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凌南烟,燕诀神色更是复杂了些,勉强坐起身来,才发现他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燕诀已经不记得完全失去理智之后的事情了,但夏娆瘸着腿在房间里跟他玩躲猫猫的事,他却还有印象。不必问,也知道头上这伤,肯定是这胆大包天的夏娆干的。
“爷,不要……”
熟睡的夏娆忽然蹦出一句,似乎有点冷般蜷缩了下身子,又呼呼的睡了。
暗卫假装没听见,燕诀黑着脸在床上僵坐了半晌,起身把她提起来扔到床上,便兀自更衣出去了。
暗影朝他背影看了看,忍不住抿起笑。
这才瞧着眼皮都没掀开就已经拿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夏娆,大声道:“夏姨娘,您也回房去歇着吧。”
夏娆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瞧见自己睡在燕诀的床上,而燕诀却不见踪影了:“世子去哪儿了,我还想求他帮我找个人……”
“你的侍女也回房去了。”暗卫看着还惦记着侍女的她,眸色深了些,提醒她道:“燕王府内藏着许多秘密,夏姨娘若真想活得长久些,就不要再菩萨心肠了。”
说罢,便径直走了。
夏娆回房时,都一直在琢磨那个暗卫的话,难道他是在指自己是因为救了燕朗,才招来麻烦的?
等夏娆回到房间时,才看到了哭得一脸泪的迎春,和已经陷入沉睡的阿蛮。
“姨娘,奴婢只给阿蛮涂了些止血药,您瞧瞧还用什么药才好?”迎春说完,又自责不已:“奴婢真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夏娆探了探阿蛮的脉,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这才笑拍拍迎春的脑袋:“阿蛮多亏了你才没事,否则她这小命早不保了。”
迎春被她这样一夸,心底的自卑和歉意才散了些,咬着唇羞涩道:“奴婢也就只会这些了。”
夏娆瞧着阿蛮的的伤口迎春都处理的格外干净细致,也起了心思,迎春这丫头虽然胆小,可是心细又温柔,若是教她些专门照顾病人的简单医术,她肯定能做的比旁人更好。
“对了,阿蛮回来时还说,她瞧见有人进了王妃的院子,还让奴婢把这个给您。”迎春说着,就将阿蛮捡回来的那块布给了夏娆。
“燕王妃?”夏娆反复看了看这布,布料是蚕丝的,却又是灰褐色。
府里穿得上蚕丝衣裳的都是主子,可就算是燕王妃这样年过五十的女人,也不会穿这个颜色。
再想想今儿发生的事,先是燕朗受罚,接着是自己被扔到枯井,紧接着是燕诀中药。若是这其中一环有问题,那结果就是燕朗被活活打死,自己掉落枯井冻死,燕诀因为无人医治,而丢掉半条命。
这样一看,就更不像是燕王妃的动作了,她若有这手段,也不会等到今日才使出来。
“迎春,你迟些去厨房的时候,多逗留会儿,稍稍打听下关于四小姐的事儿。”夏娆道。
迎春立即点头应下,夏娆这才去洗漱休息了。
而燕诀,这厢已经到了藏书楼。
香莲苍白着脸跪在房间外,凌南烟已经晕过去了,香莲说,是她一头撞在柱子上晕死过去的。
“世子,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一直担心您对公主不是真心,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世子爷不论怎么责罚奴婢,奴婢都没有怨言,但公主她是不知情的,请您不要错怪了她。”香莲哭哭啼啼的说着。
燕诀没出声,只静静看着熟睡的凌南烟。
凌南烟生的极美,与夏娆那明朗夺目的美不同,她是略带着些病弱让人怜惜心碎的美,可燕诀就这样看着,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没有如同对夏娆那般的感觉,甚至昨夜,他还会觉得厌恶。
“收拾一下。”燕诀淡淡开口。
香莲怔住,立即跪到他脚边来,恳求道:“世子爷,我家公主对您是真心的,您不能不管她了啊。”
“她藏在这里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我会立刻带她入宫,兑现我的承诺。”燕诀说罢,朝一侧茶桌看去,那两盏茶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
从藏书楼出来,天色已经大亮。
燕诀循着落满雪的小径往书房走,可越走,心底的疑惑就越多,他从来就不能理解那些所谓情爱的情绪,他以为他对凌南烟的感情就是喜欢,直到现在,他第一次觉得困惑。
夏娆睡到中午起来,燕诀已经入宫去了。
阿蛮还在昏迷中,夏娆瞧见外面已经停了的风雪,起来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的喝下,才光着脚推开了窗子,让寒风吹在脸上清醒了些,省得她梦里那个粗鲁的吻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浮现。
“姨娘,小公子醒来了,说要见您。”迎春进来,瞧见她还光着脚,赶忙给她拿了斗篷和鞋来,却不小心碰到夏娆后背挨了棍子的地方,疼得夏娆寒毛都竖了起来
“姨娘……”
“没事没事。”夏娆摆摆手,才示意迎春服侍她更衣梳妆。
等穿好衣坐在梳妆台前,夏娆才问她:“你上午可去了厨房?”
迎春一边给夏娆梳头一边点点头,道:“奴婢今儿在厨房坐了半个时辰,听那些婆子们说起,好像四小姐跟在太后身边,日子过得并不是咱们想的那般如意。”
“她这次回来,是不是带了几个老仆人?”夏娆又问。
迎春点点头:“四五个嬷嬷呢,说是太后拨给她的,自她小时就在她身边伺候,如今回来,太后也让她们跟着回来了。”
夏娆瞧了瞧铜镜里,她嘴唇还有被燕诀咬破的痕迹,干脆闭上眼,道:“厨房的婆子们说四小姐过得不好,是哪儿听来的?”
“说是有次有个妈妈去给燕王妃送汤羹,意外听到四小姐在跟燕王妃哭诉,却也没听真切。”迎春替她梳好发髻,又拿了那条雪白衬鹅黄色里子的斗篷来给她系上,才道:“姨娘一个人去没关系吗,还是奴婢送您去吧?”
“不必,雪停了,又是青天白日的,们不会蠢到现在又动手的。”夏娆瞧了瞧一侧从枯井里带出来的包袱,道:“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燕王爷的书房,跟他说明来由。”
迎春不知那包袱里装着什么,见夏娆需要她帮忙,便立即欣然应下,夏娆这才肿着的脚踝,缓缓往燕朗的院子去了,她也正想问问燕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时,燕朗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燕王妃正坐在一旁与燕朗说着话,江郁几次插话,燕朗都没搭理她,只无聊的拨弄着九连环,时不时咳嗽几声。
直到夏娆进来,燕朗才高兴的扭过头来,道:“你可算来了,我都快闷死了。”
江郁看着过来的夏娆,一身鹅黄色绣白花的掐腰长裙,是越发衬得她明媚可爱了,立时不甘心的咬着唇朝燕朗嚷道:“她来你高兴什么,她可不是你的妾!”
“你给我滚开去,我看着你伤势就好不了了。”燕朗气得不行。
“你看着她也好不了!”江郁轻哼。
燕朗气得一把摔了手里的九连环,文姨娘这才拦下了江郁,笑着起身跟夏娆道:“夏姨娘,昨儿多谢你救了朗儿一命,等朗儿身体好些了,我便让王爷带着朗儿入宫请罪,绝不会让九皇子迁怒于你的。”
夏娆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文姨娘,神色淡淡,像她这么急着过河拆桥的,还真是少见。
但不等她开口,燕朗便道:“你放心,有什么事我扛着,大不了豁出我这条命……”
“咳咳。”夏娆暗暗瞪他一眼,燕朗这才忙卡住了后半句话。
燕王妃看了她们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冷笑,才道:“夏姨娘来了正好,本妃听闻最近你父母要入京了,他们既是你的爹娘,又求到了王府来,本妃打算将王府外不远处的那间院子借给他们……”
“王妃客气了。”夏娆笑盈盈打断她的话:“夏家人都是平头老百姓,妾身又是个妾,哪有让父母住在王府别院的道理?”
燕王妃眼角的皱纹深了深:“你倒是知晓规矩。”
“都是耳濡目染跟王妃您学的。”夏娆微微笑着,看着只隐隐露出丝不悦的燕王妃,故意从衣袖里抖落块布巾来。
燕朗瞥见,忍不住笑她:“夏姨娘,你是叫花子不成,哪儿捡来这么块破布?”
夏娆也佯装疑惑:“我也不知道,难道是昨儿我被人推落井里时,那推我的人落下的?”
燕王妃眸色一寒,朝秦妈妈看了眼,见秦妈妈神色镇定,这才道:“你昨晚被人推落井里了?”
夏娆眉眼弯弯:“是啊,不仅掉井里了,还发现了堆奇怪的人骨头,妾身已经叫人把骨头都给王爷送去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呢?”
话落,燕王妃端着茶盏的手都晃了晃,差点翻了茶杯。
第48章 因祸得福
燕王书房。
迎春瞧见燕王爷面色阴沉的盯着她送来的包袱,小心翼翼的道:“姨娘说,这是枯井里找到的。”
“她人在何处?”燕王一边说,一边让人打开了那包袱。
“姨娘被叫去瞧小公子了。”迎春刚说完,包袱便摊开在了桌上,连带着那白森森的头骨,一堆白骨就散了开来。
迎春惊得瞪大了眼,不等燕王爷再说什么,两眼一翻,晕在了地上。
燕王皱眉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面前这堆还混杂着枯叶的白骨,略带着些不满:“这个夏娆,想做什么?”
“王爷,您看这个。”心腹流疆立即从枯叶和白骨里,扒拉出一片小小的金叶子来。
金叶子埋在污泥里许久,如今擦干净,还闪闪发着光,而金叶子背面,还刻着一个精巧的‘芸’字。
燕王抢过这金叶子,在手心看了许久,脸色更是几番变化。
流疆会意,立即吩咐人去夏娆昨晚跌落的井中去翻查了。
等燕王妃急匆匆赶来时,井底的东西已经悉数被翻了起来,燕王爷让人守在外围,不许任何进来,只沉默的看着从井底翻出来的东西,眼眶发涩。
“夏姨娘,这到底是什么啊?”
燕朗趴在担架上,扯了扯一旁的夏娆。
夏娆看着死活要跟出来看热闹的他,往远处挪了挪:“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不行,我不说话就得憋死。”燕朗扯着她问:“昨儿到底是谁把你推到井里去的啊?”
“迟些就知道了。”夏娆看着情绪不对劲的燕王,很显然,她原本只想着翻出一桩普通的杀人案,好借着燕王之手惩罚推自己下井的人,现在看来,她竟是无意间,发现一个秘密了。
燕王妃似乎在努力镇定着,可她紧紧攥着的手却出卖了她。
“王爷,这件事,臣妾会立即派人调查,外头风寒,您先回屋……”
“当年是你告诉我,芸娘与人私奔的。”燕王脸色紧绷着,声音不大,却也够燕王妃听清他语气里的愤怒。
“当时芸娘不见了,外头又传出那样的话,臣妾自然就以为……”
燕王妃想解释,燕王却只冷森森的盯着她,好半晌,才吩咐一旁的流疆:“叫夏姨娘来。”
夏娆听到隐约叫自己的名字了,这才走上了前来。
“昨夜你说是有人推你下井的?”燕王问。
“是,昨儿推我下井的人,还落下了这个。”夏娆说罢,就把那片破布呈了上来。
燕王妃一看,一眼就认了出来,瞳仁都紧缩起来。
燕王自然也认得,当下气得额间青筋都暴出来了。
夏娆能感觉到燕王此刻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气,隐隐的,手心竟都冒出了汗。
“本王的王妃,还真是持家有道!”燕王语气沉沉。
“王爷,这件事臣妾一定会查……”
“不必了,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如何处罚,本王自会有安排!”燕王这番话,已经是很明显的威胁了。
夏娆只低眉顺眼的乖乖站在角落,直到燕王目光冷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等了会儿,燕王也没说什么,只负手沉沉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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