第11章 平安扣
原来是岑琳。
岑琳对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就带著几个人站回到了原先她们在的地方。
许秋玉凑过来,夸赞她:“跳的挺好的啊,没想到你记舞步也挺快的。”
乔乔没有反应,许秋玉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乔乔摇摇头,她只是觉得岑琳莫名让自己紧张。
明明是在笑,为什么丝毫没有笑意呢?
或许是她的错觉吧。
乔乔跟许秋玉歉意地笑笑,又让她教自己别的舞步。
之后的时间里,黎雅很快回来了,再然后是周华英,她进屋的时候正好瞥见乔乔和许秋玉她们几个在一处,直接飞来几个眼刀子,吓坏了本在犯懒的姑娘们。
乔乔自觉地站在后排,跟着大家一起学习新舞步,只是经常不由自主地往前排的黎雅看去。
黎雅,她从重新进门开始起神情中就没有了刚才的恍惚与不安,出人意料地精神彻底集中了起来,不仅之后再也没有犯过技术性的错误,再度拿出专业精神后也的确跳出了自己的风采。
如果说,熊芳是耀眼的太阳,岑琳就像朦胧的月光,黎雅则更加灵动轻盈,仿佛跳跃的星子。
*
上午的训练结束,舞蹈队的姑娘四散开来,三三两两结伴走回更衣室。乔乔和许秋玉刚刚认识两天,就好像十几年来一直同进同出一般,让不少人隐隐在意。首当其冲的就是同寝室的卫婷婷,她百般想亲近讨好许秋玉那么久,万万没想到被乔乔捷足先登。
“真是搞不懂秋玉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
“乔乔?这名字就古怪。我也不叫‘卫卫’,你也不叫‘丁丁’啊!你说她爸妈是不是没什么文化的乡下泥腿子啊?”
“丁琦,你看见没?秋玉甚至带着那个乔乔到她……”
丁琦听着卫婷婷发着牢骚,心里倒是很不在意。她知道卫婷婷对许秋玉打的什么主意,也分外不待见这一个两个的脾性。只是根据“同寝原则”,原先她们几个人里许秋玉不搭理自己,她也只能和卫婷婷保持明面上亲密的关系。
要说起来,丁琦其实也暗暗瞧不起403室的其他几个女孩,她自觉论跳舞的业务能力比她们可是好上不少,就是因为自己的外形条件在跳舞队不够出挑,才只能当群舞演员,而且舞台上的站位也总是不如预期。
许秋玉灵秀,卫婷婷娇丽,就连新报道的乔乔也是美人胚子……
这样的新人越来越多,自己还有出头之日吗?
丁琦的眼底暗了暗,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旁边越说越气的卫婷婷道:
“婷婷,中午我不去食堂了,有点不舒服。”
“哦,那我走了。”
卫婷婷撇撇嘴,一句安慰也没有就嘀嘀咕咕地离开了。
*
乔乔回到寝室,首先查看了自己的那块桌面,然后是床铺,再之后还把行李拿出来翻找了一番。许秋玉奇怪地问她怎么了,乔乔这才无奈地说自己的护身平安扣不见了。
“平安扣?我没见到啊。”
乔乔焦急地问:“你昨天也没见到吗”
许秋玉帮她回忆:“没有啊,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就没有。”
小时候,乔乔总是眼馋外婆的玉观音,姚长雁怎么揪她耳朵也不顶用。平时见不着面还好,但凡见到了,小手就攥上去再不松开。别看她的人小,用起力气来也让人十足苦恼。
外婆出身南方,混乱的年间里日子也顺顺利利,没受过什么苦,对自己也永远是轻声细语,从未大声过。自己那时不知轻重地拽着她颈间的玉观音,她也不生气,还偏着身子迁就自己,由着自己使劲。
乔乔毕竟年纪小,力气用得多也耗得快。每到这时,外婆就转而抱着累坏的她轻轻摇晃手臂,哄她开心,哄她入睡。
等到她再长大一点,外婆就送给她平安扣作为生辰礼物,印象里还是挺名贵的玉种,因为姚长雁直埋怨亲娘出手太耿直,给这么一个小娃娃这么好的玉有什么用,出趟门就丢了。
外婆则依旧怜爱地抱着她,轻声哄道:“我们小乔乔一定不会弄丢外婆送的平安扣的,对不对?”
乔乔贴身戴着平安扣数十年,只有在跳舞练功的时候会小心取下。上辈子她任性奔赴广州,某次机遇之际却正好资金周转不灵,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将玉出手,用来换取一笔钱财。其实明白可以再买回来,可她还是不愿意将外婆逝世前留给自己的珍贵礼物交到别人手里。
平安扣怎么会不见?
乔乔努力回想,昨晚上自己写完检讨继续和许秋玉聊天,可能是太兴奋了,一觉起来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晨跑前起来穿戴的时候虽然有些疑惑,但时间匆忙于是安慰自己大概是晚上取下来了,结果回来到现在也没找到。
根据许秋玉的说法,虽然中午开始就听到乔乔进寝室的声音了,但她一直没见到自己的真人,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平安扣还在不在身上,但是下午说起检讨的时候是肯定没有的。
乔乔可以确对,自己从家离开时是绝对戴着的。
那么平安扣是在哪里丢的?
“会不会是丁琦和卫婷婷那两个人?”
乔乔皱眉:“应该不会吧,既然你说见到我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我戴着平安扣,她们也是当时才和我第一次见面,没有可能会拿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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