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这是储君,今天你打着皇帝的旗号,对储君有所怠慢,看着没有问题,实际上埋下了隐患。说句不好听的,李承乾也就是没继承皇位,要是继承了皇位,那些当初指着他鼻子骂的老师,每一个会有好下场。
搞定了李承乾,房玄龄回家歇息,见过夫人,把房遗爱给叫来问话。
“自成那边,近况如何?”房玄龄这是要先摸底,房遗爱摇摇头:“不好,很不好。”
房玄龄坐直了身子,送到嘴边的茶碗也放下了:“怎么个不好法?”
房遗爱又摇头:“挺惨的,一鞭子从这下来的,卫公下手是真狠。这都不算个事情,八个仓库烧的干干净净,损失不下三万贯。”
这一下夫人卢氏也惊问:“怎么会?”房遗爱掰着手指头算账:“李家哥哥的仓库里,摆的都是棉布,铁锅,茶叶,烟丝,绢帛,书籍,药材,这些可都是紧俏货值钱货。三万贯,都算少的了。就这也只是直接损失,还有呢。”
“还有啥?”房玄龄听着心头颇为沉重,换成谁家损失这么大,都得抓狂啊。看看自己的夫人,要是房家损失个一万贯,她都能把人家给点咯,别说三万贯还有饶头。
“多了,李庄的野市停了,作坊也停了,下面的掌柜和帮工,每天的工钱就不是个小数目。这一回,李家哥哥真是伤元气了。”房遗爱是实话实说,别管是谁家,被人一把火给点了,元气都得伤的不轻。
“妾身倒是听说,自成待下人很是厚道。便是在李家作坊里做事的妇人,一年多的能挣个二百贯,少的也能挣个七八十贯。李家不蓄奴,只是雇佣,这么一算,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都这样了还给发工钱,自成为人厚道之说,不虚也。”卢氏面露遗憾。
房玄龄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不说话,发现问题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解决了。李诚现在是个受害者,但是因为李靖的一顿鞭子,他的悲情分直线上扬。
“柴家,杜家,倒是有点家底,但是要拿出三万贯来,也是不是不出来。”房玄龄言犹未尽,卢氏嗤的一声冷笑:“三万?郎君莫要说笑,别说三万,就算是一万,柴家都拿不出来。就算拿的出来,也不会掏这个钱。”
柴绍之后,柴家的两个兄弟很一般,全靠祖上的积累过日子。这且不说,偏偏柴令武是个败家的。尚了公主之后就算是分家了,这样以来柴哲威有又借口不给钱了。巴陵公主就算有钱,你觉得她能出钱救人?
反倒是杜家,老妇人掌家,能凑个一万两万的。可惜,这案子长安城都传遍了,柴令武才是“主谋”,杜荷不过是去帮忙的,带的部曲人数也少,就十来个。
这么一算,杜荷就算赔钱,也只能出个小头不是?还有一点,就算是朝廷判这两家赔钱,他们先给一点,余下的先拖着你,变卖家产总要点时间吧?李诚那么多产业,那么多帮工,停下来这日子一天一天,难熬的紧呢。
这么一算,李诚现在的日子还真不好过,他崛起的时间太短了,家底积累的不多。平时待下人有宽厚,钱给的也足。自然消耗也就大了,据说李庄那个医学院,每年都给几千贯。
“二郎可有余财?”房玄龄看了一眼房遗爱,犹豫之后问一句。
房遗爱摆摆手:“大人不用提这个,上回去看哥哥,儿子私下送了五千贯过去,被哥哥回了。其他兄弟,多的一万,少的五六千,都被哥哥拒绝了。”
“啧!这李自成,倒是个硬气的,不求人啊!”房玄龄感慨了一声,赞了一下。
“不对啊,难不成,这自成要收缩产业?他手底下的产业,可都是下金蛋的母鸡。”卢氏微微心动,看看房玄龄:“要不?”
房玄龄一摆手,坚决的表示:“不可!就算他要售卖股份,我们也不能要。宁愿把钱借给他周转,也不能要一分股份。”卢氏可是个聪明人,这种问题上,一向都是房玄龄做主。当即也不再说啥,点点头:“郎君说的是。”
次日一早,房玄龄还是去了东宫,按照昨天说好的,太子把大理寺和刑部的留守官员请来,加上一干太子的师傅,再次开会商议处置这个事情。
这一次李承乾表现的就好多了,起身朝各位拱手道:“孤年少不经俗物,遇事思虑不周,还请诸位师傅,各位臣工多多包涵。”
众人连连称不敢,太子是储君,他做错了可以喷,他跟你客气,真不能坐着装逼。
房玄龄在一边看着,太子这个开局把握的不错。众人落座,李承乾继续说话,尽管他对李诚并不喜欢,但是他很清楚,这事情还得自己来。不然皇帝那边不知道该怎么看他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柴、杜二人违反国法,自当以国法论处。然则国法不外人情,孤在此为二人求个情,能否酌情从轻发落。孤自当督促二人,赔偿李诚应有只损失,求得李诚之谅解。”这个套路,就是房玄龄授意的说法。
案子该接着查,还是要往下查,但是这俩长期关在大理寺也不是个事情。毕竟不是谋反之类的大罪,而且还是被人忽悠着去报复李诚,在李承乾看来,真的是情有可原。
你还别说特权不特权,皇亲国戚,能没点特权么?这本就是特权时代。
这个调子定下来了,大家心里都有谱了。一帮老师看李承乾处置的很有章法,纷纷颔首表示欣慰。孔颖达还夸了一句:“太子之言,于情于理,张弛有度,上上之策,善!”
众人纷纷称善的时候,李承乾也有点飘了,不好意思的看看房玄龄,这是房师傅的招。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一下就获得了满堂彩。房玄龄面不改色的跟着称赞太子!
这就是会做官了,出了成绩,都是领导的,领导有错,主动背锅。当然了,房玄龄也是有原则和底线的,比如李世民要看起居注,他就拒绝了,皇帝纠缠就丢一个大纲过去。好吧,要说史料里头皇帝意志最多的,就是《明史》了。
你说这帮人为何认同李承乾的说法呢?道理很简单,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都是统治阶级的一员,都是所谓的特权阶级。这些人很自觉的要维护自身的特权。今天是柴杜两家,明天谁能保证自己家里不出个混蛋?
“殿下,臣请往李庄一行。”房玄龄站起来,主动请缨。大家心知肚明 ,也就没人跟他争了。正所谓,认认真真走形式,说的就是这个了。
走形式不是什么坏事,还能走形式,说明心里有敬畏之处。真要有一天,形式都不走了,那叫肆无忌惮。人就不受任何约束了,就像世界末日。道德,法律完全不起作用了。
房玄龄看见的李诚,那是被人抬出来的。当时就把房玄龄给惊的跳了起来:“自成这是怎么了?”再仔细一看,这厮红光满面的,嘴角还有油呢。房玄龄抽搐了几下嘴角,四下看看,拿起茶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糊这货的脸上。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风标绝世的李自成,也有如此不要脸的时候。
“多谢房相来看望李诚。”躺在临时用床板搭成的担架上,李诚有气无力的说话。
房玄龄真的很想一脚踹上去,想想还是端坐回去,不紧不慢的开口:“自成,房某受太子所托,特来相告有关该案之事……”
巴拉巴拉,一番说完,最后来一句:“太子愿意督促两家赔偿自成的损失。”
李诚一听这话,坐起来了:“房相早说啊,有赔偿我这心病就算是好了。”
房玄龄呵呵一笑:“刚才吃的啥?”李诚本能的回一句:“早饭是羊肉包子,我跟你说,我们家的羊肉大葱馅的包子,那一口咬下去……呵呵!”
房玄龄抬手点了点李诚,淡淡道:“行了,知道你受了委屈,没必要这么做。让别人都下去了,我们好好说说话。”
李诚爬起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示意下人都下去。房玄龄这才开口:“损失多大?”
李诚无语的看看这位老先生,咬咬牙:“说实话,直接损失大约四万,间接损失不足两万。算了,看在您的面子上,赔个五万好了。”
“自成,你觉得能拿到五万贯的赔偿?”房玄龄冷笑两声,李诚收起笑脸:“房相请回吧。损失我也不要了,李某人还真不稀罕这两位的赔偿。”
“自成,非要弄成死地?非要让陛下和太子脸面上下不来?差不多就行了。”房玄龄也有点发憷,真怕李诚不管不顾的,到时候柴令武和杜荷,真的要丢性命。
“他们是皇亲国戚,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不要赔偿还不行?那行啊,赔个一文钱吧。”李诚说着脸上也露出了愤怒之色,房玄龄看一眼心里反倒放心了,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