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陆御霆没有急着回应,反而将那挑起来有一会的面送进了嘴里。
这样吃了几口,他才淡声道:
“公司需要人管理,我生病了,没那么多精神。”
就这么几个字,他说完又吃面去了。
“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了?”
安宁不相信的追问。
这不是小事,这是他努力多年的成果,是整个陆家,整个集团的控制权。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放手的。
陆御霆没抬头,又回道:
“没什么真的假的。他们逼的紧,我也觉得我确实没有能力再管理公司,正好。”
“什么正好啊?你怎么会没有能力管理公司?就算是生病,慢慢调理也没事,你有那个能力的。”
这个世界是个拜高踩低的世界。
从今晚酒宴上那些闲话,从陆行舟对他的态度就能窥见一斑。
表面上他放弃的只是一个职位。实际上,他放弃的除了金钱,地位,还有荣耀,尊严,甚至将来还会涉及生命安全。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安睡?陆行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等他把到手的这些都稳住了,他一定会掉头来对付他,一定会把他逼到绝境,再无翻身的机会。
毕竟他死了,陆行舟那个位子才坐的最稳。
这一点,她都能想得到,他不可能想不到。
“陆御霆……”
见这陆御霆没吭声,安宁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量:
“这件事你是不是欠考虑?你的病,我会再跟老慕商量,以前……”
她想说,以前你的毒伤那么严重,后来也想办法治的差不多了。
现在怕什么?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陆御霆蓦然抬起了脸看向她。
“你说错了。”
他的声音冷冷的落下,双眸闪着幽幽的寒光:
“我确实没有能力再管理这么大的公司。我连留住一个女人的能力都没有谈什么管理公司?”
安宁:“……”
她这话噎了半死,用力抿了抿唇,她才道:
“你这是在跟我赌气?用你自己的事业,你的未来,你过去十几年的付出,来跟我赌气?”
是,一切都源于她的离开。
陆御霆盯着安宁,眼里的光由明到暗,最后归于平静。
“你想多了。不值得。”
他转过脸继续吃面。
是不值得,安宁自己也觉得不值得。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么多?
“既然你觉得不值得那最好。”
安宁暗暗深呼吸:
“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无权干涉。我只是觉得,就算你确实想休息休息,这件事也还有别的解决方式,不必要像现在这样,自己给别人递刀子,伤害了自己,亲者痛仇者快而已。”
“亲者痛?呵……”
陆御霆低着脸突然笑了一声,缓缓又转过脸看向安宁:
“你觉得我身边现在谁还算我的亲者?”
对一个人来说,最亲近的自然是父母兄弟姐妹。
可他的父母和兄弟都恨不能他死。
安宁的心又被这无形的刀子狠狠刺了一刀。
刚才冒出来的那点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也悄咪咪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控制不住的心疼。
再开口,她的语气软了一些。
“奶奶,还有很多朋友。他们都希望你过得好。”
他们呢?
她自己呢?
“我挺好的。”
陆御霆收回目光,一筷子挑了一大口送进了嘴里。他吃的急,全然没有优雅的风度。
安宁看着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气氛在沉默中渐渐凝滞。
过了一会,她抓起包站了起来。
“吃完了早点睡。我会让老慕再跟楚河联络,看看你的病怎么治疗才好。我走了。”
她转身。
“你当我的医生。”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说道。
安宁怔了一下,转过脸来。
四目相对,陆御霆目光沉郁。那双眼睛像幽深的古井,瞧不见底,不知道他到底是期待她的靠近还是只想报复她当日的不告而别。
他的性子她最了解,如果她拒绝,他一定也不会允许慕韩川再靠近他。
“我考虑一下。”
安宁想了一想,终究没有勇气现在就给出答复。
说完,她就走了。
陆御霆转脸盯着安宁的背影,等那背影再也瞧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也没再吃,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到了窗口。
不一会,那个背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看着她被浓密的夜色包裹着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
安宁走的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冰凉的风从耳边过,她只觉得每个毛孔都凉津津的。
他让她给他当医生,她该不该答应?
答应,势必牵扯不清。
妈妈惨死在陆霖和卓冰手里,纵使她没有那迂腐的牵连思想,纵使她不恨他,她也不可能再心无芥蒂的跟他在一起了。
所以她不想再靠近他。
可是不答应,他的身体又怎么办?
那么固执的人,他连公司都能说不要就不要,自己的身体也是无所谓的。
看眼前就能看得出来。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这么糟践自己。
再拖下去,真拖出个好歹来,那时候又怎么办?
安宁矛盾极了。
正想着,一束强光突然照了过来。她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下意识的抬眼朝前面看,却被那光刺的睁不开眼。
意识到不对,她慌忙往旁边躲去,可即便如此,还是慢了半拍,车头擦到了她的腰,她被撞到了地上,一下子滚进了路边的草地上。
幸好,她躲了那么一下,这一撞并不严重。
还没起身,那光影中就多了个人。
一个女人。
从车里下来,走了过来。
“真的是你?”
这声音安宁一点也不意外。
能在这个点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除了许初夏还有谁?
安宁缓缓爬起来。撞的不重,摔的倒也不轻,腰和手都疼。
“你是想撞死我吗?”
安宁拍了拍手上的沙,凉凉的问道。
刚才许初夏那速度丝毫未见减弱,如果她不躲一下,现在也许就人事不省了。
“是啊。”
许初夏也没避讳。
非但没避讳,她还把这厌恶发挥的淋漓尽至,两步就冲到了安宁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他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