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真的安排徐云良与纪博私下见面,在一旁安静听着的徐希眉头微皱。他清楚希夷阁虽然与钧竹轩的关系好了不少,但怎么也没到私下论交的地步。眼见父亲知道徐云良与纪博私下见面不但不阻止,反而提供便利,他忍不住低声劝道:“父亲,这事……怕是不妥吧?”
不等徐文柏应声,徐云良连忙接过话茬解释道:“少爷,纪管家在纪家如同我在徐家一般,断不会为了谁背叛纪家。我约他之事,老爷知道,他赴约之事,想必纪老板也是知道后才应允的。”
有了徐云良这番解释,回想一下纪博平日里的为人,知道他所言不虚,眼看着三人又来到饭厅,徐希这才点头:“如此便可。”
虽然不知道徐云良为何要与纪博见面,但显然这次是得了父亲应允的,他也不好再过多置喙。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番言语,引得徐文柏满意的点了点头:生意场中最能磨掉人的心性,儿子接手店里生意不久,接触到的人和事纷杂繁乱,他能坚持底限不退后,不改变,这对希夷阁的未来是再好不过。现在看来,或许他离放手生意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想到这里,徐文柏坐到了餐桌前:“今日心情不错,夫人与我共饮两杯如何?”
见丈夫心情大好,姚佳萱自然无不应允,这一顿午餐三人倒也吃得尽兴。
第二日来到希夷阁,徐希手中的工作刚完成,放下账本捏了捏酸痛不已的眉心,正准备休息一下喝杯茶提提神,不想徐春掀帘走了进来:“少爷,昨日那个日本人又来了!”
徐希心说还真不出父亲所料,这日本人倒是没脱了小国寡民的窠臼,一日刚过就又迫不及待找上门来。想了想后对徐春吩咐道:“请他去暖阁吧,我这就过去。”
“哎!”应了一声,徐春的脚下却没有动,脸上满是担忧得劝道:“少爷,这日本人天天往咱店里跑,怕是不太好吧?”
“整个天津卫都知道咱信希夷阁的规矩,可眼下这个日本人天天往店里跑,日子久了……怕是一些有心人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徐春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徐希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硬邦邦的斥道:“客人上门,又没坏了规矩,还能将他们赶了走不成?之前也有些国外的朋友来店里,不也没事?我心里有数,你只管照办!”
有他这句话,徐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挂着忧心忡忡的模样,嘴里答应了几声转身出去了。看这小子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徐希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稍待了片刻,徐希才整理了一下仪容,起身去了暖阁。待丫环掀开厚重暖帘,就看到永田理像是三指捏田螺般托起手中茶盏,定定瞧着上面花纹一副心无旁贷模样。
“永田先生。”
“徐先生,今日又来打扰了。”一见徐希进来,永田赶紧起身,也随手将托着的茶杯放到了一旁。
徐希笑着走了进来,撇了眼茶桌:“永田先生对这个很感兴趣?”
永田理一副深有研究地模样点了点头:“是得,我们日本的抹茶道用的是现煮水的冲茶之法,其中还有诸多繁复的礼仪,更是有专门的师傅来教授其中关节;煎茶之法则有些……少见。而像现在这种煮茶之法,却是来了中国之后才有幸见到。但今日所喝之茶,与我以前所尝的煮茶又有些不同。”
听到永田理的介绍,徐希没去嘲讽对方的所谓茶道是学自中国唐朝,加了一堆杂七杂八的规矩不说,最关键的茶叶还因为质量不高只能研磨成细粉使用;也没嘲讽对方小国寡民本末倒置的心思,只是一笑应道:“今天喝的是福鼎的老白茶,用煮茶的方式,方能将茶的风味发挥到极致。”
“老……白茶?”一听到这个名词,永田理的眉头倒是皱了起来:“茶叶……不是越新鲜的越好吗?”
“茶分五色:绿红黄白黑。其中涉及到不同的制法,对茶的年份也有不同的要求。像这白茶的制法乃是发酵法,自然是陈的好。”徐希笑着为永田理续上了一杯茶继续解释道:“对于白茶,有道是一年为茶,三年为药,七年为宝。至于十几年的白茶,在市面上更是寻常难见。”
“至于说到这茶味,今日永田先生喝的这老白茶在我希夷阁已存放有十余年,用的是自城外取的山泉水,煮出来滋味自然与平日里的有些许不同。”
由徐希引导着,永田理再啜了一口茶汤,只觉得入口香气清幽,略带一点药味。片刻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情绪带的,只觉得略有沉珂的头脑都显得清醒了不少。
显然永田理平日里不曾喝过这样的茶,连茶杯都来不及放下,便忍不住开口夸道:“好茶!”
面对他的夸赞,徐希只是淡笑着放下手中的茶壶:“永田先生今日上门,怕不只是为了这一杯白茶吧?”
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永田理将手边用和纸包装好的礼品轻轻向着徐希推了过来:“昨日得了徐先生馈赠,用你们的话来说便是无功不受禄。细细想来昨天得徐先生指教,更是受益匪浅,如此大礼使在下心头隐有不安,所以今日带些特产来聊表心意。”
虽然永田理嘴里说出的话看似一团和气,但徐希可不认为他的目的就如此简单。笑着伸手示意让徐春收下礼物后,他又看向了对方,一双眼中满是疑问。
见徐希如此干脆,永田理也有些尴尬,想着今日来的目的,他索性一咬牙,硬着头皮将身边的手提箱拿到了桌上:“昨日徐先生让在下大开眼界,也深感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所以今日还想再次请教。”
端坐在椅子里的徐希并没有因为永田理的客气而有所动,至于对方从手提箱里拿出来的物件,他更是看都没看:“永田先生,我是这希夷阁的少东家。”
面对徐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永田理有些不明白,只得点头应道:“在下知道。”
徐希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说一千,道一万,这希夷阁……也不过是处生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