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李诚,欺世盗名。”吕谦似乎找到了胜利的感觉,当着众人大声喊了起来。
李诚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还是在这种场合。
“哪来的措大?找打么?”钱谷子可不管那么多,抡起刀就要用刀鞘抽他。
李诚及时开口:“住手!”钱谷子悻悻的退下,吕谦吓的脸都白了,刚才那一下,能给他抽晕过去。缓缓的睁眼,看见李诚讥诮的表情,吕谦胸口起伏,大口喘息,又大声道:“怎么,没胆子应战,让下属动手,也掩盖不了你欺世盗名的本性。关中才子,不外如是。”
“穷酸措大,江南土鳖,欺我关中无人乎?揍他!”人群有人喊了一嗓子,群众顿时怒了。叫嚷着纷纷往前挤,要揍这个孙子。
李诚大吼一声:“都给我肃静!”这一嗓子,入炸雷一般的,众人被镇住了。现场一片安静,李诚去找吕谦才发现,需要低头才能看见他,这家伙看着勇气可嘉,方才被群众喊打的时候,吓的脸色发白,一屁股坐在地上看。
李诚轻蔑的看他一眼,就这种货色,也敢出来挑衅。当下拱手,朝人群施礼:“各位长安父老,稍安勿躁。今夜本是喜庆的时候,不要为一二跳梁小丑坏了兴致。不过既然有人挑战,在下也不好让长安百姓没了颜面,免得有人说咱关中无人。”
群众一阵整齐的喝彩:“说的好!”李诚再次拱手道:“只是这等打着文学交流的名义,行踩人肩头扬名之举的鼠辈不知凡几,科举在即,这等鼠辈今日是大家撞见了,还有不知道多少同类,在暗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赢在下一场,好扬名立万。今夜在下就成全他,好叫他知道,关中才子是个甚么成色。”
“好!”四周又是一片叫好声,吕谦爬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李诚。
李诚走到他的跟前,淡淡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赢了你不算我的本事。作一首好诗,我怕是太为难你,还有跟你一样的人。这样吧,在下有诗余一首,写的就是上元灯火夜,但凡你能改一字,就算在下输了。”说着李诚又转身,冲四周观众拱手道:“这里还请各位长安父老做个见证,在下做诗余一首,请父老们告诉那些来应试生徒举人,也不要登门去麻烦在下了,但凡能有改在下诗余一字者,就算是赢了在下。”
这逼装的就大了,李诚说到这里,忍不住向装逼界的前辈吕不韦致敬。没有这位前辈珠玉在前,李诚如何有模仿的模板呢?
现场突然一阵安静,所有人都带着不信的眼神看着李诚。改一字就算赢?真有这么牛逼。
李诚笑道:“如何,各位父老信不过在下?怕在下丢了长安父老的脸面?”
“老汉给你作证!”人群中一个老者大声说话,站了出来。老者开口又道:“老汉给李郎君做个见证,将今夜假话传送四方。”
“老汉(妾身)(在下)(老身)给李郎君作证。”人群终于发出了整齐的喊声,李诚见状四处拱手,终于到了高chao了。转身,李诚看着面带忍不住喜色的吕谦,这货心里怎么想的,李诚如何不知?不外乎“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不就是改一个字么?
“呵呵,看的出来,你现在很得意,以为自己即将获胜。我这个人就希望先给别人希望,然后再让他绝望,姓吕的,等着绝望吧。摊主,取纸笔来。”李诚一声招呼,早就等在一旁的摊主冲上来来,伙计搬来桌子,摆好纸笔。
李诚冲秋萍笑道:“秋萍,烦劳磨墨。”秋萍一脸崇拜的看着李诚,至于输的事情,根本就没想过。只是没想到,这等关键的时刻,还有自己露脸的机会就是了。
“见证郎君佳作诞生,妾身,不胜荣幸。”秋萍面带微笑,微微行礼,上前磨墨。
现场再次一片安静,众人屏住呼吸,看着李诚。秋萍放下墨,微微让开:“郎君请。”
李诚笑着上前,拿起笔沾了墨水,平心静气,凝视白纸,抬手落笔,一挥而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元夕。”这年月还没有词的说法,只有诗余的称谓。李诚毫不客气的抄了这首青玉案,讲这次装波一推到了高chao。
把笔架好,李诚哈哈哈大笑道:“生逢盛世,才有这满城灯火,有感而发,叫各位父老见笑了。告辞!”说着李诚拉着秋萍,带着一干人等就这么走了,吕谦本想拦着,但却忍不住好奇心,冲道桌子前看那首诗余。等到他看完之后,瞬间脸色煞白,满头汗水唰的一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吾竟真的不能易一字。”现场观众见吕谦扑上去,纷纷继续安静,盯着他的反应。李诚都的远了,大家也不去关注了。就看这吕谦能不更易一字呢。
等到吕谦做出以上反应的时候,现场沉寂的气氛陡然爆发出来了,那老汉激动的大声喊了起来:“好!关中才子李自成,诗余一首,天下文人不能易一字也。”
“关中才子李自成,诗余一首,天下文人不能易一字也。”围观百姓发出整齐的呐喊声,消息就像瘟疫一般,在整个长安城的灯火夜蔓延。更有识字的好事者上前,一把推开吕谦,大声道:“在下不才,为长安父老吟诵自成先生大作……”
摊主激动的上前,抢过写着《元夕》的纸:“各位父老,在下寻一板子,竖起好叫大家看的仔细。来人,把灯笼都给我撤了。今夜的买卖,不做了。”摊主也是个有趣的人啊,话音刚落,有人在人群中喊:“不能叫摊主赔钱,长安父老们,不就是百十个灯笼么,在下来一个。”说着丢过来一串钱,怎么也有五六十文。一盏灯笼被拿走了。众人纷纷朝摊主丢钱,然后去取灯笼。一时间铜钱如雨点一般,飞向摊主。摊主赶紧把李诚的诗作抱在怀中,转身护住,蹲在地上等着钱雨下完。等到灯笼被取完了,钱也没继续下雨了,摊主鼻青脸肿,一脸幸福笑容,脚踝都被铜钱埋了。
从怀中小心的取出李诚大作,用浆糊沾在一块板子上,竖起在这灯火满城的长安夜。
李诚的人还没到家呢,朱雀大街,东西两市就传遍了这首诗余,无数的人在传唱“东风夜放花千树……”回到家中,时候还早,李诚在后院里笑着走时,墙头上有人怯怯的道一声:“李郎君!”声音不对,李诚停步抬头。
秋萍见状,立刻带着丫鬟走开,听声音就知道,这不是武约,而是武顺。
“顺娘,怎么是你?”李诚走到墙下,武顺一脸的挣扎,低声道:“李郎君,阿娘做的不对,但是她也确实有难处,你别往心里去,好么?”
这一天一夜,发生太多的事情,李诚倒是把武顺这个无辜的观众给忽略了,这时候看见武顺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头一软。信步走到墙边,抬头笑道:“我说过,别的事情交给我,你只管等着就好了。”这一刻的李诚,心头实在是有点惭愧。仿佛胸口的“小”要跃出一般。武顺何其无辜?究其根源,还是自己做的孽啊。
“啊!”武顺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身子一阵摇晃,赶紧抓紧墙头,低声道:“晓得了,郎君是能依靠的人。”墙头上的笑容,这一刻竟不下那满城灯火一般绚烂。李诚大声道:“明日我便去求陛下,释放贺兰越石。你安心回去吧,夜了,小心受凉。”
“嗯!”武顺答应的好好的,却一动不动的看着李诚,眼神痴痴的。李诚抬手挥了挥:“听话,早点回去歇息吧。”武顺笑道:“嗯,回去了。”说着扭头看看朱雀大街的方向:“今夜的灯火,一定很美。”
李诚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扎了一下。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私,想来今夜能带着武顺名正言顺的在朱雀大街游玩吧?想到此处,李诚不禁心头热血沸腾,张开双臂:“你跳下来,我接着你,我们俩去游灯会。”
“啊,不要了,还有明年呢。”武顺的脸上最后一丝遗憾,消失的无影无踪,冲李诚摆摆手,转身消失了。梯子边上的武约,正在无奈的轻轻踹梯子:“臭李诚,大坏蛋。”
武顺下了梯子,低声道:“明年孝期就满了,你要是愿意,不若陪着姐姐一起嫁过去。”
武约先是脸上一喜,随即拉着脸道:“我才不要呢,将来一定让他后悔的。哼!”说着转身走了,小腰扭的异常欢快。武顺悄悄的跟着后面,转角处闪出一个杨氏,脸上带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