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受不了亮光,先闭一会儿,我再带你出去。”易无双一贯冷淡的声线显然不足以产生安慰的效果,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然后才努力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似乎是鼓起了勇气面对来人:“你是来救我的。”
是肯定句。
易无双看了看手里不断震动着想要向前的珠子,再看了看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修真者、更加不像是十几年前就下山历练的女童,稍稍皱了皱眉毛,没有回答。
女童却并不退缩,她依照易无双说的闭上了眼睛,摸索着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你是我母亲说的人么?母亲说,一定会有人来救我的。”
易无双不太确定地低下了头,他手心珠子的震动毫无疑义地指向了这个女童。易无双稍稍握紧了珠子,再一次试图感知这颗据说能寻人的珠子内部的阵法。然而他只尝试了一瞬间就飞快地放弃了,被反震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稍微皱起了眉毛。他迟疑了一下,低头问道:“你的母亲叫什么?”
“溪白,母亲叫溪白,是王妃。”女童生怕易无双再离开一样,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母亲说……会有凤凰来救我的。”
溪白,这个名字倒是和他们的目标确实一模一样,虽然银月夫人并没有提起过这位姑娘是个王妃。易无双手里出现了一小团黯淡的火光,借着火光,他看清这个女童的面容。她似乎已经饿了很久,脸颊上都深陷了下去,不过她的眼里依然有光亮,仿佛从未放弃过一样,满是希望的光芒。
易无双稍微有些不确定,他从未见过一种寻人的法器能够寻到目标的后代身上,除非这种法器寻找的其实是一种特殊血脉,亦或者是这个法器其实是在关联着某样东西,而这个女童的母亲把与这样东西转交给了女儿。他安静了一阵:“你的父亲,是二王子?”
“不,二王子是叔叔。”小公主的年纪不大,才七八岁,不过口齿很清晰。易无双仔细回忆了一阵,确信在自己的记忆里,秦国那位几年前亡故的大王子明面上并没有娶过王妃,他更加不确定了起来:“你的母亲现在在哪里?我怎样才能找到她?”
“母亲被秦王杀死了,父亲也是。”她并没有称呼秦王为祖父,她的声音并不能算得上天真,在说到此处的时候甚至充斥着一个年幼孩童最真挚的怨恨,“母亲说,秦王想要她来延寿。父亲想保护母亲,所以被杀死。”
……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易无双轻轻地吐了口气,伸手把走路都不太稳的女童抱了起来:“安心吧,我就是凤凰世家找来的人。你已经安全了,我会保护你的。”
小公主抓住了他的衣领,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易无双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然而手伸到半空中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放了下去:“你母亲的宫殿在哪儿?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我们现在过去拿,等天亮了我们就走。”
小公主用力抓着他领口的手却突然一紧,她仰起头来看着易无双的脸,困惑地重复了一遍:“走……?这是我的国家,我为什么要走?”
易无双没料到这孩子居然不愿离开故土,下意识地动了动脖子:“你在说……”他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却突然收了回去。他们刚巧这一步走出了暗室,在亮起来的光芒中,他看清了这个年幼的小公主脸上的表情。
并不是惊慌或是害怕的。
这是我的国家——她如此笃定——这是属于我的国家,应当由我来支配的国家,我为什么要走。
离开了隔绝气息的暗室,散落在整个困灵阵内的龙气开始涌动了起来,如同漩涡一样开始向着女童身边聚集。易无双低着头,盯着她的眼睛,可是这个年幼的女童毫不退缩地,直直地看着他。
整个缚灵阵内部的变化惊动了守卫们,很快就有人也开始向着这里汇集起来。易无双却没有动,依然抱着小公主站在暗室的门口。
“想亲手杀了秦王么?”易无双终于开了口。
“想。”女童脆生生地应了,“但我很弱,现在复仇的话会拖累你。你把我送到父亲的府邸,那里有父亲的心腹。他们带走我的时候,母亲说会有人来救我,所以我让他们不要过来,等我回去。我会杀了他的。”
有那么一阵,易无双突然想起来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或者说,一位王。
那位王长得与这位小公主一点都不像,易无双与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甚至于只见过那位王临终时候的样子。易无双想起来西陵易氏的家主——他曾经称呼为父亲的那个男人——曾经评价过他的话,在那句评价里,那位年轻的王和这位小公主一样,同样擅长忍耐,同样的早慧,也同样地因为早慧而受尽折磨。
那个男人带他去参观了那位王的临终,易无双至今依然记得他们隐着身,站在西陵王宫的王位之前,看着被自己亲叔叔一剑钉在王座上、尚未断气的少年。父亲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无双,看到了么?皇权兴衰交替,是凡人的欲望在驱使着,天道龙脉,亦不过是催动他们欲生欲灭而已。你看着这少年帝王,便是这样陨落在此的。无双,你很好,你没有打算伸手去救他,作为易家人,你的命理本该如此。”
易无双下意识地收紧了左手,直到指甲刺入掌心,这才松开。
——那不是我的命理,比如此刻,这个孩子,这个未来的王,我会动手去救。
“这没什么难的。”易无双没有注意到自己眼角有些灼痛,也看不到自己的瞳孔中血色略微加深。他张开左手,纺锤形的法宝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虽然这个缚灵阵阵眼足够强大,可惜布下这个阵的人水平不过尔尔。”
小公主听不明白这些复杂的说法,有些困惑地仰着头,不过从这个抱着自己的少年人脸上,她看懂了一件事——他在说,他可以为她杀了秦王。
“好。”她的眼睛更亮了一点,“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大型阵法被扭曲的轰鸣声从整个地下空间里鸣响起来,易无双抱着女童站在刚刚赶到的守卫们中央,远远地看着那个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臃肿身影慌忙向着这里赶。
易无双伸出手,把纺锤形的法宝放到女童的手里,然后从外侧包住她的手,握住法宝:“就这么挥下去就好。”
小公主丝毫不疑有他,直直地挥下了胳膊。
就在他们眼前,整个空间像是凝固住的冰块,然后被这么敲成了碎块。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似乎觉得这一切来得过于容易了,以至于她没法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个曾经夺走了她一切幸福的、曾经高高在上、她以为要隐忍数年甚是十多年的时间才可能扳倒的男人,就这么断成了两截,变成了没有生命的尸块。
他脸上还保留有之前狂奔而来时候的焦虑,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去。无数尸块堆积在她面前,她脸色因为这场面而变得惨白,却到底是没有吐出来。
“他死了。”小公主吞了一口唾沫,然后闭上了眼睛,声音在颤抖着,“我们走吧,我得……我得回去,父亲的府邸。”
“好。”
——
“医毒本一家,既然入了魔道,还自称医修。”殷梓嗤笑了一声,“我倒是从未见过这么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不知道整个魔道毒宗‘望花涧’,有没有人敢于和你一样自称医修的。”
“既然医毒本一家,那救人杀人端看怎么用。既然你没亲眼看见我用毒害人,那我自称医修有什么不对。”凌韶虽然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脸上神色却有些心虚,似乎并不想继续聊下去,“不过话说回来,玄山派也不是什么需要依靠瑞兽的名气充门面的小门派。你跟我抢霸下做什么?”
“即便玄山不需要霸下,那我带回去也总好过让霸下落到你们这种魔道的手里,被当成凶兽驱使,”殷梓依然握着剑,一步不离地挡在凌韶和血池之间,“霸下已经生受了血祭,需要数百年的静养才能消解煞气。我们玄山地盘儿足够大,供得起这样的地方,我要带它回去有什么不对么?”
“如我刚才所说,我只是需要它的鳞片做药……算了,你大概不会相信我。”凌韶吐了口气,摇了摇头,“既然打不过你,那就算了吧——不过你只是要霸下吧,留两片鳞片给我怎么样?我有上好的灵药,可以个跟你换。”
殷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会做生意,一点不觉得我一定会在这里把你灭口的。”
“你杀不了我,我修为比你高。”凌韶微微地抬了抬眼皮,尽管他扬着嘴角,眼睛却并没有在笑,“我有一个……朋友,他很想见一见霸下,我本来是一定要带走它的……不过既然你是玄山派的人,交给你也无所谓。”
“是么。”殷梓的笑容也冷了下来,直直地看着凌韶。凌韶不慌不忙地站直了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再下一个瞬间,他整个身影骤然间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气息可循。
“老狐狸。”殷梓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别了别嘴,转头走到了血池边上,嘴里继续嘟囔着,“大话都敢放出来了,结果这就跑了,啧。”
血池再次翻腾了起来,看向了池子中翻腾的巨兽,轻声问道:“……还有意识么?”
霸下依然在血池中挣扎着,没有回答她。
作者有话说:
霸下:你打了半天架终于想起我了。
第10章
秦王死了,刚刚回宫的二王子也死了。
大王子生前留下的私生女,在皇宫中被找了出来,由大王子生前的亲卫们簇拥着,入主了王宫。
而二王子和没来得及过门的二王妃的那一纸婚约,当然也随着整个这突如其来的死亡一起作废了。
有许多流言说,二王妃就是杀死二王子的凶手,有不少老臣想要控制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公主,试图撺掇她留下二王妃判刑。他们浑浊的眼中写满了算计,一部分是想要用名声胁迫玄山给出一点好处,另一些大概是希望身为修真者的二王妃一怒之下杀死小公主,好让秦国的王室换一个姓氏。
不到十岁的小公主坐在远比她身形宽大的王座上,看着下面的唇枪舌战一言不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老臣们终于发现这位小公主并不那么好拿捏,于是很快有更多的传言从王宫内侍流出来,说他们看到小公主对那个差点成为二王妃的女人以及她的弟弟非常亲近。
——于是市井传言都说,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公主与修真者勾结,为了王位而谋杀了自己的亲叔叔和祖父。
谁都没有解释,殷梓和易无双没有,小公主也没有。王宫地下被彻底封禁,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即将登基的小公主站在殷梓劈出来的裂口边上,与易无双一道,看着亲信们一铲一铲地填平了那个她被囚禁了将近一个月之久的密室。
等一切收工,她亲自把易无双送到了王都的城门前。
“要是你希望的话,我可以让他们都闭嘴。”殷梓站在城墙上面等他们,看到易无双身后跟着的小公主和亲卫队,以及城墙下不住窃窃私语的人们,伸手摸了摸腰边的剑柄,“传言这种东西,虽说压下去不是办法,但是有简单的办法证明你和我们没有关系,是我们自己动手杀了秦王的。”
“没那个必要。”过于年轻的女孩子带着繁重的头冠站在王都城墙的边缘上,昂着头,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却没有让她瘦削的身影有任何动摇,“只要我是一个明君,那十年之后,谁都不会信这些传言。”
“你父母亲,把你教得很好。”殷梓看着易无双先从城墙上跳到了车队旁边,正要跟过去,却听到身后的小公主开了口:“我听说你们来这里,是来找母亲的。我没有找到母亲的尸骨,殷仙师,您是先过去的,您看见了么?”
她显然是避开了易无双来问这句话的,不过修真者的耳力还是比常人好不少。殷梓看着下方易无双的脚步停住了,于是她稍稍歪了歪身体,挡住了小公主的视线,冲着易无双摇了摇手,这才回头,懒洋洋地笑了一声:“等以后有空了,我们回来看你。”
小公主听着这答非所问的回话怔了怔,半晌才垂下眼:“好。”
送亲的队伍从一水儿的红色换成了黑色,又这么一摇一晃地离开了秦国的王都。与来时不同的是,这回在轿子前面的,是一对各自骑着灵兽、形容肖似的双生子。
“所以秦王找你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续命?”冯洛那一夜直接睡过去,什么都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似乎突然万事了解。他憋了一路了,看着王都远了,赶紧从后面追上来凑到殷梓身边来问。他回头看了看似乎装了什么重物而缓慢晃动的轿子,压了压声音,“所以秦王给儿子找王妃是想用来续命?师兄之前赌输了和师姐换身份也歪打正着没中计?”
“……原来你真的相信你无双师兄是运气不好才赌输的?”殷梓侧过头,抛给易无双一个“看看你教出来的傻师弟”的眼神,“不过秦王是真的胆子比脑子大,要不是忌惮天道龙脉,凤凰世家大概早就踩平了秦王宫。”
易无双平视前方,头也不回:“见得少,难免胆子大些。”
冯洛还在试图理顺整件事情:“所以大王子是知道父亲讨厌我们修真者,所以才没瞒着秦王的?这是想等秦王死了才给妻女名分,结果还没瞒住?幸好溪白姑娘临死发出了求救的讯,不然……。”
殷梓高声笑了起来:“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打算的,溪白真是个傻姑娘,天家人的话都敢信,万一是大王子把溪白那丫头送给秦王续命的、结果秦王一时兴起连儿子都杀了呢?要不是小公主龙气缠绕,那秦王大概连她也杀了。看看王都这些冤魂,天家的鬼话,忘了才好。”
“倘若真的是唯利是图的王子,没理由希望自己父亲长寿,更何况他临死给女儿留下了精兵。”易无双听得出来殷梓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不过他用余光看了轿子一眼,然后一板一眼地反驳道,“等小公主登基之后,龙气将重新充斥王都,那些鬼怪自然会消失,这件事情只是人世间的事情了,与我们没有瓜葛。”
冯洛终于听出一点不对劲:“我怎么觉得你们在故意说给谁听?”
“啧,无双不是经常说,对凡世的事情不接触才是最好的,这回倒是自作主张插手了小公主的事情——这种事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帮你处理了。”殷梓无视了冯洛的话,自顾自回头看了看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王都,“龙气升腾,怨气被压制,可是那些怨恨和冤屈可不会因此而消散……你看到那些鬼了么,几百年,几千年,他们的怨恨无法解决就一直停留在那里,无法安宁。”
“师姐!”冯洛被她这口气吓了一跳,“你……你不会是想……”
“我什么都没想,你可别冤枉我。”殷梓在易无双侧头射过来的视线中高举双手表示无辜,“世间事自然有世间事的因果,我知道我救不了天下人,我也不会浪费这个心思去救……无双你这什么眼神,我刚才真的是随口说说的,无双啊,你信姐姐一次,我这回真的什么都没想!”
“溪白姑娘,真的死了么?”冯洛也听到了小公主最后的问话,他跟着殷梓回头看了看,然后又问了一句,“她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溪白姑娘的尸骨去哪儿了?”
易无双看了他一眼:“秦国的王妃溪白已经死了,对于凡世间的人而言,这即是死亡。”
冯洛更加迷惑地看着易无双:“可是溪白姑娘不是凤凰世家来的修真者么?”
这回殷梓只是笑,没回话。
——————
“你就这样,把她的女儿一个人留在王都了?”玄山掌门清河真人用力捋了捋胸口,这才顺过气来,让声音的颤抖不那么明显了,“殷梓!你你你你……”
“师父您老人家消消气。”殷梓赶紧搬了个椅子,扶着她那看起来也才青年模样的师父坐下,一脸尊老爱幼地帮他捶了捶肩膀,“你看啊,那孩子本来也就是在俗世间出生长大的,也想留在那里,我强行把人家带回来也不好是不是?就算凤凰世家想要她,那也可以慢慢去劝嘛,不急这一时。”
“她都登基了!”清河真人用力地瞪着殷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溪白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猜到了凤凰世家为什么这么宝贝溪白。不过她现在神智全毁,下次恢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凤凰世家暂时不会想要她回去的。”殷梓赶紧接话,“何况她女儿登基当王了有什么不好,他们凤凰世家本来也在俗世有挺多生意的,还能互相照顾一下呢。”
“别油嘴滑舌!”清河真人用力拍了拍椅子扶手,“那个小女孩要是不回凤凰世家,那寿命不过百来年而已!你觉得她凤凰世家能接受这个结果?”
殷梓刚要再来两句,外面突然传来通报,说是银月夫人到了。
清河真人又瞪了她一眼:“银月夫人来了别胡说八道。”
“当然当然。”殷梓一口答应了,“我可担心要是我话多了,万一银月夫人太喜欢我、真的给我说亲那可怎么办,我将来可是要去绝影峰娶小师叔的。”
在她家师父跳起来打断她的狗腿以正门风之前,殷梓赶紧溜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银月夫人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银色长发、面容沉静的美妇人。她走进门来,看到了立在门侧的殷梓,微微一笑,俯身就要行礼。殷梓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我受不起这一下,这次事情我办得莽撞了,有愧夫人所托。”
“我已经问过姐姐,这个结局姐姐觉得很好。”银月夫人也没有坚持,重新直起身来,“儿孙自然有儿孙的福气,姐姐对这些还是很看得开的,殷姑娘能帮她度过这一关,我们已经很感激你了。”
殷梓的目光微微一动,银月夫人这句话虽说看起来只是句宽慰,却不偏不倚正切在清河真人的心坎上,要说银月夫人没猜到他们师徒刚才在吵什么、只是无意中正好说出了这句,殷梓是绝对不会信的。
不过既然银月夫人有意给她解围,殷梓当然也就不要脸地凑了上去,亲亲热热地挽住了银月夫人的胳膊:“虽然很惭愧,不过既然银月夫人不介意,那我也就安心了。”
“清河掌门,你这徒弟真不错,让我很是羡慕。”银月夫人喜笑颜开地拍着殷梓的手背,然后转头看向清河真人,“对了,我前几个月刚好路过长剑门,他们门派这一代掌门的大弟子,叫陆舫,人长得不错,修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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