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佳茂上前走到了他的身边,江离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两张照片:“这两件是两位受害者被发现的时候穿着的衣服?”
“对。”
“再针对这两件衣服仔细查查,另外菜包……你明天一早去同何铭确认一下,倪悦失踪之前穿着的是这件黄色的裙子和衬衫吗?”
蔡成济点头应下。
紧接着众人又针对这两起案件进行了讨论,分别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待到会议结束之后已经将近十点了。江离将材料收好,转身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先休息,明天会很忙。”
“好……”
“江队再见咯……”
“早点回家睡觉。”
众人各自收拾好,陆续往外走,在方佳茂经过苏言身边的时候,她忽然站起身走了过去,二人似乎都是不经意的撞在了一起。
“方哥,真是不好意思!”苏言耳朵透红,好像因为撞到了人显得有些局促,急忙蹲下身去帮忙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和材料。
方佳茂看着她这般慌张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也跟着弯腰捡,嘴里还安慰着:“不碍事,我又不是老头子,撞一下还能讹你钱不成?”
“是我太毛躁了……咦?”苏言拿起地上两张照片,正是刚刚江离点名让方佳茂查的那两套受害者穿在身上的衣物:“其实这件衬衫还挺漂亮的,肩膀的设计就拿现在的眼光看也不过时呀,都说时常是个轮回,也不知这种样式什么时候能够再流行回来。”她纤细好看的食指点了点从倪悦身上扒下来的那套衬衫和裙子,笑着感叹。
方佳茂忽然眼睛一亮:“你对服饰还有研究?”
“也不是。”苏言直起身,将手中的东西递还给对方:“我妈年轻的时候超级时尚,又喜欢留东西,现在我们家还有两个大衣柜装的都是她年轻时候的衣裳。这件衬衫的肩膀和领口设计挺好认的,就是九十年代的时候流行过的样式,难不成现在又流行了?那我妈那些衣服可不用放在衣柜里吃灰了。”
“这样吗……”方佳茂好像得到了一个新的思路,这么看的确这两套衣服看着不像是现在年轻人的穿衣风格,第一个受害者钟玉被发现的时候显然警方并未能注意到这方面,因为她穿着的浅红色碎花连衣裙虽然看起来土气了一些,但是结合她生活在农村的背景,好像也说得过去。钟玉的家中只有一个头眼昏花的爷爷,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根本辨认不出钟玉身上穿的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急于验证,他在心中赞了一句江队眼神毒辣,又对着苏言扔下了一句‘谢谢’,急哄哄的就走出了专案大队的办公室大门。
苏言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长出了一口气,果然撒谎挺累的,她以前还经常嘲笑小队里的恶狼吹牛逼不打草稿,如今才明白说假话那也是需要一定境界的。
“苏言。”身后突然传来好听低沉的男声。
她错愕的转过身,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的江离,对方的那双黑眸里似乎带着审视,仔细看去好像又没有。
“是,江队。”她应道。
江离复又盯着她看了两秒钟,这才继续开了口:“明天一早蔡成济要留在队里主管调看录像的相关工作,最近队里人的确少,你和项阳跟我去大安村。”
苏言眼皮耷拉下:“好的,江队。”
第5章
第二天清晨还没到八点的时候,江离就带着苏言和项阳两个人出发了。到了大安村之后,江离也并没有去村委会的意思,而是直接来到了第二名受害者倪悦和其男朋友在安放当天入住的农家乐。
低调的黑色suv猛地停在了门口立着的那块‘骄阳农家乐’红色大牌子前,带起了一阵尘土飞扬。三人下车走进去之后,不算大的院子里是水泥地的,农家乐是两层的小楼房,楼上楼下大约六七间客房的样子,对面还有一处平房,里面是后厨和餐厅。
院子上方还挂着蓝色的篷布用来遮阳,靠着墙根的地方是几个大的简陋的玻璃鱼缸,里面有些大安村当地的河鲜特产。此时篷布底下还摆放着一把塑料靠背椅子,一个穿着白色背心大短裤的男人正坐在上面摇着扇子。对方长得精瘦还略微有些驼背,看着应该有五十几岁的年纪了,发际线明显不如年轻人那么靠前,头发丝也是黑发中夹着不少灰白的颜色。
“赵老板,乘凉呢?”项阳先一步走进院子打着招呼,他因为做笔录和调监控和这位赵老板接触了两次,所以算的上是认识。
赵勇闻言回头,随后站起了身用蒲扇拍了拍大腿赶走盘旋在身侧的蚊蝇,接着道:“项警官又来了呀。”
“还希望对案发当天一些细节进行一下确认,麻烦找老板抽出一会儿的时间配合一下?”
赵老板叹了口气摆摆手:“你看我这里现在哪里像是很忙的样子?除了自己家里人,那就只剩下苍蝇和蚊子了,被这件事闹得,还哪里有游客敢过来我家住哦!”
这时厨房的门帘被人从里掀开,一个五十多岁的圆脸女人把脑袋探出来,用大安村当地的方言喊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问苏言他们是什么人。
在得知他们三人的身份之后,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嘟囔了两句之后缩回了厨房内。
那嘟嘟囔囔的话无非就是抱怨,意思死人又和他们没关系,偏偏警察总是上门来找晦气。
赵老板用乡话训斥回去两句,之后扭过头不好意思的冲着他们三个笑了笑:“这两天生意不好,婆娘心里有点火气,呵呵……几位警官,你们还有什么想了解的我一定尽力配合,还请你们务必快些找到凶手证明我的无辜,不然我这一家老小都靠着自家的生意,这么下去可是活不起了!”
“麻烦您先带我们去他们住过的那间房看看吧?”江离开口。
“唉!跟我来吧。”
苏言等人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那间二层的小楼,一进去就觉得里面有些年头了,设施什么的都显得有些破旧。一楼的三间客房都是敞开房门的,看起来有些狭小,估计一个房间也就五六平米的样子,只有一张床个一个柜子,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正对着门那里是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窄楼梯,一踩上去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二楼也有四间客房,其中两个和楼下的一样小,另外两间就比较大了。一间里面摆着七八张小床,显然是用来接待团体旅客的,另一间里面靠着窗台那儿有个炕,何铭和倪悦就住在这间客房里,还有独立的卫浴。
“就是这间啦!”赵老板推开那扇半掩的门:“那天已经有你们好几个同事过来用什么小刷子刷吼,还不停的拍照,你看这黑色的粉末印子都还在,我也懒得收拾。”
江离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走廊上方的摄像头:“赵老板,昨天从你们店里调取的监控录像我们也看过了,根据受害者男朋友何铭的口供,他们在你们楼下吃过饭,大约一点的时候回到了房间准备午睡,这个时间我们也通过监控确定了。不过在一点三十五分之后,这里的监控录像显示……”他抬起手指了指那角落里的探头:“倪悦自己一人走出了房间下了楼,从楼下的大门出了去,你们院子里没有摄像头,所以还暂时无法确定她之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你当时可曾注意过她的去向?”
“一点三十五?”赵老板狠狠地皱了皱眉,这时间点一具体,还真让他给想起了点昨天没想到的细节:“那个时间应该是我们店里饭后供应水果的时间,这个时候我都会发个朋友圈告诉在我这里住店的客人都有什么水果,他们都有我的微信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电话翻开了案发当日的朋友圈,然后递给了江离。
苏言和项阳凑上前一看,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天的水果有香蕉和火龙果。
“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有点印象,当时我正在厨房帮我老婆一起切水果……”赵老板努力回忆:“她哦,就坐在门口的那个位置端着盘子吃了几口,然后和我老婆打声招呼,自己用盘子装了一些说要端上楼。再后来我可就没注意了,当时好几位客人都在那里,乱哄哄的。”
江离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什么,而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就下了楼,站在院子里眯着眼观察着这小小的院落里的房屋布局:“厨房的门好像是正对着出入这家农家乐的大门呢……”
项阳这会儿跟着老板进了厨房去对那天倪悦是否下楼拿水果去和老板娘进行确认,只剩下苏言陪着江离站在院落中央,她闻言往江离所站的方向凑了凑。
确实,一从厨房那里走出来,就能把大门外街道上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江队,您是怀疑倪悦会不会是被外面街道上的某样东西或者人给吸引到了,然后自己走出了农家乐的大门?”苏言挑眉询问。
“总得有个出去的理由,她是成年人,这农家乐里面又人多眼杂,被强行绑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江离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往大门外走,苏言紧随其后。
江离出来就站在自己车边不动弹,左右来回看,然后余光瞥到了站在他斜后方的那个实习生,对方似乎和以前他接触过的实习生都不太一样,不会整天叽叽喳喳的就知道问一些稍微动点脑子就能看明白的问题,而她则是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己默默地观察、学习。
“江队!”项阳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有些微喘:“我刚刚和老板娘确认过了,案发当天的确和赵老板说的一样,倪悦到厨房取过水果,而且她当时穿着的是浅蓝色的连衣裙,这和监控显示的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尸体被发现时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的确有可能不属于倪悦!”
同理推断,他们有理由怀疑第一位受害者钟玉被发现时穿着的衣裳也不是自己的。至于到底为什么,就得等待他们继续查证了。
“话说,你们俩杵在这看什么呢?”项阳转而好奇的问。
苏言把江离刚刚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完顿了顿接着道:“可惜这条街道上只有固定几个路口才有监控探头,如果倪悦是在两个探头之间这段距离失踪的,恐怕蔡哥那边不会有什么收获。”而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这种情况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毕竟从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凶手对于大安村的情况一定非常的熟悉,又岂会注意不到这些。
“先去对面看看。”江离沉吟了一下,伸出手指了指骄阳农家乐正对面的超市,那浅蓝色的牌子下悬挂着一个黑色的摄像头。
三人便过了去,可惜的是那摄像头真的就只是照着超市自家门前那一亩三分地,多一点都看不到,后又详细询问了超市老板是否对倪悦有印象,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
调查到了这个地步,要是蔡成济那边不能发现点蛛丝马迹,似乎就进入了死胡同。江离从超市出来想了想,最后决定以骄阳农家乐为中心点,对其附近商户、住户进行地毯式的摸查,既然现在没有多余的线索,那也只能从最基本的开始了。
三人先是走了一家河鲜饭店和另外一家农家乐,同样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之后再往东面走就是一家住户。这家有着不大的菜园子,是一间平房,看着干净整洁又简朴。
“请问有人在家吗?”项阳站在大门外扯着嗓子喊。
没几秒钟,从屋子里掀开门口挂着的纱帘走出来一个人,他们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村委会的书记裴安。裴安看清来人之后也是一愣,随即快步迎了上来将镂空的大铁门拉开:“哎哟哟,几位警官快请进,你们这是又来查案来了?真的是……为了我们大安村真是辛苦各位警察局的领导了!”
“的确是来再次确认一些细节,不知道您方便吗……”项阳道。
“方便!方便!”裴安将几个人请了进来,一路引着进到了屋子里,之后抽出几个塑料凳子热情的请他们坐下:“你们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都说,都说!”
“爸……谁来了?”
这时从左手边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姑娘,苏言一看,嘴角扯了扯,这不就是昨天在村委会外面打转的那个,裴安的女儿吗?
裴莎莎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警察上门,神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就掩饰好了,还颇为听裴安话的乖巧的和三人打了招呼,之后就一直安静的站在离着裴安不远处的地方,半垂着头,一言不发。
苏言自打这姑娘走出来之后,就时不时的观察两眼,见对方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右手一直在有规律的拽着自己的衣角,还时不时的用牙齿咬下嘴唇,亦或是抬起头看向门外的方向。
她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在江离和裴安说话空闲的时候,询问了厕所的方向,转身出了去。
这家的厕所搭在了菜园子附近,离着大铁门不远,是个小隔间。苏言忍着空气中不太好闻的味道站进了那里面,果然没过几秒钟裴莎莎也跟着出了来,先是走向了与东面那家住户中间隔着的那道一米多的砖墙之前探头往那边看了看,然后急哄哄的就往大铁门这走,似乎想要出门。
吱嘎……
伴随着铁门被拉开的刺耳的声音,裴莎莎还没等松口气呢,就听到背后有人含笑道:“裴小姐这是要出门?”
她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就瞧见刚刚说要上厕所的那个女警察此时正双手环胸的站在厕所门前微笑的看着她。
第6章
“……是啊。”裴莎莎抿了抿唇,扯开了一抹不自在的笑:“这位警官,园子里蚊虫太多,您还是回屋去呆着比较舒服。”
苏言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一些,回想起刚刚对方出了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围墙边去看旁边的住户,她摇了摇头:“今天时间紧任务重,我正好要去旁边那家进行走访,一起出去吧?”
“啥?”裴莎莎终于有些变了脸色。
用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给项阳发了过去,她现在的身份是实习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被允许擅自行动,必须得有一个有经验的民警带着才行。之后收起手机,苏言迈开步子半推着对方往外走,等到出了大门,她率先右转往东面那家住户去了。
村子里的农家乐什么的都起了二三层的小楼,但是也有很多靠葡萄种植为生的村民,所以他们的房子大多还都是平房,有的看起来也是上了年头。紧挨着裴安这家就是如此,临街的院墙甚至还是泥土做的,与裴安家的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就在苏言走到了这户的那木质的大门前的时候,项阳终于一溜烟着小跑的追了上来:“不是……我说……什么情况……”
“江队?”
“江队一会儿过来。”项阳伸长了脖子往光秃秃的院子里面瞅了瞅:“这家里不像是有人住的模样的,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再说……”
他正要问苏言想搞什么猫腻,就见对方视线越过他肩膀往他的身后看去,然后爽朗一笑道:“这么巧啊裴小姐,你也要来这家串门子?”
裴莎莎方才有些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她的身后,许是做了半天的心理斗争,只是不知为何又决定跟了上来。
项阳登时闭了嘴,用余光瞄了来人一眼,他虽然一开始觉得苏言这个实习生是没事儿找事儿,专给他们添麻烦来的。但他好歹是老刑警,必要的敏锐度还是有的,且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也稍微的建立了一点相互之间的信任。所以他选择不再说话,而是将主导权交给了苏言。
“嗯,我来吧?”裴莎莎走到了那摇摇晃晃的木质大门前,把手从缝隙里塞进去一勾,大门就晃悠着开了。她也没招呼他们,而是开门之后自己径直往里走,背影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心虚的意思。
苏言和项阳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迈开步子往里走,就见前方裴莎莎还没等走到屋子前呢,那屋门就被推开了。
“莎莎来了?”里面出来了一个男人,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虽然身上穿着的都是被浆洗的有些泛白的旧衣物,但是看着精神状态尚好,人也干干净净的。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这人不是站着出来的,而是坐着轮椅,他屋子的门口处也并没有像别家老房子一样有门槛,显然是为了让他自己方便出行。
“嗯。”裴莎莎快步上前,略微弯了腰,苏言他们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也能听得见那语气中的嗔怪:“你是不是又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了一上午?要不然怎么出来的这么快,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今天中午才会过来,要不是我提前来了,你要趴上一上午不成?”
“也没一直看……”男人腼腆的笑了笑,接着将视线看了过来:“莎莎,他们是……?”
“是市里的警官。”裴莎莎语气略微冷了一些:“来调查前两天游客死亡的案子,还有一位正在我家里问我爸话。”说到这她又将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似乎是在安抚:“你放心,他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实话实说就好了。”
男人淡淡一笑,做出了邀请二人进屋的手势:“二位警官还请进来说话吧?”
苏言和项阳依言走进了屋子里,裴莎莎推着男人紧随其后,男人还抬起头冲着她小声安慰:“你不用太担心,只是例行的问话,你未免有些反应过度了。”
屋子里还算是干净整洁,但是难免处处散发着一股上个世纪的气息,家具什么的都是许多年不曾看过的样式和材质。苏言在外面这间绕了一圈,透过开着的房门看到了住人的那个房间里,一张床,一台大脑袋电视机,其余的都是一些生活日用品,可谓是简洁至极了。
项阳清了清嗓子,便开始问了一些普普通通的问题,男人便也一一答了,从谈话中得知男人叫张凉,父母早些年双双去世,如今家中只有他一人。
期间,苏言一直站在项阳的身后观察着对面两个人的神色,接着又看向了门口处。发现原本该有门槛那处两边有着整齐的切口,切口颜色和门框颜色不一致,显然之前那里是有门槛的,后来才被移除了。
裴莎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略微动了动,恰好挡住了门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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