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原本还以为那位过江龙有多了不起,谁知道第二天王杆子接了消息后,没过半天功夫,就将人寻到绑了起来,还不忘派人来给徐希递话,问要怎么处理。
徐希对这样的人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只对来人说了一句让王杆子按江湖规矩处置就好,他没什么额外要求。
临到晚上时,徐云良过来跟徐希说收到消息,徐文桦发烧进了医院,据说是给吓的,至于是被什么吓的,徐希没兴趣知道。不过能让徐文桦在医院里待着安静上一阵子,不再出来没事找事,他倒是挺高兴的。
但紧接着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就把徐希刚浮起些许的情绪给按了下去:被纪敏发卖的吴婶在前天中午被日本人个抓走了,今儿天刚擦亮尸体就被丢到了乱葬岗。
虽说是吴婶背主在先,纪家报复在后,但严格来说她也是被永田理逼的。不然她一个签了死契的人,又怎么敢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所以听了这个消息,徐希心里就有点堵得慌,而且他这个外人都如此,想必纪敏听到这消息后,怕是要更难受了。
心里头这么想着,徐希便招呼人备车,想着去钧竹轩看看。
急匆匆赶到钧竹轩时,徐希还未下车,就看到沈管家正送着一位中年人出门。这个中年人,他似乎在钧竹轩见过几次了,好像是城里哪家咖啡店的老板?不过回头想想纪敏是从香港过来的,喜欢洋人的这些玩意也正常。
下了车,与看着马车迎过来的沈管家打了招呼后,徐希便同他一起去找纪敏。
在路上,听徐希提起吴婶的事,沈管家不由地叹了口气:“东家听后心里也有些难受,命我找了人将吴婶的尸身收敛埋了,又送了双倍发卖的银钱,还给了吴婶现在的主家。”
徐希闻言也是暗叹:说来那一家也算是飞来横祸,不过是想买个杂役婆子,怎么就惹得日本人上门来抓人了?这凭白损失一个杂役也就自认倒霉了,只希望日本人能放过他们就好。
而且对于纪敏他送过去的银钱,估计这家人也是不敢收的。要知道,今天整个天津卫的报纸,都是关于昨天钧竹轩的雅集,以及在日本人的统治之下,天津的人民已经开始恢复正常生活的报导。
看过报纸后,大家都下意识将钧竹轩与日本人划上了等号,又怎么敢接纪敏送过来的钱?
听到这里,徐希更是担心纪敏,拽住沈管家悄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沈管家跟着徐希停下脚步,缓缓摇了摇头:“从下午开始,少爷就把自个儿关屋里头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徐少爷,您平日里与我家少爷关系最好,还请您多多宽慰一下他。”
点点头,徐希笃定说道:“放心,我就是为这事而来。”
待到两人到了书斋的院门口,守在外头的小厮远远看到徐希,便赶忙叫过四喜让她进去通报了。所以等徐希过来时,得了消息的纪敏已是出现在了院门口,远远对徐希招呼道:“光庆兄,你怎么来了?”
其实纪敏心中也在纳闷:这时徐希不应该在家,处理徐文桦的事情吗?
徐希嗯嗯了两声,撩着衣摆跨过门坎走进了院子,这才对纪敏笑道:“闲着没事,过来蹭你点茶水喝。”
本来应该说是喝酒,但在外人眼里他此时还在重孝期,喝酒自然是不可能的。
纪敏闻言愣了一下,才笑着点头:“好!”
两人在屋内坐定,随意聊了几句,徐希就说到了那个过江龙的下场,自然也提起了徐文桦已经被吓得进医院的事。
听到这些,一旁侍应的四喜不屑地撇了撇嘴:“就这?还敢自称是抗日救亡组织?只怕日本人一找上门,他连自家祖……”
话还没说完,四喜就被纪敏瞪了一眼,她这才反应过来,徐希跟这位徐大爷可是一个祖宗。顿时吓得她缩了缩脖子,生怕让徐希记了仇,赶紧找个由头避了出去:“我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点心,给您二位端些过来。”
看着四喜急慌慌跑开的背影,纪敏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对徐希求肯道:“光庆兄,别往心里去。四喜打小跟着我,让我惯得厉害,平日里就是这样口没遮拦的。其实她就是嘴快,也没什么旁的想法。”
徐希自然是知道四喜性子的,连忙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那么小气,怎么能跟未来的弟妹计较这些。倒是你,那天我说找天请朋友过来摆桌酒,给四喜开脸的事,你到底想好没有?”
见徐希哪壶不开提哪壶,纪敏一副受不了唠叨地模样,用力翻了个白眼:“你老是盯着我干什么?按理说你年纪比我大,不也没成亲吗?”
徐希闻言,一下把准备好的一箩筐话都给吞了回去:得,这对兄弟还真是谁也甭说谁了!
两个人又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徐希在听说纪敏明天要去找武藤时,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关切得提醒道:“你……还是要注意点,别和他走太近了。”
“放心,我省得。”纪敏应了一声后,自嘲地笑了笑:“今天报纸我看了,以后啊……我这钧竹轩只怕在别人眼里都得改姓日了。”
虽说对这一天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真等到了此时,纪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徐希见他这纠结模样,想到永田理的要求,唇亡齿寒心里跟着也有些难受:“要不,明天别去武藤那边了。”
“那不行,亏已经吃了,便宜总得占回来才行。”纪敏嬉笑着摇了摇头,话锋一转突然对徐希问道:“光庆兄,若是哪天我真的和日本人走到一起去了,你会生气吗?”
突然被纪敏这么一问,虽说对方脸上挂着笑似是在开玩笑,但徐希却不敢随意回答。
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后,他才艰难地开口说道:“我视你为兄弟,所以不会骗你。如果为生活所迫、要保得一家活命,不违背道德伦理的情况下,你跟日本人走得近些,我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赞你忍辱负重,给你举个大拇指夸一声高义!但是若真要做那卖祖求荣之事,只怕我们要割袍断义了。”
本以为这样的回答会让纪敏不快,却没想到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好!不愧是我认下的兄弟!放心,我纪敏这辈子只可能是中国人,绝对不会去做日本人的狗,光庆兄,你可以记住这句话!”
徐希连忙点头应道:“好,我记下了!”话音未落,想到自家情况,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有时候,还真希望只是我大伯无能……”
听到徐希抱怨,纪敏眼前一亮试探道:“若是真的有这样的组织存在,光庆兄愿意加入他们,为抗日贡献出一份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