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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之亦心中虽隐隐不悦,却是不说破,一直在心里安抚着自己说“他是繁儿的父亲”来平息此人的大不敬惹出的怒意。
  落座后,见那人还以打量的眼神看着他,狐之亦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不能保证这人再看下去他会不会把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所以他先一步开了口道:“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
  此话一出,祝谏顿时一愣,许是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面上闪过一抹窘然,笑道:“哪里哪里,三少说笑了,便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三少的清净,请三少莫怪才是。”
  眉目如画斯文俊朗,确是个好模样的,只是这性子未免有些冷淡了。
  祝谏在心里暗暗给眼前人做了评价,殊不知他的那点儿心思早就被眼前人给看穿了。
  狐之亦心中嗤笑,面上不露分毫,芳儿端上茶点后两人开始打太极,你一句我一句的,基本都是祝谏挑头,狐之亦顺着他的话说,二人都未曾说开来。
  荷香听得晕晕乎乎的,什么子曰什么之乎者也,又什么典故圣人,险些让她忘记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先生,”她忍不住轻声提醒。
  祝谏当即反应过来,神色闪过一抹不自在,紧接着轻咳一声。
  狐之亦自是懂得察言观色,淡淡勾了勾唇,道:“先生有事但说无妨。”
  他早就不想跟这人打太极了。
  “嗯咳!”祝谏轻握拳将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紧接着面面色认真道:“确实有事。”
  说着,他看了看对面这兰芝玉树般的人,也不兜圈了,说:“嗯……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三少爷跟我家那二丫头……”
  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问,这种事到底有些不齿。
  狐之亦微微挑了挑眉,倒没显得那么不自在,嘴角噙着一抹笑,“原来如此,看来先生是知道了。”
  祝谏跟荷香皆是一愣,被他如此坦然的模样给惊到了,祝谏反应过来,气息有些不稳,“三少爷的意思是……”
  狐之亦笑而不语,颔了颔首,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祝谏如雷轰顶,好一会儿都未回过神来,在此之前,不得不说他是抱着侥幸心理来的。
  毕竟再怎么没有血缘关系,他家那丫头跟这个人之间还存着这么一个辈分关系,何况这人还比他家那丫头大了整整十岁,他如何也不能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
  再者说,此人言行举止皆为大家公子,跟他家那丫头的性子简直南辕北辙,很难将这二人想到一块。
  荷香也被狐之亦的话给吓到了,她比祝谏先回神,愕然地看着男人,生硬问道:“三少的意思是,你……你跟我们家姑娘这的是……是那种关系?”
  她一个姑娘家,说话自然也不会有多直白。
  狐之亦倒是坦然,点头道:“嗯,是。”
  祝谏这回是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了,荷香也看着他不知所措。
  狐之亦跟没事人似的说:“繁儿生性活泼乖巧懂事,讨人欢喜自在常理,此事本该早些让先生晓得的。”
  此话一说,祝谏更一脸被噎住的神情。
  生性活泼?难道不该是顽劣不堪?
  乖巧懂事?这说的谁?
  狐之亦没忽略掉这两人被噎住的样子,但一提及他那丫头,他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
  “晓得于先生而言此事有违常理,但奈何繁儿实在让人喜爱,便有些情不自禁了,本想找个机会上门提亲,繁儿却道怕吓着先生,说是寻了日子再行告知,那丫头,竟是未曾与我商量便先开了口,真是……”
  那一脸宠溺,可以说是接二连三让祝谏犹如雷劈了。
  他家那小孽障,真的会这么懂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听话,乖巧懂事的二姑娘
  好一会儿祝谏才反应过来,似惊魂未定,看着那如玉的公子哥,道:“三少爷,繁儿唤你一声三叔。”
  意思不言而喻,你们是叔侄,此等关系实在尤为人伦。
  狐之亦笑了笑,说:“没有血缘关系的叔侄,先生若忌讳,我大可跟繁儿解除了这层关系。”
  祝谏又是一骇,他以为这人不过图个新鲜。
  上城来的公子哥儿好的往往不都是这一口么,在那上城见多了世家千金小姐,突然来了乡下无处寻乐,便瞅着他家那丫头新鲜才……
  可这会儿,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却不是如此,墨黑的眸子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虽看着捉摸不透,但他却是从这样的一双眼睛里看到了认真。
  “三少爷真是说笑了,”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祝谏险些连话都不知如何说了。
  “这不是解了关系就能说的事儿,你们本就是本家人,老爷子的辈分摆在那……”
  “家父已知此事,”狐之亦含着淡淡的笑打断了他的话,“并未反对。”
  仅后面四个字,再次将祝谏噎得哑口无言。
  狐之亦像是觉着还不够似的,笑道:“家母与家兄也晓此事,都持赞成态度,先生学识渊博见多识广,想来也不会拘泥这虚礼。”
  一上来不仅表明了他们这家人的态度,还给了他这么一顶高帽子戴上,祝谏便是再想发火也万不会真在别人的地盘上做出失礼之事来。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祝谏道:“为何?”
  这样的人为何会看上他家丫头,祝老爷子他们为何没反对,他接下来又打算如何,一连串的问题都化成了两个字。
  狐之亦垂了垂眸,长长的睫毛在其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笑了笑,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对繁儿是真心喜爱,繁儿她也很乖巧,心悦于我,自然便顺理成章了,至于家父他们……”
  他抬头看向祝谏,一字一句清楚道:“为父母者,无不望子女美满,嫁得如意郎迎得美娇娘,先生也乃为父之人,想必最是清楚其中之道了,只要我待繁儿好,还有何可担忧的呢?”
  深邃不可测的眸子一对上,犹如狭路相逢。
  祝谏心中那千言万语都被这深深的一眼给堵在了这条狭路之中,出不得也回不得,便这般生生地吊着。
  “祝姑娘……祝姑娘你慢着点儿,我们家少爷是真有事,你别……”
  “砰!”
  随着门从外头被人踢开,旺生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顺着动静看去,可不就是他们方才正谈及的那个生性活泼乖巧懂事的丫头。
  祝繁把牙磨得咯咯响,看了看朝她这边看过来的两人,最后把视线定在左边那位身上,一字一顿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要不是听谯大姐说看见她家老头子朝宅子来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他竟然真的来找人了!
  祝谏先是一愣,随即在听了她的话后沉了脸色,“这就是你说话的态度?”
  气氛顿时凝固,旺生为难地看向自家少爷,“少爷,这……”
  狐之亦抬了抬手,在那丫头又要开口之际朝她招了招手,“繁儿,过来。”
  祝谏蹙眉,方才想这丫头闹起来怎么可能听谁说话,谁知才这么一想完,那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人真的听话地走了过去。
  “三叔,我……”祝繁走到他面前开口。
  “道歉,”男人懒懒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话,仅两个字,让对面的荷香跟祝谏顿时就愣住了。
  祝繁也怔住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狐之亦抬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跟先生道歉。”
  对面那两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祝繁捏紧拳头咬紧牙关朝祝谏看了一眼,后咬了咬唇说:“三叔,我……”
  “我说不动你了?”男人依旧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微微蹙了眉头,眼中有些许淡漠。
  祝繁心里一凝,最是清楚他这样的眼神,下意识地就生了惧意,低了低头抿唇不说话。
  即便如此,祝谏跟荷香却还是已经被她这副模样给惊得险些嘴都合不上了。
  这……这这这这真的是那个一呛起来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任人说破了嘴也不能阻止她闹的祝繁祝二姑娘?
  “嗯?”狐之亦将二人神色收在眼底,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抬眼看着那一脸不甘的小丫头,轻轻一个鼻音便让其身子抖了抖。
  祝繁咬唇抬眸看着他,怯怯的,尽管不甘心,却还是深吸口气朝祝谏那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后不可一世地道:“对不起。”
  祝谏:“!!!”
  荷香:“!!!”
  男人却是不满,“繁儿,这便是你跟先生说话的态度?”
  祝繁立马一脸吃了蚊子的表情,抿紧了唇朝男人看去,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却在撞进男人那双无奈又不赞同的眸子时有些焉儿了。
  也不知怎么的,祝繁就是不愿看到他这样,更不愿听他这般听她说话,她觉得他竟然不站在她这一边,心里气,却是又不想真的因此把人给惹得不高兴。
  心里好生战斗了一番后,她选择了后者。
  “爹,对不起。”
  像一只斗败了的小兽,她往男人身后缩了缩,垂着头,万般不甘却又很是听话地向祝先生道了歉。
  祝谏这回是真的被震惊到了,片刻间竟是无言以对,十几年来,不管父女俩如何大吵大闹,他何时从小孽障的那张嘴里听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这简直就如石破天惊,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了,一道惊雷下来,劈得他是外焦里嫩,久久说不出话来。
  狐之亦甚是满意,拉了小姑娘的手用下巴示意她将边上的凳子端过来坐在他身边,后对还未回过神的祝谏道:“先生勿恼,繁儿脾气大,但性子不坏,望先生不要跟她置气。”
  祝繁刚坐下,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三叔,你干嘛要跟他……”
  “嗯?”男人斜了斜眸子,不过一个音节就将祝繁要说的话给堵回去了。
  荷香跟祝谏再次大开眼界,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眼里谁的话都不会听的人竟然会这么乖地被一个男人的一个鼻音就给唬得乖乖巧巧地坐在那一言不发。
  这……这简直就是天上下红雨头一遭啊!
  祝谏动了动唇,看自家丫头朝他这边无声的龇牙咧嘴,边上的男人只不过看了一眼,她便收起了那副狼犬似的模样,瘪着嘴撒娇似的往男人身边靠了靠。
  祝谏下意识皱眉想训斥她不知矜持,但到嘴的话却在看到丫头眼中的信任和讨好时生生地憋住了。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位看似病弱的祝家三少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原来这丫头当真有乖巧听话的时候,只是这样的乖巧分明就只在他一人面前,连他这个当爹的都不能有如此待遇。
  忽然间,也不知怎的,祝先生的心里很不舒服,就跟自家的东西被人夺了去了似的,堵得他心口难受极了。
  祝繁看他不说话,心又不敢当着她家三叔的面发脾气,于是只好忍着说:“爹,我是真喜欢三叔的,三叔也喜欢我,你能不能不要找我们麻烦?”
  刚才承认她乖巧听话来着,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
  祝谏顿时又虎着一张脸,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只道了声“繁儿”后那丫头就又焉儿了,说:“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老生气,三叔是好人,你别总拿那一套辈分什么的来说事儿好不好?”
  这是祝繁这两辈子在祝谏面前说过的最软的话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她还能对她家老头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没想到,祝谏更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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