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桃花顿时被这天文数字般的钱吓得有点头晕。
江河继续忽悠,“妈,您说宁教授这么厉害,我要是跟他学会造汽车、造飞机的本事的话……”
于桃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一脸坚定地叮嘱,“你去牛棚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人发现。”等儿子学会造汽车、造飞机再教给孙子,以后一代传一代……
哎哟,一想到江家掌握了造汽车飞机的秘籍,以后江家发达,到时她看谁敢看不起她于桃花!
——
虽然于桃花轻易地相信儿子的话,可村里的人还是不敢相信这车是江河自己亲手造的。
一个二流子罢了,他有这本事?该不会是偷的吧?
于桃花可受不了村里人怀疑的目光。
“你们可以坐上去试试,大河说,这是变速自行车,和一般的自行车不一样,可省力了。”
对于儿子造出来的自行车,于桃花非常上心,怎么变速都问好几遍,要是有人敢质疑,她就能怼回去。
听她说得这么玄乎,最后还真有人去试了,村尾的山坡上都是大呼小叫。
“真的,一点都不费劲。”
几个知青也跟着去试,结果一个个都露出一脸梦幻的神色,这真是江河亲手打造出来的?
所有试骑过变速自行车的人都觉得这自行车实在太好,忍不住跑去找江河。
“大河,能不能给我也造一辆?”
几个名声不大好的村民凑上前去,涎着脸询问。
管他是偷还是造的,反正江河如果要证明自己不是偷的就得给他们弄一辆。
江河很爽快地说:“当然没问题。”
所有人面上一喜,接着就听江河不紧不慢地说:“只要你们弄得来零件,我就给你们造,只收取少量手续费。”
原本打主意的人顿时傻眼,“可咱们没这个本事弄零件啊。”
“那是你们的事。”江河不客气地说,想空手套白狼,做白日梦呢。
几个名声差的二流子互相看一眼,暗自打着坏主意,说自己造的只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果然还是偷的吧。
举报,一定要举报!
仿佛看出他们的心思,江河微笑说:“我过两天从城里弄来一些零件,在家里亲手造自行车,大家有兴趣的可以过来看看。”
二流子们再次傻眼,难道江河真有这本事?
江河的话也如同一阵风般刮遍整个红云村,所有人都惊住。
“你听说了吗,二流子江河说要亲手造一辆自行车。”
“人家现在不是二流子,治病还是有一手的,我奶前两天发烧还是江河治好的。”
“就算能治病,也不一定能造自行车吧,车子是那么好造的?”
…………
夏青禾咬着下唇,匆匆地从议论不休的村民身边经过,手上的镰刀握得紧紧的。
即使心思不宁,夏青禾割猪草的动作还是又快又好,没有打折扣。
她低着头,没有看周围的人,但耳朵却不受控制地听着那些人的话。
这时,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夏青禾,你还好吗?”
夏青禾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宋平西。
今天的宋平西穿着白色的衬衫,看起来干净又舒服,斯斯文文的模样,和那些一身土气,仿佛同落后的村子融为一体的村民截然不同,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如果是以前的夏青禾,看到这样的宋平西,肯定会自卑,一个男人竟然比她还干净。
不过现在她有未婚夫了,已经不在意宋平西的想法,对他穿得干不干净更是完全没留意。
夏青禾不冷不热地问:“宋同志今天又请假?”
宋平西暗恨,明明之前说话都不会这么一针见血的。
果然是和二流子定亲后,人也跟着从珍珠变成鱼眼睛。
“今天一大早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他抬起胳膊,示意她看向胳膊上起了几个疹子的地方,“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老是过敏,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头疼。”
宋平西在红云村的村民心目中,颇有些“林妹妹”的味道——虽然他是男的,但并不影响村民们的判断,最大的原因在于他找不出原因的过敏,每回起疹子的时候,无论下田还是割草都会更严重,尤其农忙时,他的胳膊腿经常会肿起来,只能卧床休息。
宋平西曾经以此为由想回城里,可惜被拒绝,医生说不是绝症不许回城。当然如果手脚断了,变成残废后想回城就容易,但没有知青愿意用这个方法。
“宋同志不适合农村呢。”夏青禾感慨地说,终于明白,其实这人也不适合自己。
宁平西苦笑,不适合又有什么办法?都四年了,国家政策还是没变,他已经绝了回城的心。
而且他哥要结婚,两人共住的房间已经没有他的空间,除了扎根农村,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刚才听到村民说江河的事。”宋平西话中带着深意,“如果江河当众造不出自行车,事情可能不大好办。”
夏青禾直起腰,眉头蹙起,“你什么意思?”她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我的意思是江河太冲动了。”宋平西仿佛感慨般说,“他好不容易名声才好点,这回若不能证明自己,只怕给大伙留下更差的印象。”
不用说,肯定会留下更差的印象,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二流子还会造自行车?这不是笑话吗。
宋平西的话点到为止,他相信夏青禾只要不蠢,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夏青禾要是聪明,就应该和那二流子退婚,然后选择自己。
等宋平西离开后,夏青禾已经没有心情干活,一个劲的发愁。
“青禾姐,你刚才跟宋同志说啥?”
夏青禾看过去,发现是人高马大的二妞,而且二妞肩膀上还扛着一根巨大的枯树。
“二妞,你好厉害!”夏青禾一脸佩服地看着她,“这么大的枯树是在哪找的?”都可以烧上半个月了。
“没啥,只要走远点就能找到。”
二妞说着,将枯树丢地上,一屁股坐在树干上,并示意夏青禾一起坐下休息。
她捶捶被枯树压酸的肩膀,拿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故作不经意地问:“青禾姐,方才宋同志说什么?你看着脸色不大好。”
夏青禾微微一笑,“在说你大河哥的事呢。”
二妞马上来了精神,“大河哥说只要大伙给他弄零件过来,他就能造出自行车,我有个表哥在城里的纺织厂管机器的,也不知他能不能给我弄点零件过来,我也想要一辆自行车。”
“我担心大河哥做不到。”夏青禾轻声说,万一他被人嘲笑,他会不会难受?
“做不到就做不到啊。”二妞一脸诧异地看着夏青禾,“谁敢笑一巴掌甩过去!我妈说了,男人爱吹牛不是事,只要不伤害到别人就行。”
夏青禾心里的烦恼一扫而光,双眼发亮地说:“对,就算大河哥失败也没啥。”
他还是她的大河哥,不会有变的,她只要由始至终都站在他身边就好。
——
晚上江河偷偷溜到牛棚那边时,发现不止宁教授夫妻在等他,另外还有两个老人也在等他。
宁教授嘴上喊的小牛小龙的年纪一点都不小,最小的小龙看起来也三十好几,是江河在这个时代见过最斯文俊秀的男人。他高且瘦,脸色有点苍白,颇有几分柔弱的感觉,但只要看到他的坚定如磐石的双眼,就会知道有些人即使将全身的筋骨打碎,绝不会屈服。
宁教授给他介绍:“你可以叫他们牛伯伯,龙叔叔。牛伯伯是生物学家,龙叔叔是化学家,以前都在同一所大学教书。”
“牛先生,龙先生,你们好。”江河恭敬地打着招呼。
长相斯文、面容苍白的龙先生咳了几声,“你叫我们先生,也想跟我们学习不成?”
江河眉毛一挑,“有何不可。”
长相有些凶恶、牛高马大的牛先生十分不高兴,这年轻人也太狂妄了,还没学会走就想飞,单是宁教授脑子里的东西他就学不完,还真以为读书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呢。
宁教授面色慈祥,他年纪大了,能包容孩子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笑着说:“大河,你为小龙把个脉吧,他上个月发烧,之后一直咳嗽没停过。”
龙先生伸出手,嘴里说道:“都是小毛病,我采些甘草根熬水喝就好。”
江河把着脉,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龙先生,您这病还真不是甘草熬水就能好的,差点就转成肺炎。我给你弄点药过来,起码得喝一周才能断根……还有您这身体亏空得厉害,不好好养着怕是与寿命有碍。”
牛先生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小子,你有什么好药就给他开着,当牛伯伯欠你的。”
他并没怀疑江河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龙的身体确实一天比一天差。
龙先生倒是平静得很,“生死有命,看开就好。”
江河却不高兴,一脸严肃地说:“龙先生,我希望您看不开!您今年才几岁,人活到八十,您还没有四十吧?人生这座大山您才爬到半山腰,您就不想居高临下,从峰顶看看下面的景色?”
龙先生又咳几声,语气中却带着笑,“大河不像没读什么书的样子。”
“当然,我可是初中毕业。”江河一点都不谦虚地说。
牛先生大笑起来,“那你还有得学呢!年轻人,告诉你,咱们这里学问最低的都是大学本科毕业。”
江河自信地说:“这也容易!不就是高中三年的书,不是我自夸,我三个月就能学完。”
牛先生就不服气,“宁叔,你让让,我来给他上个课,不然他都要吹上天了!”
江河赶紧道:“先等会,我带了些草药过来,药煲我也带了个过来。大娘,麻烦您给龙大叔熬上。对了,再熬点粥给大家当宵夜,米我也带过来。不要舍不得,米没了我再弄些过来。”
“小子,你这拜师礼挺有诚意的啊。”牛先生想到他之前带来被子和食物,多亏这些,宁叔的身体才有所好转,小龙晚上也不至于冷得睡不着。
宁夫人细心,问出众人都想问的问题,“大河,你哪来这么多钱?”
“有大官找我看病,我就狮子大开口。”
宁教授的眉头先是蹙起,等听到江河说的话后又舒展开来。
江河继续笑着说:“城里革委会的主任怕死得很,我忽悠他几句啥都有了。”
牛先生的眼睛里露出恨意,恨恨地骂道:“革委会就没个好人!”
龙先生眼中露出忧虑之色,“你小心些,革委会最是擅长无中生有,栽赃陷害。”
江河有些感动,“你们放心,他还不敢动我,或许是坏事做多了,一家子身体都不大好。”
他们的病其实很简单,在这个吃不饱的年代,他们天天大鱼大肉,得了三高富贵病了呗。
什么心闷、头晕都是吃出来的,让人消去食欲的中药加黄莲水这么一煎,啥都吃不下就好了。
听了江河的话,宁教授沉默很久,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等宁夫人熬好药送进来的时候,发现房里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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