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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沈昭回来的消息, 简宁人还在宫里,心却早飞到了城外。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时分,终于有宫人来报,“沈大人已经同陛下说完话, 现在正在宫门口,说要等沈夫人一起回府。”
  简宁再坐不住, 就要起身。
  有妃嫔见简宁如此,笑着打趣道, “瞧瞧,到底是年轻小夫妻感情好, 沈大人这刚一回来,就来跟咱们讨媳妇了。”
  太后看简宁已经准备起身, 又思及她一下午心不在焉的模样,亦是温温笑了笑, 道, “难为你们小两口刚成婚就分开这么久, 既然昭儿在外头等你, 我便就不留你了。”
  说罢,招来香蕊,让她送简宁出宫。
  简宁出得宫门, 就见沈昭在不远处等她。
  他站在马车旁边,身型较离开时瘦了一些,原本清隽雅致的脸上带了几分风霜,却也很真实。
  简宁提着裙摆快步朝他走去。
  沈昭含笑数月未见的妻子,只觉得身上疲惫刹那间散去不少,连带着身上的疼痛也减轻额许多。
  待得她走近了,他伸出手正欲去牵她。
  她却似乎察觉到什么,在他身上嗅了嗅,而后蹙眉问,“大人伤还没好?”
  话音未落,就要去查看沈昭的伤口。
  沈昭捉住她的手,眼中犹自带着笑意,“你是想让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吗?”
  简宁方才也是一时着急乱了分寸,听得他戏谑的声音,不免抬头不满道,“大人!”
  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同她玩笑。
  沈昭难得见她这样,觉得有趣,然而他也知道她是真的担忧,便不再玩笑,只牵着她的手,温声道,“只是些小伤,不碍事的。你要不放心,等上车后再给你看,可好?”
  声音温柔得让简宁一阵恍惚,晕晕乎乎中,她就被沈昭哄着扶上了马车,全然没看见不远处刚出宫门的陈昔一干人等。
  那几人显然也没想到沈昭竟还没离开,刚一出宫门,就瞧见素来板正严肃的沈大人正牵着个小姑娘在低声说话。
  小姑娘蹙着眉,似不大高兴,而沈大人脸上隐约带了几分笑意,像是在安抚那个小姑娘,眉眼间温柔得让人根本无法把此时的他同那个素来板正严肃的沈大人联系在一起。
  几人不约而同顿住脚步面面相觑,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不可思议。
  最后,又都不约而同把视线放在了陈昔身上,隐约有些看热闹的心思。
  能让沈昭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哄着的,除去传闻中那位让他情根深种,亲自求赐婚夫人外,不大会是旁人。
  定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在京中并非什么秘密,当初陈昔因为身份权位抛弃了她,如今也不知陈昔看到自己曾经的未婚妻被另一个位更高权更重的人捧在手心里,是个什么心境。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失望了,陈昔只淡淡从二人身上收回目光,道了句,“家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自己马车走去。
  简宁一上车,就要去检查沈昭的伤口。
  沈昭这次倒没说什么,只含笑张开手臂配合着简宁,任由她解开他的衣衫。
  他身上也并非旧伤未好,而是前两日呈王最后为逃走疯狂反扑时弄的,幸而他避得及时,只擦破了些皮。
  简宁亲自看过,确认并不严重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回到梧桐苑,她便赶紧取了药膏小心翼翼替他重新上药包扎。
  程渊此次并没有跟着沈昭去永州,而是留在京城监察着京中动向,听得大人回府,风风火火就要来同他汇报。
  然而还没进屋,就被无霜拦了下来。
  他十分不解,刚想问无霜拦他做什么,却透过大开的窗户瞧见里头的情景。
  他们夫人正半蹲着身子,轻手轻脚给大人上着药,眉心微蹙,神色专注,像是生怕弄疼了他。
  而他们大人,则垂眸看着夫人,眉目柔得如水一般。
  程渊忽然明白柳庄为何要拦他了,这个时候,他确实不该去打扰大人和夫人。
  他默了默,安静站在了外头,等里面的人出来。
  简宁替沈昭包扎完,就见程渊等在外头,知他约莫是有事来报,便带着无霜他们离开了。
  程渊进屋,把这几个月朝中发生的事情一一禀了沈昭听。
  沈昭听完也未多说什么,只淡淡问了另一件事,“沈玉珺可有回过府?”
  程渊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人是担心夫人受委屈。
  府里近几月发生的事他也知晓,便没隐瞒,如实将那个肖似夫人的丫鬟被杖毙一事以以及老夫人寿辰那日的事情说与了大人听。
  在说到四姑娘说御夫之术时,他瞧见大人神色明显冷了些。
  程渊离开许久,沈昭才出了梧桐苑。
  行至院中却见简宁正端了小食和清酒回来,见他出来,忙问,“大人又要出去吗?我做了些东西,大人吃完再走吧。”
  沈昭本要离开,见她眼中关心,又忽然有些不舍了,便只温声道了句,“好。”
  用过饭后,沈昭交代了简宁一句,“等我回来,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便出了公府。
  沈昭再回来时,已是黄昏。
  简宁被沈昭拉上了马车。
  她好奇问,“大人这事要去哪儿?”
  沈昭却拿出一个梨花木的盒子递给她,道,“我方才向陛下讨了样东西送你,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简宁疑惑打开,却见里头赫然放着一枚令牌,令牌以玄铁打造,正面雕刻着群山雄鹰,背面则以草书刻了个“枭”字。
  简宁认得,这是枭卫府的令牌。
  她抬头看着沈昭,有些不解,“大人送我这个做什么?”
  夕阳透过车窗纱帘照进车里,在她莹白的脸颊上染了桃色,分外诱人。
  思及祖母寿宴那日的事,沈昭伸出手臂,将简宁拉入怀中。
  简宁有些担心他的伤,小心避开他受伤的地方,趴在他怀里也不敢乱动。
  沈昭抱着她,温声道,“待会我带你去趟枭卫府,你亲自挑些人,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人。”
  枭卫向来只听令于把他们挑出府的人,又不惧怕任何权贵。
  简宁一时反应不过来沈昭为何突然要让她去枭卫府挑人,正呆愣着,又听他说,“太后已经关了沈玉珺禁闭,这一年她应当不再能出门了,我先前就说过,今后不会再让你委屈求全,若谁欺负了你,你只管还回去便是,万事有我替你担着。这句承诺,不管何时何地,不管欺负你的是何人,都不会变。”
  简宁素来通透,沈昭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哪还能不明白?
  他怕是知道了沈玉珺的所作所为,担心她是因为觉得无依无靠才选择隐忍。给她这块令牌,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她,以后就算是沈玉珺欺负了她,她也无需委曲求全,他会护着她的。
  她自沈昭怀中抬起头,看着他清俊的眉眼。
  这个人,自打相识开始,便处处为她解围,若非因为有他,她只怕早被先帝当成沈玉珺的绊脚石给扫除了。
  他总说是因为她在梁洲救过他,可她哪会不晓得,那日就算她没有替他包扎伤口,他也不会有事?他能用婚事保下她的命,她已经很感激了,故而嫁给他时,纵然担心过以后在国公府会寸步难行,却也从来没想过让他为了她同家人对立。
  所以老夫人让她忍让着沈玉珺时,她也只是默默认下。
  如今他这样无条件护着她,她本来该高兴才是。
  可不知为何,她却只觉得心底酸涩难忍,连他的脸都模模糊糊看不大真切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玩笑似得道,“你这样就不怕我恃宠而骄,仗着你的势欺负人,给你埋下祸根吗?”
  沈昭笑了笑,抽出帕子,替她擦干眼泪,道,“我既已决定护着你,自然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你放心好了,就算你有朝一日化身共工同祝融打架撞断天柱,我也会为你撑起那片天,不让它塌下来。”
  他这比喻也太离谱了些,动作亦温柔得不像话。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大抵都要在定国公府小心翼翼度过了,而今他却同她说,哪怕她闯了弥天大祸,他也会护着她,还特意给她要了只听令于她的枭卫。
  简宁只觉眼前的人眉眼越发模糊,她垂下首,再开口时就带了些鼻音,“大人对我这么好,我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大人了。”
  沈昭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她对他的亏欠,她是他求来的妻子,护着她本就是应该的。
  刚想说话,却见她抿了抿唇,生平头一次,主动伸出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而后仰起脸,轻轻吻上他的脸颊。
  她温热的唇轻贴着他的脸,带着淡淡清香,沈昭呼吸明显窒了一息,环在她腰间的手也紧了几分。
  亲吻过后,她又放开他,认真道,“我遇到过很多人和事,被辜负过,也被丢弃过,更有人曾因我而丢了性命,所以一直以来,我对感情之事都比较淡漠冷静,即便是和大人成婚,也不过是权衡再三后的结果,甚至还想过,若是哪天大人保不住我的命了,我就带着孟夏悄悄离开。可现在……”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
  沈昭低低“嗯”了一声,静静看着她,只见她笑了笑,又道,“总之,从今往后大人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能力微弱,很多事情上帮不上大人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只有替大人打理好后宅之事,让大人没有后顾之忧地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说罢,又信誓旦旦道,“只要大人不亲自赶我走,我此生必定生死相依。”
  简宁虽和陈昔有过婚约,又和薛晏成过亲,然而不管是面对陈昔,还是面对薛晏时,她都总觉得有一道她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他们之间。一个是身份之别,一个是死去的顾妤,这两道鸿沟让她面对他们时,只敢小心翼翼守着本心,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直白主动的方式,向一个人表达爱意。
  她微微仰着头,眼睛弯弯,里头还氤氲着水光。
  沈昭静静听她说完,才拿帕子替她擦掉眼泪,然后笑了笑,道,“生死相依倒不必,我希望即便哪天我死了,你也能好好活下去。”
  他并不在乎她当初答应嫁给他,有多少是因为形势所迫,又带了几分男女之情。他待她好,也不是为了让她如前世对薛晏那般对他。
  若真有那一日,他更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不要再自我放弃。
  第64章 诱饵
  呈王之乱, 经历了三个月, 最终以呈王被斩,其亲眷妻儿贬为庶民流放燕州结束。
  幼帝就永州的战事论功行赏, 沈昭因部下通敌被连累, 没有任何赏赐。而威北侯府则得了庄园百间,良田千亩,黄金万两。主动请缨支援的陈昔更是官升三级,一跃成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掌京畿防卫。
  不过二十岁之龄,便已位居正二品, 陈昔可谓是少年得意,前途不可限量。
  威北侯府的地位也随着陈昔的升迁水涨船高, 京中大小官员各个都想去威北侯府攀一攀关系,一时间侯府是门庭若市。
  沈玉珺对这情形是既欣慰, 又担忧。
  欣慰的是,自己瞧上的夫君果真非池中之物。
  担忧的是, 陈昔对她积怨已深,一旦他羽翼丰满不再需要定国公府, 只怕她就再无法压制陈昔。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没过半年, 京中参沈昭的折子突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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