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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这时,茶送上来了。
  沈玉珺接过茶盏, 奉给德庆帝,笑道, “珺儿这不是来了嘛?舅舅就莫要怪罪珺儿了。”
  说完,又端了碗茶, 奉给皇后,恭敬道, “舅母喝茶。”
  皇后笑着接过茶盏, 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 快些帮忙哄哄你舅舅,让他莫再生气了。”
  这一番玩笑下来,内殿的气氛已经彻底缓和下来。
  沈玉珺朝皇后福了一礼, 又接着皇后的手,给德庆帝按起太阳穴,“哪个奴才这么大胆,敢惹舅舅生气?舅舅跟珺儿说,珺儿去罚她。”
  行为举止之间,再没见了在宫外时的高傲,全然一副娇憨小姑娘的模样。
  方才香蕊已经同沈玉珺提过,陛下此次生气事关安王,若是宫里旁得女人敢在这个当头问起这事,只怕是在火上浇油,还落得个后宫干政的嫌疑。
  可德庆帝对沈玉珺向来比亲生女儿还亲,是丝毫没有防备之心,她这样问,他也只当她是关心她,便也顺着她的话道,“这人你还真罚不了,是你那在禹州的舅舅。”
  长宁宫规矩严,无需皇后提醒,香蕊姑姑听到陛下提起安王,便自觉地带着宫人退了下去。
  听得德庆帝说起,沈玉珺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生气。
  今日一早,禹州传来消息,安王府长史卢哲三日前被杀了。
  原因是安王暗中召纳王命,僭用帝号,卢哲三番两次劝说不成,正要上奏朝廷,最后却被安王关押,企图杀人灭口。
  沈玉珺听得直咂舌。
  召纳王命,僭用帝号,这可是明晃晃的想造反啊!
  也难怪不得陛下会被气成这样。
  听完之后,沈玉珺皱了皱眉,道,“前些日子大哥的事,舅舅顶着压力没有处罚安王,现在安王却这样回报舅舅,实在太过分了,叫珺儿看,舅舅不如打过去算了。”
  她嘴上这样说,心底却很清楚,这杖怕是打不得,甚至还不能传出陛下因此生气的消息,不然陛下就不会躲到这长宁宫来发脾气了。
  果然……
  德庆帝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把战事想得太简单了。”
  沈玉珺在旁人面前从来都是自恃甚高,目中无人,在帝后面前却一直最是娇憨,也最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哄得皇帝高兴。
  听得德庆帝说完这话,她当即不以为然道,“依珺儿看,还是舅舅太仁慈了,如果是我就打了。就算不打,也要好生骂他一番才行。”
  踩着手足骨血登上这个位置的,能有几个是真仁慈的?
  这话显然是奉承,但由沈玉珺嘴里说出来,德庆帝却听得高兴。
  他一扫先前的阴郁,朗爽笑出了声,“珺儿说得对,薛琅那厮确实该骂。”
  外头的宫人们听不清里头说了什么,只听到德庆帝的笑声传了过来,皆松了口气,今日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里头德庆帝这一高兴,越发看沈玉珺欢喜,然细一瞧,却见她面上虽一直在笑着,神色确实掩饰不住的憔悴,便不禁问道,“以往你每隔半个月都会进宫来看朕一次,怎么这次隔了这么久才来?脸色还这么憔悴?”
  沈玉珺今日特意往素净里打扮了一番,等的就是陛下这句话,第一次问时,陛下尚还带着些许脾气,她不敢提半点可能火上浇油的事。
  然此时陛下已经被她哄得高兴了,她自然无需再顾忌什么。
  当即便做出一幅逞强的模样,微微垂首,道,“珺儿没事。”
  德庆帝蹙了蹙眉,她这哪像是没事的样子?
  皇后见状忙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和你舅舅舅母说,舅舅舅母自是会给你讨回公道。”
  德庆帝也开口道,“你是朕的外甥女,有谁敢给你气受?你只管跟朕说出来,朕替你撑腰。”
  沈玉珺咬唇,垂眸道,“原本珺儿早就想来看舅舅舅母了,只是前些日子一直被大哥和母亲关禁闭,这才没能来。”
  德庆帝一听沈玉珺被关禁闭,当即怒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关禁闭?”
  沈玉珺这才磕磕绊绊将前些日子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她深知德庆帝最是护短,即便她的做法非君子所为也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故而也没有丝毫隐瞒。
  果然,德庆帝听后当即大怒,“榆阳和沈昭这二人,真的是要气死朕!”
  沈玉珺忙道,“舅舅息怒,是珺儿做错了事,大哥才罚珺儿禁闭的。母亲也是担心珺儿嫁过去威北侯府会受气,这才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德庆帝闻言冷哼道,“沈昭迂腐,那简家姑娘险些被害跟你有什么关系?要她死的又不是你,是她亲祖母。”
  顿了顿,还似不解气一般,又道,“还有榆阳,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是朕的外甥女,就算真的嫁过去了,他威北侯府又谁敢给你气受?”
  沈玉珺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德庆帝见小姑娘闷闷不乐,又问,“那珺儿呢?珺儿可想嫁陈昔?”
  沈玉珺抬头,只见德庆帝看着她的眼,似想探出她真正想法。
  她也没多闪躲,直视着德庆帝,道,“珺儿自是想嫁的,只是……”
  德庆帝得到沈玉珺回答,当即打断她的话,道,“没什么只是的,你若想嫁,朕自会为你做主,明日朕就下令将陈昔调回来,给你们赐婚。”
  在德庆帝看来,沈玉珺这样的身份样貌,做事根本无需顾忌旁人。她能看上陈昔,那便是陈昔的福分,别说陈家和简家的婚事已经退了,就算没有退,只要沈玉珺喜欢,抢过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反正背后有皇家护着。
  沈玉珺闻言大喜,忙地跪地,“珺儿谢舅舅做主。”
  舅甥又在长宁宫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晚间沈玉珺用过饭,德庆帝才叫刘喜亲送了沈玉珺回定国公府。
  翌日,京中便传,陛下在长宁宫大发一顿脾气之后便病倒了,病倒前下了两道指令。
  一道是将一个月前调往青州的威北侯世子陈昔调回了盛京,在锦衣卫任佥事,正四品。
  还一道,是斥责安王“行悖逆之事“,特赐书以示警告。
  前一道旨意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议论,后一道旨意,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有说安王实在过分者;也有嘲笑陛下只知斥责,却不敢真刀真枪动安王者。
  当然,坊间大多数群众对于陛下为何不敢动安王的缘由更为好奇。
  慢慢的,就有一些传言不知从哪个地方传了出来。
  说陛下因为服用丹药过度,本就体弱,这次更是直接气得病倒,怕是时日不久,无力除掉安王,只能赐书斥责。
  起初只是人们私下讨论,后来越传越烈。
  一时间,陛下病重的消息成了大周上下每日必论话题。
  远在禹州的安王,最开始收到陛下的亲书时,尚且还有些惶恐。听闻陛下重病时,才稍稍放下了些许心,然他到底时不敢尽信传言,又派了好些亲信前去查探了一番,却都得回陛下在长宁宫发怒后便卧病在床,连早朝都许久不上了的消息。
  消息传回来,他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然松了口气归松了口气,陛下子嗣稀薄,只有一个年幼的太子,若真这个时候驾崩,天下局势怕是会大乱,他不得不早做准备。
  想到此,安王便又召了府中亲随幕僚,日日在书房议事。
  吴维康将消息传来梁洲时,沈昭正同简宁译书,只让吴维康在书肆雅间等他。
  这书肆本就是吴家的,沈昭算是在帮吴维康的忙,吴维康倒也没去打搅他。
  直到黄昏时分,他才透过窗户,见着沈昭亲送了一人出门。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得很是柔媚,二人肩并肩走着。
  也不知道那姑娘同沈昭说了句什么,他眉眼间竟漾出一丝温和笑意,而且看小姑娘模样,似乎对他的笑并不大稀奇。
  沈昭会对着一个小姑娘温和的笑,这可是件稀罕事。
  吴维康不由得又多看了小姑娘两眼,这一看,却生出一股熟悉感来,仿佛在哪儿见过她一般。
  刚好掌柜给他送来茶果,吴维康便问了掌柜一句。
  掌柜老老实实道,“这姑娘姓简,据说是京里来的,近两个月一直在帮书肆抄书。”
  听得掌柜这样一说,吴维康才想起来。
  他确实见过这个姑娘,就在一个月以前,在这雅间,他顺着沈昭的目光看过去,便瞧见了这姑娘。
  记得那时他笑问沈昭是不是认识这小姑娘,沈昭只笑着回了句算是认识。
  他当时还在好奇,沈昭是何时认识的这样一个人,他竟一点不知道,然沈昭不让多问,他便也没去调查。
  而今得知这小姑娘姓简,又是从京中来时,他才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不就是那个给长公主送了青蘅先生作品的简家五姑娘嘛!也难怪能得沈昭亲眼相待。
  只是前些日子,他分明听到有消息传,这姑娘在退了威北侯府的婚事之后,就回简家老宅养病去了,却没想竟是出现在了这儿。
  第35章 野果
  吴维康正讶异着, 沈昭已经同简宁道了别, 又往书肆折了回来。
  一进屋,便随意将夹着风雪的狐裘搭在晾衣架上, 行至桌边坐下, “可是禹州那边有了动静?”
  吴维康忙给沈昭倒了杯茶,嘻笑道,“禹州的动静倒是不急,我更好奇你对简家五姑娘是个什么心思?要不要我去给你探探她的底?”
  沈昭饮了口茶, 淡声道,“不必。”
  他对简宁特别, 不过是觉得这姑娘几次三番都因沈玉珺险些丧命,又可怜她前世遭遇罢了。
  若说其他心思, 目前却是没有的。
  吴维康见他坦坦荡荡,便知他虽对那姑娘特别, 却是真的没想过男女□□,他也不好再胡乱说话平白污了姑娘家的名声, 便也没再提这一茬,而是递给沈昭一封密信, “我昨日截下来的, 你看看。”
  沈昭拆开密信, 细细看过。
  信是安王写给淮王的, 整整两页,概括起来,就是杨信力劝陛下改封封地是为挑拨天家亲情, 扰乱大周安宁,他想连同诸王一起清君侧,除杨信。
  这明显是听闻陛下病倒,按耐不住了。
  吴维康也够着身子看到了信的内容,皱眉道,“清君侧?他倒是会挑时机。”
  说罢,又问沈昭,“这些日子,我们也收集了许多安王有异心的证据,现在应该能动他了吧?”
  沈昭却是将信封上还给吴维康,道,“还不是时候,你先把这封信帮他送出去。”
  吴维康显然有些不赞同沈昭的说法,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若现在动手,安王必定会破釜沉舟,拼死一战。”沈昭看着吴维康,问,“你见过战争吗?”
  他的神情淡淡,语气却是凝重得很。
  吴维康茫然,他出生时,大周已经安定了很多年,百姓安居乐业,边境和平安稳,还真没见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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