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回来,知道你擅入他的书房,用他的笔墨给我写了这么一封信,一定会将你的手指一节一节剁下来,当着你的面喂狗。”夏娆睨着他衣袖上沾染的新墨,语气微凉。
方才她看到这封信时,就觉得奇怪了,能用宣纸之人必然也不是庸俗之辈,如何会拿这样暴露身份的纸来写所谓的密信?
所以写信之人,必然不认识这宣纸。
其二,信上墨迹半干。如今已是五月初的天气,写完的信,只需要放到阳光下稍晒一晒,再从别院外一路送来,早就该干了。
所以写信之人,多半就是在别院内写的。
根据这两点,找出这小厮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但难的是,他背后的人,这么急着把这封信送给自己,是想要自己做什么?
夏娆想不通,也就只能想法子撬开面前这小厮的嘴了。
小厮见事情败露,第一时间要去咬舌自尽,被阿蛮眼疾手快直接卸了下巴。
而别院周围,则是布满了护卫,暗箭也不可能射来了。
“姨娘,接下来怎么办?”阿蛮问。
“听说厨房里还有两罐蜂蜜?”夏娆问她。
迎春点点头:“有呢,是极好的桂花蜜。”
夏娆瞧着愤愤瞪着自己的小厮,道:“去挖个坑,将他竖着埋进去,只留个脑袋,将蜂蜜抹在他的脸上,再去挖两个蚂蚁窝来伺候着。”
小厮光是听着,都手脚发麻了,但因为卸了下巴,嘴唇动了动,却因为囫囵的说不清话。
阿蛮问她:“姨娘,不先问问他愿不愿意说吗?”
“不问了,反正他肯定是要以死明志的,先折磨一番,再严加拷问。”夏娆说着要走。
小厮瞧见她们这半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这才囫囵道:“是殿下……十三殿下……”
夏娆脚步一僵。
阿蛮见状,立即合上了这小厮的下巴,问:“你再说一遍!”
“是十三殿下传来消息,说刘氏母女要害姨娘,让奴才传消息给您。奴才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才想出传密信这个法子,可小的罪不至死啊。”小厮哭着就要跪下来。
但夏娆却没有半分的同情,只冷漠的睨着他:“你既知你罪不至死,方才为何要咬舌自尽?”
“奴才……”小厮一犹豫,就没话可圆回去了。
“你既说是十三殿下,那夏康之死,也与十三殿下有关?”夏娆问。
小厮眼珠子略转了转:“兴许是吧。”
“先抽他十鞭子,再在他的伤口处涂上蜂蜜,绑在树上,挖了蚂蚁窝来。”夏娆说罢,还不忘补充一句:“把他下巴卸了。”
且不论这小厮说的对不对,但他别有用心是肯定的,至于是不是凌北墨……
夏娆眼神微微眯了眯,若真是他,事情或许就没这么复杂了。
当夜,燕诀便从大牢里出来,直接去了秦王府。
秦王府这几日十分热闹,因为秦王妃热衷于在府里举办宴会,每日酒宴到半夜才歇。
燕诀来时,来做客的夫人和官员们也才刚刚上了马车离去。
秦王妃听闻燕诀来时,态度冷冷淡淡的:“他来做什么,咱们王府清清白白,虽然王爷要用他,但也不必屡屡请他到家中来。”
“你先退下吧。”秦王淡淡一笑:“这几日送去楼府的礼别忘了,楼敬是个固执的,若是有半点差错,他必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秦王妃的脸有些黑。
这些年来,云染这个妾生的儿子,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可这么多年,秦王竟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她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妾身明白。”
说罢,秦王妃就出去了。
出来时,刚好遇上被请来的燕诀。
燕诀与她行礼,秦王妃淡淡看了他一眼,问他:“燕世子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难道是为了你那妾的事?”
“世子爷,王爷还在书房内等您。”
请人的小厮见气氛不对,连忙开口。
燕诀直起身来,看了眼自负的秦王妃,转身便走了。
秦王妃还想说什么,但外人面前,她要顾及秦王妃的体面,到底是忍下了那股冲动,不过走过垂花门口,越是忍,心底就越气。
“小郡王可在府里?”秦王妃问。
“在呢,被王爷用链子锁起来了,王爷说,等迎了楼小姐入门那日,再放他出来。”侍女说着,还悄悄掩唇笑道:“听闻小郡王很是生气,直嚷着说谁都不娶。”
秦王妃听着,嘴角冷冷勾起:“他就跟他娘那个贱婢一样,给她好的不要,非要自己找死。他既这么痛苦,那本妃还非要将这个楼小姐宠爱到天上去了。”
说着,就寻人去安排接下来要送去楼府的东西了。
这厢。
夏娆一直熬着没睡,今儿的事,她一定要问问清楚。
不过等燕诀回来,都到了第二天天亮了。
燕诀刚回府,就知道夏娆抓着了一个小厮的事,等回到房间,看到一脸困倦坐在暖榻边小憩的夏娆,语气放轻了些:“怎么不去床上歇着?”
“爷回来了,妾身有些事情想问问爷。”夏娆揉揉眼睛,起了身行了礼,又倒了茶奉给他。
“想问是不是十三皇子杀了你父亲?”燕诀接过茶,坐在一侧道。
夏娆摇摇头:“应当不是他。”若是凌北墨,夏娆想,夏康墙上留下的血书,不会责备自己。
但自己也被算计在内,若不是为了模糊幕后之人的身份,那么就是冲着自己和燕诀一起来的。
尤其是昨儿那蠢小厮出现后。
“那娆儿觉得是谁?”燕诀垂眸喝茶,心底却起了兴致。他倒要看看他的这个夏姨娘,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妾身困于内宅,眼界狭窄,不敢妄做判断。”夏娆道。
“但说无妨。”燕诀将茶放下,认真看着她。
夏娆看着他这般模样,将昨儿想了一夜的事情稍稍整理了一番,才望着他,道:“是夫人,或许……是夫人和另外某个人,比如怀揣着不纯目回京的秦王殿下。”
燕诀眼睫微动,这些事情,她都不曾出门,就能知道了?
夏娆看出他的讶异,补充道:“妾身也只是知道这几个人而已,妾身和爷一起是不是还得罪了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燕诀看着面前低眉顺眼乖乖站着的她,分明年纪不大,却胆大心细,训练有素的澜沧也不一定有她这样的警觉。
“你父亲的死,我会替你讨一个公道。”燕诀开口。
夏娆听到他并非否认自己的话,心便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只是怀疑越姬而已,越姬曾表达过数次对自己的不喜,但她没想到,越姬当真要杀了她。
还有秦王……
自己难道什么地方,也碍着他了吗?还是他仅仅只是想以此事来敲打自己?
夏娆压下这些令人烦躁的想法,轻声道:“父亲死有余辜,爷不必太担心。”
燕诀就这样沉默看着她,竟觉得有些无措。是自己的生母,杀了她的生父,他情愿她哭闹撒娇,亦或是趁机要求什么都好,可她却表现的这样沉静。
沉静到,就好像又把自己推得远远的模样。
“刘氏母女,你想如何处置?”燕诀问。
“他们不是要闹吗?”夏娆眼神微闪,不敢让燕诀发现自己打着什么算盘,依旧低着头道:“就由着她们闹吧,爷只需要让京兆尹压下父亲真正死亡的原因,等他们闹过之后,再将证据拿出来。”
燕诀听到她这番话,眼底泛起丝笑意:“你想借此机会,让秦王吃点苦头。”
“妾身身份卑微,不敢有此想法。”夏娆行礼,她想,燕诀应该也是有此想法的。
但说罢,夏娆又转身,从一侧的多宝阁上,取了一个小小的玉瓶子来给他,道:“这是爷上次让妾身做的药。”药一共做了两颗,夏娆只给了他一颗。
燕诀看着这假死药,再看着一夜未眠的夏娆,嘴角泛起笑意,站起身来接过了她的药,才道:“你好生休息,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好。”
夏娆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只觉得疲惫的厉害,只吩咐阿蛮去盯着些,才蒙头去睡了。
某处。
青云从院外进来,看到独自坐在树荫下的越姬,上前回了话。
“世子爷已经在着手办了,请夫人放心。”青云道。
“放心?”越姬讽刺一笑:“若不是这次我提醒他,他恐怕要围着个夏姨娘打转,早忘了正事。”
“还是夫人您有远见。”青云浅笑:“这次秦王估计还以为是他利用了您,不知道是您反利用了他。”
越姬讽刺的睨了眼青云,微笑:“你以为秦王跟你一样如此简单吗?”
青云怔了下,连忙低下头。
越姬这才冷淡笑道:“不过他还不知道,诀儿便是我的儿子。当年他跟那狗皇帝皇帝一起,设计杀我夫君,毁我一族,将我们逼到穷途末路时,若非老天爷保佑,我早已是地下亡魂。”
青云默默听着,感受着她浑身萦绕的犹如恶鬼一般的愤恨,不敢吱声。
直到越姬自己慢慢从过去那段回忆里挣扎出来,才冷静下来:“都五月份了,又到了太后过生辰的时候了,今年也该给太后奉上一份厚礼了。”
“夫人放心,该做的安排已经全部做好了,只等世子爷动手。”青云回答。
“明明还有一个夏姨娘没除,你瞎了吗?”越姬冷冷问他,说罢,自己倒也冷嗤一声:“想不到我的儿子,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不过他很快就会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五月刚过了第二天,就下了一场暴雨。
夏初的雨总是来得急又去的快,天空堆着厚厚的乌云,大雨将街道都淋湿了以后,太后和皇帝的马车总算是从宫里出来了。
大街上,百姓们都要回避。
两列护卫从宫门一直排到城门口,威武严肃。
一早,夏娆在征询燕诀的同意后,就带着阿蛮迎春,到天香楼里包了个雅间,准备好看戏了。
等她瞧见猫在那墙根边,畏畏缩缩的刘氏,和她身后一个戴着黑色帷纱帽将全省都遮住的女子时,才淡淡扬起了笑意,打发了澜沧出去,命人请了张妈妈和小豆华章来。
张妈妈来时,只带着小豆。
小豆一瞧见夏娆,就连忙跪下磕头喊了声主子。
夏娆瞧着他这机灵的样子,笑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华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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