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晚,国师府。
国师正在写着什么,这时外面的门被敲响了。
他头也不抬,道:“进来。”
门被打开,但是却没听到应有的脚步声。
将手里的笔停下,他侧过脸看去,却见进来的并不是仆人,而是一身着黑裙,脸上蒙着黑色缎带的女子,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纸衣人。
“你是傅观主?”他意外地放下了笔,侧过身体道。
傅杳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没想到我名气都已经这么大了,连国师都认得我。”
国师摸着胡子呵呵笑道:“这京城到底是我的地盘,来了位厉害的人物,肯定得心里有数才行。”
“你们当国师的嘴还真甜,怪不得圣人一直任用正元教掌门为国师。”傅杳道。
“嘴甜是其一,没什么大本事才是最重要的。套用那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圣人肯定也不希望有个太厉害的国师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国师道。
傅杳摆弄着茶杯,“你这是在提醒我离皇宫远点是吗?谢了,他还奈何不了我。言归正传,既然你认识我,我也不用多和你扯嘴皮子了,我来是问你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们正元教所有的文载记录,包括道教秘术掌门手札之类的,全都要。不知你方便不方便?”傅杳道。
国师道:“这方便不方便,肯定要看观主你的诚意了。诚意足够,自然一切方便。”
傅杳:“……”
她盯着国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认真道:“你其实是假的正元教掌门吧。”看上去仙风道骨,怎么每一句话都这么……市侩?
“观主要怀疑,我完全可以把掌门令牌拿出来给你过目。这实在是我有自知之明,观主你势在必得的东西,我若是拒绝,也挡不住你明抢不是。”国师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弃挣扎,争取得到更多的利益。”
既然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傅杳只要拿到东西,也懒得去琢磨他这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那你想要什么。”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到,回头傅观主将东西还回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也不迟。”国师道。
“也行。”傅杳爽快的应了,“那东西在哪?”
“你在这房间里见到的都是。”
傅杳点点头,“那我就都装了。”她说着,袖子一挥,屋子所有的纸质东西全都消失。
国师有些惊奇道:“这莫不是袖里乾坤?”
“差不多。”
国师恍然“啊” 了一声,“看来傅观主你比我想想中的还要厉害一些。”
傅杳回了他一句,“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弱一些。”
“没办法,活着就得张嘴吃饭。”国师无奈道。
“行吧。我东西已经拿到了,就先走了。你的条件,你可以趁着断时间好好去想。”
傅杳说完,带着三娘出门离开了。
国师看着她们离去,长长吐了口气。
……
傅杳回到道观的时候,上山就见道观门口的大石头旁边围着四五只女鬼。石头里封着的那货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她们咯咯直笑。
“他天天过得就是这种日子?”傅杳道。
三娘点头,“今夜来的还算少的。”
“嗤,”傅杳走过去,一脚把石头踹到了山脚,“终于清静了。”
三娘:“……”
进道观后,道观地方不大,而从国师那里带来的典籍又太多,傅杳让三娘看家,自己则去了下面邻居家。
钟离的大厅正好适合摊开这些。
她到钟离那里时,一进去,却见里面坐着一堆人,哦不,一堆鬼。
看着眼前这些正在喝酒吃肉的大汉们,傅杳看了看熟悉的古墓,又看了看扭着脸都在看她的大汉们,道:“钟离呢?”
正说着,钟离拿着酒坛出来了。
他今天换了一身窄袖的对襟长袍,头发也挽了起来,用发冠束着,比之以往要清爽许多。当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难得见你这里有客。”傅杳道。她和钟离认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里有别的鬼出现。
“是从前认识的匠人。”钟离道,“你交给我的那些东西,只靠我一人肯定不行。我就把从前认识的人请了来,一起群策群力。”
“喔。那你们继续,我来是向你借个房间查点东西。”
“你自便。”
两人对话完,傅杳进了最里面的墓室,外面其他匠人们待人家姑娘离开后,纷纷朝着钟离挤眉弄眼狭促道:“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身边有女人出现呢。”
“钟离大哥死了一回,也终于开窍了吗?”
“等他开窍可不容易,这都多少年了。”
男人们在一起的时候,话题里少不了女人。钟离知道他们的性子,越说越错,他干脆不说,任由他们调侃。
一顿酒肉之后,匠人们都去了专门研究的房间,钟离朝着傅杳的方向看了眼,最终还是没去打扰。
就这样,傅杳在古墓中“住”了下来。正元教的典籍很多,她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完。但是她想要找到的东西,很可能就记载在只言片语上,她也只能是一路瞧过去。
看书看久了,有时候她也会去看看钟离他们的进度。
次数一多,匠人们和她熟悉了起来后,也会聊起自己的生前往事。
也是在这时,其中一个匠人引起了傅杳的注意。
那个匠人说是生前是被关在墓里被活埋死的,而且很不凑巧的是,那个活埋他的墓,正是那位萧太后之墓。
第63章
“萧太后?”这不就巧了。
那匠人见她出声,不由问道:“姑娘你认识?”
“听说过,”傅要道,“而且她的墓好像被毁了?”
“是的。如果不是那几个盗墓贼,我们现在估计都还被困在墓里。”匠人一脸感谢道,“墓中原本布下的阵法一破,困在里面的可怜人基本上都去投胎了。我是想回家看看,所以没急着走。不过回家一看,原来的村子都在湖底沉着。一问,都过去三百年了。我走的时候,我媳妇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现在回来,他们的坟上面都埋了好几座墓。我们连个团圆的机会都没。”
傅杳却注意到了别的,“你那么年轻就去修墓了,看来这墓修了好些年。”
“有十多年了吧。”匠人回忆道,“我师父名气大,我就跟在他后面。一开始我只负责外面的那些活,后来又被派去了里面。花了十三年把墓修完,这里里外外的,什么也都知道了,他们不可能让我活着离开。”
知道的秘密太多了,灭口才是最完全的解决办法。
“那如果现在让你将萧太后墓再还原出来,你可能做到?”傅杳又问。
匠人愣了下,迟疑道:“大体可以,太细致的地方怕是不行,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不可能还记得一清二楚。”
“这没关系,你就大概的还原就行。”傅杳说着,看向旁边的钟离道:“这个人,我暂时先借用了。”
钟离知道她在找什么东西,不过这些与他无关。现在她开口借人,也没什么不好借的,“郑大哥同意了愿意就成。”
傅杳重新看向匠人,给出条件道:“你若是能帮我把萧太后的墓还原出来的话,我可以让你去见你的妻儿。”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算到你妻子已经改嫁,你儿子也随继父姓了,你还想要去看吗?”
匠人:“……”突然手里的肉就不香了。
“我还是先给你做吧。”其他的,他再想想……
有了匠人帮忙,傅杳也抓紧了时间。终于在闭关半个月左右,匠人将萧太后墓用木土石等东西大概还原出来后,傅杳在正元教的历代掌门手札中寻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定天阵。
她一直在找的就是这个阵法。
不过这个阵法有些偏门,基本上都只用在大型墓穴当中,作固定墓穴防止坍塌的作用,平时用到的机会很少。大约正是因为这种缘故,正元教对这阵法的描述并不多,幸好阵法还留着,傅杳也算不用两眼抓瞎。
拿着这个阵法去看还原萧太后墓的匠人,傅杳俯视整个小型的萧太后墓,她很轻易就发现了定天阵的大概框架,不过具体与古籍上所记载的阵法又有些许的出入。
比如在古籍上记载的,这阵法是用木头,但是萧太后墓里用的却是铜柱。在位置上也有些许的偏差,这个估计是根据山体而灵活改变的,问题不大。
“这材质不同,效用大小也不一样。”匠人解释道,“材质越好,那阵法就越稳固。萧太后这个墓,如果不是有盗墓贼进去,几百年过去都不会坍塌。”
“萧太后的墓比钟离这个墓,哪个大哪个小?”傅杳道。
“自然是钟离公子的墓更大一些。”匠人道,“钟离公子这墓以整个雁归山脉为依势,而且下面逼近地脉,不是秦岭的一座山就能比的了的。”
“那如果钟离的墓也布下这个阵,是不是要换其他的柱子?”
“铜柱怕是不太够,越大的墓所需要的材质就得越有灵气才行。钟离公子这个墓的话,就得要青铜器来镇了。”
“那倘若有比钟离这墓更大的墓呢,那到时候得用什么?”傅杳又问。
“那要看山体多大。钟离公子这墓是以雁荡山山体为依靠,青铜器镇的住。若是在西南一带的那些大山之中的话,就得国供礼器或者是染血无数的名剑。至于再大的墓,那完全就是逆天而行,不仅仅是需要这些东西,更需要的是气运。”匠人道。
这些都是当初他跟在师傅后面听那位道长说的,当时他是觉得不以为然,现在已经深以为然。
“原来如此。”傅杳陷入了沉思当中。
“傅姑娘您这是要给自己修墓吗?”匠人好奇道。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傅杳对他露出个笑容,“多谢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不喜欢欠人情,你若是想见你的妻儿,我现在就能带你去见。”
匠人却是摇头,道:“还是不用了。其实我当年离开,心里也希望她带人再嫁的。一个没有丈夫撑腰的女人,活得有多难可想而知。她改嫁了也好,至少现在我心里没那么愧疚。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其实一直都想建一个几百年后都还能为人门门津津乐道的东西。我是靠手艺吃饭的人,我希望,几百年后,我们也一样能被人记住。”
没想到他的愿望会是这个,傅杳想了想,点头道:“行,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傅杳也没和钟离打招呼,直接回了道观。她让三娘去找六安先生,让他在书院后面圈出一块地来种槐树林,之后就去了京城。
她要去还典籍。
国师那边还有一桩交易没有完成,她想尽快处理掉。
然而等她到国师府时,却见门口挂着两白灯笼——这表示着这府里有主人逝去。
而国师府只有一位主人。
傅杳掐算了一下,一阵无言,“这老狐狸……”她都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故意留着一口气等她,让她欠下个人情后,就立即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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