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知道了,妾身就是想着,爷起了大早,定还没用早膳,妾身想跟爷一起。”夏娆扬着小脸朝他笑道。
燕诀见她并非是冲着南润亦而来,心底那股别扭瞬间就没了。
他自然的牵起夏娆的手,侧身看着南润亦:“慢走。”
“我也还没用早膳。”南润亦笑。
燕诀眸色微寒,南润亦却仿佛浑然未觉般,看向夏娆:“若是有一碟青葱拌豆腐,撒上咸蛋黄末,便最好了。”
他这话一出来,夏娆便狠狠拧紧了眉心。
原主跟南润亦一起,在大雨倾盆下飞奔到一小饭馆里,两人狼狈又温馨吃着这道青葱拌豆腐的温馨记忆,瞬间涌现了出来。一幕一幕,犹如电影画面般在夏娆脑海里流转。
燕诀察觉她的不对劲,以为她还是割舍不下,就听夏娆坚决望着南润亦,道:“曾经的夏娆,已经死了。如今住在她躯壳里的,是另外一道灵魂,南公子,这里没有青葱拌豆腐,往后也不会有,你忘了这道菜吧。”
不是夏娆非要伤害南润亦,是原主的魂魄早散了,就算她如今的灵魂离开,也没法把原主还给他了。
夏娆这话说得玄乎,旁人只当是她与南润亦划清界限的话,可南润亦却蓦地白了脸。
八月末清晨的阳光下,南润亦怔怔望着面前不论神色,气质,还是习惯,都与此前不一样的夏娆,心犹如刀绞。
旁人不信重生之事,可他是信的。
他的灵魂,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十年前,一次又一次让他经历绝望和死亡,唯独这一次,他遇到了还活着的娆儿,他以为是老天爷怜他终身不得轮回转世之苦,所以才留下了娆儿。
“河边的星星该老了,娆儿,我们何时去接它回来?”南润亦嘴角牵起,带着小心,又轻轻的问。
夏娆知道原主的记忆,河边的星星,是他们合力种下的一株石榴树,他们曾许诺,不论发生什么事,提到这棵取了名字的石榴树时,双方都要信任对方,原谅对方的。
夏娆此刻也被原主痛苦的情绪侵扰着,可她明白,若是不快刀斩乱麻,迟早要害了南润亦,也害了自己。
夏娆紧紧拉着燕诀的手,抬头看着他,道:“爷,妾身饿了。”
“那就回去用膳。”燕诀看着她满眼的泪,没有分毫的怀疑,只是将她揽在怀里,转身走了。
清晨的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南润亦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终于回了身,可脚步刚刚一动,便喉头一甜,涌出一口血来。
跟在他身旁的护卫见他如此,轻声道:“主子何必费这么多的心思呢,这些人若是命中注定都会死,那就由他们去死好了,与主子什么相干?”
南润亦没说话,擦去嘴角的血迹,回头眷恋的看了眼夏娆离开的背影,忍着浑身的虚乏,缓缓往王府外去了。
回到了清晖园里,夏娆才觉得心底那份痛楚的情绪散了些,可早孕的反应却慢慢显现了出来,抱着燕诀又吐了个天昏地暗,这才算歇下。
八月终究是伴着一叠叠蝉鸣过去了,燕王妃也在今儿换上了华丽的衣装,往秦王府去了。
燕诀早已暗中派人盯着,夏娆派去的华章和小豆也终于带回来了消息,在距离京城不到五十里地的一处深山里,发现了数个村落。
“这些村子很奇怪,村民们不会去种地,也不会去打猎,村子里几乎没有女人,男人们都是统一处埋锅造饭,白日里根本不怎么出门,到了晚上,才会三五成群,一起操练。”华章道。
“如此说来,这些便是秦王的部下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都扮做了村民。”夏娆这几日吐得太厉害,如今小脸都是白的,嘴里嚼着一看都酸的青色李子,一口一个嘎嘣脆,看得小豆直咽口水。
夏娆瞧见他如此,大方的请小豆吃一个。
迎春赶忙朝小豆摇头,但小豆见夏娆吃得实在太香了,忍不住拿了一个放嘴里,可刚咬下去一口,整张脸的五官都似乎挤在了一起,吐又不敢吐,咽又不敢咽,只觉得牙齿酸的发软,眼泪都出来了:“主子你害我。”
小豆哭。
迎春和阿蛮乐得不行。
夏娆笑眯眯的又捡起一个扔嘴里吃了,才跟华章道:“你可能画出那山间的地图?”
夏娆刚说完,华章便拿了随身带着的画卷给她。
夏娆欣赏极了华章办事如此妥帖,让阿蛮和迎春将画卷打开,这才看到里面不但详细的描绘了那片山峦的地势,甚至哪些地方易守难攻,那些地方靠近京城的出入口,都一一详细标了出来。
而且这画工,也并非一般人能有的。
华章似乎察觉到了夏娆的怀疑,道:“这些都是跟奴才父亲学的。”
夏娆令阿蛮查过华章的身份,其父亲的确只是个教书先生,华章也只是在镇上书店里替人抄书之类的。
想罢,夏娆认真看起这画来,道:“这个可否给我?”
“自然,这本就是给主子的。”华章耳根微微发热,低着头不敢去看夏娆。
“那好,辛苦你们了,这几日先回去歇着吧。”夏娆说罢,瞧见小豆还盯着自己这青李子的模样,嘴角微扬:“京城新开了家铺子,专门做来往客商的生意,在那儿最好打听京城里的消息,你们这几日便去那儿小憩着,一应的开支,叫张妈妈报销便是。”
“是!”
不等华章开口,小豆便高兴的应下。
夏娆笑起来,叫迎春送他们出府,这才卷起画轴,去书房找燕诀了。
不过夏娆刚拿着画轴来,就听人说燕诀与人在书房议事,也不知是谁,夏娆便在院子里等。
这院子的青石板路她还记得,当初燕诀让她跪在这儿来着……
想着想着,夏娆一脚便将脚边一块碎石头踢开了去。
房门也在此时,吱呀一声拉开了。
夏娆抬起头来,才见到里面走出两个带着面具的高大男人来。
男人瞧见夏娆,立即恭谨的低下了头,也不吱声,直到澜沧过来:“姨娘,爷让您进屋回话。”
“是。”夏娆应下,还奇怪这二人是谁,谁知刚要从他们中间传过去,就被其中一人拦住,听他用极其嘶哑的声音道:“玄铁令在你手里?”
“还有两枚薛神医的金叶子?”
另一人问。
夏娆看向澜沧,澜沧皱眉,立即道:“爷不会允许你们盘问夏姨娘,还不退下!”
那二人闻言,漆黑的目光从面具后透过来,飞快打量了眼夏娆,才齐齐告退了去。
夏娆不知这二人是谁,但看起来是燕诀的人,也就不担心了。
到了里头,燕诀正提笔在写些什么,夏娆过来,他头也没抬,便道:“外头热,有话使人来说便是。”
“妾身有东西要给爷看。”夏娆道。
燕诀的手停下,抬头便看到了她手里的画卷。
“是什么?”燕诀放下墨笔,慵懒的往后椅背靠了靠,示意她到身边来。
夏娆殷勤的靠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是秦王殿下藏在城外的大军布防图……”
夏娆话还没说完,燕诀和澜沧都齐齐看向了她。
这件事,她是怎么发现的?
“咳咳……”夏娆解释:“其实是一个意外,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一天,我的人出去闲逛……”
燕诀懒得听她这诡辩之词,只接过她拿来的画轴,打开看了看,长眸眯了起来:“这个画画的人,不简单。”
“他说是他父亲教他的,他父亲已经死了。”夏娆道。
燕诀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郑重的看了眼夏娆,道:“下次不可再冒险。”说罢,燕诀又皱皱眉,反正自己说了,她多半也不听。
燕诀将画卷收起,交给澜沧:“叫人临摹一份出来,这份烧掉。”
“是。”澜沧应下。
等澜沧出去了,燕诀才跟夏娆道:“明儿使人叫画此画的人来见我。”
夏娆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知道华章的画技必是传承自他认识的人,便应下了。
夏娆又问了问燕王妃的事,毕竟她今日去了秦王府,但燕诀只让她安心在家里养胎,并未多说什么,夏娆想,许是对于燕王妃和燕珺儿,燕诀都还有几分忍让,毕竟他并非燕王的亲儿子,而这二人却是燕王的亲人。
从燕诀书房出来,夏娆打算使人去看看燕萧,但刚出来不远,就见楼子溪使人送帖子来了。
是喜帖。
“不是十月才大婚吗?”夏娆接过喜帖,问来送帖子的小贝。
小贝略带着几分惆怅的笑道:“是秦王殿下,说秦王妃虽然过世,但秦王妃生前一直想看到小郡王成家立业,便亲自登门与将军商议了。小姐觉得算是为已故王妃尽孝,便答应了。”
“楼将军是什么态度?”夏娆问。
“将军自然是不乐意,可小姐十分坚持。”小贝无奈笑道:“小姐很少拿主意,但每次拿主意,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将军也不想小姐不开心,便应了。”
夏娆看了看帖子,婚期就定在中旬,距离现在也只有十来天了。
“有些太匆忙了。”夏娆总觉得不妥,秦王此人心机深得可怕,在城外暗藏了军队,分明是打算走投无路就谋反,若是谋反成了,燕诀和燕王府怕是难逃一死;可若是不成,楼府也要跟着秦王府满门抄斩。
小贝知道夏娆不放心,可事已至此,也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小姐说,出嫁那日,希望夏姨娘能送她出门。小姐生母早亡,身边所有亲眷都是些别有用心的,出嫁那日,小姐只想让您陪着。”
“我会去的。”夏娆应下,等小贝走了,才无奈的叹了口气。
“个人自有个人的福分,姨娘何必那样事事操心?”阿蛮道:“况且若是日后楼小姐当真不好,也还有小郡王护着,还有楼将军撑腰,总不至于吃太大的苦头去。”
“但愿如此吧。”夏娆想了想,便要回去准备送给楼子溪出嫁的礼物,就见门前又来了人。
“姨娘,不知是谁送来的,说是给您的。”小厮捧着个桃木的匣子,道。
还没送过来,鼻子灵敏的夏娆便嗅到了一丝腐烂的臭味。
夏娆会意过来,脚步略往后退了几步,道:“将东西拿出去,马上!”
第102章 彻底解决
小厮瞧见夏娆这样紧张,连忙后退了几步,才小心问道:“姨娘,怎么了?”
小厮话还未说完,这匣子里便有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小厮瞧见满手的血,忍不住将这匣子缓缓打了开来,但才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当即吓得脸色惨白,手一抖,匣子也摔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滚落了出来。
是一只枯老的断手,手上密布着伤痕,但血还是新鲜的,可见是才被人弄下来的。
夏娆手心略略收紧了几分,盯着地上这断手,跟那小厮道:“来送东西的人呢?”
“已经离开了。”小厮喉咙都是干涩的,看了看夏娆,颤抖道:“姨娘,还是先回禀了爷吧。”
“嗯。”夏娆应下,但看着这手,眉心开始拧起,心中也慢慢升腾起一丝愤怒。
“姨娘,这手会是谁的?”阿蛮问。
夏娆面色微沉,这手她曾见过的,手指上有一小块白色的疤,而且送这断手来的人,故意留了这一块的完整,肯定就是想要自己认出来。
这手的主人,正是曾在长公主府伺候的于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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