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夫人瞧见夏娆有客人在,更加拘谨起来,紧张的扯了扯衣袖,显得局促不安。
夏娆正要主动开口,就见她身侧的小女孩脆生生的道:“茹苏见过夏姨娘,我跟我娘今儿是特意来看你的,这儿还有我们家攒的土鸡蛋,希望你不嫌弃。”
聂夫人白皙的脸也羞得通红,旁人登门,不是绫罗绸缎,也是人参燕窝,偏生她这个四品夫人,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家的土鸡蛋。
夏娆弯起眼眸:“我昨儿还在念叨府里没有好吃的鸡蛋羹,今儿可就到了,聂夫人可真是我的福星,立马就解了我的馋。”
小贝帮着上前接过了鸡蛋来,楼子溪也跟着上前行礼,笑道:“子溪见过聂夫人。”
“小姐不必多礼。”聂夫人连忙道。
“聂夫人,我们屋里坐吧,老太太今儿如何了?”夏娆问道。
提起聂老夫人,聂夫人多少放松了些,夏娆瞧着大大方方满眼灵气的聂茹苏,指了指一侧的小贝和附近的秋千。
聂茹苏会意,便问聂夫人:“娘,我可以自己玩会儿吗?”
聂夫人看向夏娆,夏娆笑道:“正好爷上朝去了,这儿没外人,你随便玩儿吧。”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来看夏姨娘,竟还给你添麻烦。”聂夫人不好意思道。
夏娆反而开心,她心里想着,宁宁来京城后,还没有同龄的玩伴,倒是这个聂小姐,聪明可爱,又跟聂大人一般浑身透着股正气,让宁宁与她做朋友,是最合适不过了。
等几人进了屋来,楼子溪便将今儿从点心铺子带来的点心全部拿了出来,都是精致的点心,聂夫人瞧了瞧,又紧张的攥紧了膝上的手,低下了头去。
楼子溪也察觉到了,只道:“这些都是我铺子里的点心,今儿来,我正要说这事儿呢。”
楼子溪一声轻叹。
“怎么了?”夏娆问她。
楼子溪这才说起,昨儿回府后,楼敬便发现了点心铺子的事,虽然不是极力反对,但一个满腔爱意的父亲,谆谆教诲,父爱如山,楼子溪哪里扛得住?
“我今儿来,便是想着,将铺子都给你。”楼子溪跟夏娆道。
“这铺子可是你的心血。”夏娆望着楼子溪。
楼子溪也是无奈:“可现在父亲管着我,小贝的哥嫂虽能干,但也只是做点心可以,管着铺子的事儿一窍不通,里头也没个主事的人,况且现在铺子里还得定期派人去看着。”
“若说管事儿的,我倒是认识个人,或许可以帮忙。”聂夫人轻声道。
说完,见夏娆和楼子溪都朝她看过来,这才略羞涩道:“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家仆,后来家里开不出工钱,不得不让他出府了,但他老实肯干,是个踏实聪明的,以前一直协助老爷打理衙门里的账。”
楼子溪一听,这肯定合适啊,让聂夫人都看重的人,必然不差。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当差?”楼子溪问。
“他没有差事,自从老爷让他离开后,他就带着一家老小四处找活计,之前老爷替他找了个掌柜的事儿,可他不小心得罪了贵人,所以……”聂夫人纯粹是好心,但想着自己推荐的人也毕竟年纪大了,说着说着,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夏娆却是一琢磨,道:“既如此,子溪,不如叫聂夫人入伙吧,你的利润不必分,将我的分给聂夫人便好,左右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反倒是说出去,这铺子有聂夫人的股,那些个周边的小商铺也不敢打歪主意。”
“这怎么行。”聂夫人连忙拒绝,楼子溪却听着也觉得可行:“的确好,那铺子离京兆府也不算远,聂夫人若是得闲,去看看也好,而且那不过是个小铺面,咱们三个人合伙,谁也指摘不出什么来。”
聂夫人还是不安心,一来聂大人廉洁,从不收人半个铜板,她怎么能白白要人的铺子?二来,自己什么也没做,也受不得这恩惠。
聂夫人还要再说,夏娆只问她:“聂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想。你怀着孩子,老夫人年纪大了,茹苏也需要为以后攒些嫁妆,一家人捉襟见肘,何况您还怀着孩子?而且咱们这些股份也不是白送您的,您不止要负担掌柜的事儿,还得替我们盯着铺子,里里外外少不得忙活。这算是您以能力入股,跟我一样,反正大老板是子溪,咱们就是分点儿小钱。”
楼子溪会意夏娆的意思,也跟着道:“没错,聂夫人若是当真不愿意,我这大老板也当不成了,铺子必要关门大吉了。”
“这……”
聂夫人捂着小腹,想着里面即将出来的小生命,再想想如今清贫的日子,红了眼圈。
其实她也不是吃不得苦,聂大人就是苦出身,走了几十年才走到这个位置,她也吃了几十年苦了,但为了孩子,她似乎不得不答应。
聂夫人起了身来,郑重的朝夏娆和楼子溪行着礼道:“我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二位。”
“是我们托了您的福气。”楼子溪连忙扶起她。
聂夫人走时,聂茹苏还问夏娆:“听说姨娘有个六岁的弟弟,在哪儿呢,下次能见着吗?”
夏娆笑起来:“下次我带他去找你玩。”
“好,一定要来啊!”聂茹苏扬起大大的笑容,临走时,还回头看了看夏娆。
命运有是有就是这样,时常捉弄人,也时常给人惊喜,只是这时候的聂茹苏还不知道罢了。
楼子溪留下来吃了午膳,燕朗也赖在这儿蹭了饭,下午楼子溪要回去,燕朗立即殷勤着就亲自送她出去了。
等屋子里都空了,阿蛮才说起了她的发现。
“奴婢听那妈妈说,夏老爷是入夜的时候来王府后角门的,没进来,文姨娘在这角门边见的他,不知说了什么,但角门的婆子们都瞧见了他们在说话。”阿蛮道。
“文姨娘让人瞧见,约莫也是担心燕王妃趁机以此挑事,但她要见我爹,估摸着又要给我挖什么陷阱了。”夏娆无奈叹息。
“要不要奴婢再去查查?”阿蛮问。
夏娆点点头,这次她可不能再被文姨娘给算计了。但她老是这么纠缠不休也不是个办法,看样子,她还得找个机会,好好跟文姨娘聊一聊。
刚想完,迎春便回来了,依着夏娆的意思,提了满满两个食盒来。
夏娆看向阿蛮:“你将这些送去京兆府吧,悄悄的带去,别叫人发现了,若是聂大人不肯收……”
“奴婢便说反正他不要,这菜也凉了不能吃,只能扔掉了。聂大人是选择给老夫人和夫人补补身子,还是暴殄天物,就看他自己了。”阿蛮接话。
夏娆真是放心,阿蛮这张嘴,可真是伶俐。
阿蛮提着食盒出去了,迎春这才道:“奴婢跟了曹妈妈大半天,曹妈妈才肯悄悄告诉奴婢,说昨儿文姨娘院里的下人厨房拿吃食时,都在议论着关于您的事儿,不过她们很是小声,曹妈妈也就听到了一两句。”
“什么话?”
“什么青梅竹马,相好之类的。”迎春担忧的望着夏娆,道:“姨娘当真有过这样的事吗?”
夏娆皱皱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老是做的噩梦,每次噩梦之时,的确好似有一道十分温柔的声音响起,但那似乎好久远的事儿了,原主脑海里也没有这个人的模样,更别提什么青梅竹马私相授受了。
但夏康既然见过文姨娘,以他只想往上爬又虚伪狭隘的性格,在自己这里吃了瘪,肯定会帮着文姨娘做点儿什么。
但自己好歹是他亲生的,他应该也不至于糊涂到要毁了自己的名声,毕竟那样夏家也跟着要出事。
思来想去,夏娆也想不出文姨娘会用什么法子。
等到夜里阿蛮回来,查探到的信息也不多,倒是顺手带回来个消息,说过两日,燕王妃要在府上举办个茶话会。
京城的贵族圈里,各家夫人每年都会轮流举办茶话会,一来互相交际,各位夫人们也趁机相看各家的公子小姐,二来,也是众位主母们互相攀比的时候,比谁家的园子大,谁又得了件珍贵的首饰,谁持家的本事好……等等之类,夏娆看来,都是些无趣的事。
“我就是个妾,不必参加吧。”晚上洗漱过后,夏娆坐在梳妆台前问。
迎春替她解了发髻细细梳理她的头发,迎春道:“应该不必,不过到时候人来人往的,您还是别出清晖园的好。”
夏娆也这么觉得,可谁知第二天一早,燕珺儿就亲自过来邀请了夏娆,还带来了夏娆最不想听的消息。
燕珺儿一袭雪青色的长裙,青丝如瀑布般垂在身后,清冷而美,坐在绣凳上,姿态仪容更是一丝不苟,就好像千万次的练习过一般。
“这件事我也是听十皇子身边的人说的。”燕珺儿瞧着虽然坐态优雅,但浑身都透着股闲适的夏娆,淡淡道:“杨嫔娘娘已经请求皇后娘娘好些次了,只怕皇后娘娘挨不住,很快就会答应杨嫔娘娘将你接入宫,陪侍南烟公主。”
夏娆抿着笑,凌南烟寒疾发了现在病倒在床生死一线?骗鬼吧,前几日春游,明显见她气色不错,可见太医还是想了些法子暂时压住了她的寒毒。
“我一个妾,如何能得这样的荣幸陪侍南烟公主。”
“是南烟公主自己说的,她与你交情甚好,如今病了,希望你这个最好的朋友陪伴左右。”燕珺儿看她还忍得住,这才淡淡道。
夏娆觉得自己可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让母妃入宫替你推拒此事的,只要明日的茶话会,你能出来。”燕珺儿淡淡看向她。
夏娆不解,她要帮自己?
燕珺儿看出她的疑惑,虽然不屑于解释,却还是道:“我说过,金丝雀,就该好好养在笼子里,给它食物,让她不被风吹雨淋。”
夏娆哑然。
燕珺儿见她如此,知道她是答应了,起了身便走了。
走时,还道:“我会让人送你要穿的衣裳首饰来,茶话会上,我希望你尽量表现的像一个有教养懂规矩的大家小姐,而非乡野村妇。”
夏娆看着燕珺儿走远了,才问迎春:“以前你们四小姐也有这样的习惯吗?”
迎春摇摇头。
夏娆眼底暗了几分,但总归是不必入宫了,否则她孤身一人去陪侍凌南烟,怕是不死也要掉层皮。
下午的时候燕诀回来了一趟,但他跟澜沧两人都面容严肃行色匆匆,回来好似拿了个什么东西以后,又急匆匆的走了。
直到晚些时候夏娆才听到消息,听闻是镇北侯在送回老家的途中,在一处小客栈里,上吊自杀了。
镇北侯自杀的消息传来,夏娆晚饭都没吃下去什么,心思沉沉直到第二天燕诀回来,夏娆才想要去问问,结果刚到燕诀书房门口,就见他和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沉稳儒雅的男人一同走了过来。
跟在夏娆身后的阿蛮看到那男人,瞬间白了脸,低着头道:“姨娘,那位是秦王殿下。”
“秦王?”夏娆忙侧过身,挡住了阿蛮。
秦王瞧见夏娆站直了朝这儿看来时,忍不住笑起来:“那位就是人称混世魔王的夏姨娘?”
燕诀闷闷嗯了声。
秦王脸上笑容越发大了些。
夏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小心护着阿蛮,等人靠近了,才略略屈膝就站直了。
燕诀问她:“一早过来,可是有事?”
“没事,妾身散散步。”夏娆微笑的挡住秦王的视线。
散步?
澜沧才不信呢,澜沧看着躲躲藏藏的阿蛮,再看看夏娆,心下会意,上前一步也顺势挡在阿蛮身前,道:“王爷,爷,先到书房说话吧。”
燕诀看着古怪的夏娆和澜沧,淡淡跟秦王道:“上次王爷所说的事,微臣正好想跟王爷请教一下。”
秦王见燕诀都开口了,自然也就不去探究这位有名的夏姨娘了。
等着秦王和燕诀进了书房,澜沧才长舒了口气,扭头道:“夏姨娘,这次您可得谢奴才,下次再有事儿,您别为难奴才了。”
“一定。”夏娆笑着应下,想了想,问他道:“那位自尽的镇北侯……”
“嘘。”澜沧立即压下她的话,四下看了看,才严肃的道:“这件事皇上已经下令,谁也不许再提,此事牵涉甚广,已有御史以此为由开始参奏世子爷了,虽然那些御史吃饱了没事干,但这次金家恐怕也要搅和进来。姨娘是聪明人,且万事小心才好。”
“我明白了……”
“对了。”澜沧故意道:“奴才还听闻,十三皇子昨儿已经正式跟沈小姐定下了亲事,如今虽出了夏侯府这档子事,但有皇恩在,怕是不日便会将她迎娶进门了。”
第67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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