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道上。
陆御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这偌大的赛道跑了几圈,
他的眼前只有那弯弯曲曲循环不断的赛道。
耳边除了轰鸣的马达声和风声交叠在一起的喧闹声音之外还有一句话格外的清晰。
别忘了白婉是怎么死的。
忘?是,他本来是差不多要忘记了。
如果不是遇见了那个小女人,他真的要忘记了。
但是现在,还怎么忘?
就算他想忘也不行了。许多人会逼着他想起来。
比如今天的那位母亲大人。
陆御霆紧紧握着方向盘,仪表盘上的指针已经到了最大值,他的神经也崩到了最紧。
强烈的紧张和不安感淹没了他。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做一切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哪怕是前路未知的冒险,他也信心满满,从来不曾惧怕结果不好。
唯有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没有胜算。
那个他想抓住的人,似乎下一秒就会从他掌心里飞走。
可他不想让她飞走。
神经紧绷到了极致,陆御霆头痛欲裂,思绪也猛然一阵恍惚。
握着方向盘的手仿佛突然间使不上力,方向盘失去了控制,车身跟着打滑。
晃动间,眼前突然闪出了一个红色的影子。
就在前方几十米远的距离。
那影子一直在往前,也在这个赛道上跑。
那是……她的衣服。
前面那车是她开的。
男人混乱不清的思绪瞬间被拽回,他猛然握紧了方向盘,目光紧紧盯着那车,一边稳住车身,一边降了速。
前车开的不快,即便他降了速,还是很快就追上了她。
车开的歪歪扭扭就冲入了这专业赛道里来,万一翻了车后果不堪设想。
陆御霆眉心拧成了结,盯着前方那毫无章法乱晃的车,不敢贸然冲上去,怕跟她撞个对着,只能等。
就这样紧跟了几分钟,前面那车才渐渐减速靠边。
她终于在后视镜里看见他了。
眼看着那车停稳,后车上人那紧悬的心才稍稍落下。
滑过去,陆御霆就把车停下了。
车门一开,他下车直接大步奔向了后方。
安宁刚解了偷窥从车里钻出来,太刺激了,落地才觉得腿软,扬起脸,她还在喘着粗气。
她不是累的,而是紧张的。
明明没有把握不出事,还跑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疯了你,跑进来干什么?”
陆御霆忍不住低吼。
三月的云城,乍暖还寒,尤其是这郊区的夜晚,凉风瑟瑟,这愤怒的声音配着他一张阴沉的脸,整个世界的温度都降到了零点。
安宁紧紧抿着唇,双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掌心里,她也感觉不到疼。
她只觉得心里被人划了一刀,很疼。
盯着那冲她吼的男人看了两秒,她终究忍耐不住。
“陆御霆,你知不知道好歹?我是疯了,我不疯我能大晚上跑到这里来跟你赛车?我不疯我管你死活?行,是我多管闲事,你继续吧。继续发疯。”
又委屈又生气,安宁随手抄起刚刚被她扔在车上的衣服转身就走。
她娇小的身影在宽敞的赛道上快步走着,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就像手里的风筝,将要离开他飞向远处了。
陆御霆僵直的站了几秒,蓦然迈步追了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擒住了安宁的手腕。
“放开。”
安宁没回头,直接甩手。
陆御霆眉眼一沉,顺势用力一扯,将她紧紧抱住。
安宁转了大半圈,人还没回神就被紧紧圈住了。
他的怀抱坚实温暖,一双手臂发狠的抱着她,仿佛想要把她嵌到他身体里去似的。
耳边,他的喘息声和心跳声都凌乱不堪,他好像在隐忍什么,又好像在发泄什么。
他此刻看上去很强势,其实却给人一种很脆弱的感觉。
他怎么了?
安宁那一肚子怨气被陆御霆这反常的行为冲淡了不少。
她僵硬的站了一会,才缓缓抬起胳膊,用手轻轻推了推陆御霆。
“你,你怎么回事?”
“别动,让我抱一会。”
陆御霆声音暗哑,带着浓浓的疲惫感。
安宁的手一下子就僵了。
时间在这拥抱中被拉的很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手臂才缓缓松开她。
他也没完全放开她,而是拥着她,低着脸凝视着她。
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看得安宁心里发毛。
这目光说不出的奇怪,就好像看了今天没明天,所以他要看个够本似的。
陆御霆这专注的眼神让安宁心里不舒服,由着他看了一会,她抓住了他那只圈在她腰间的手放了下来。
“回去吧,你还在做治疗,别这么糟蹋身体。宗越他们也很担心你。”
她终究还是自己心里的怨气压下来了。
看这男人这情绪不佳的样子,她也不想质问他为什么撒谎了。
可她说这话却没什么用,陆御霆还在那站着,目光也还是紧紧黏在她脸上,看不够似的。
“走啊。”
安宁忍不住皱眉,本来已经打算彻底松开他的手又抓住了他的手。
他不走,她只能拽着他走了。
真是无语,她怎么碰上这么个孩子气的男人。
本来自己一肚子气,现在好了,还要来哄他。
上辈子欠他的吧。算了,算了,怕了他了。
安宁心里直叹气,也没再看陆御霆,转身就这么拽着他,像拖一只巨型宠物一样拖着他往前走。
这个女人仿佛有什么魔力,在她面前,他的心就平静了。
陆御霆没吭声,也没拒绝那只小手,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任她拽着他往入口处走。
宗越见安宁终于把陆御霆拖回来了,松了口气,又暗中给安宁竖了个大拇指,对安宁那崇拜感又加深了一层。
不管他家九爷多难缠,找这位总没错。
离开赛场坐进车里,陆御霆还是一言不发。
安宁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事不想说话,便没找他搭腔,只是这男人虽然不吭声,却一直攥着她的手,这让安宁很无奈。
想离他远点都不行,只能贴在他身边坐着。
就这样一直到走到半道,那沉默如冰的男人才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