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年不同的是,李承祖也从衙门带回来些东西,郑氏都交给肖氏,让她统一分配。肖氏做主,差一些的自家吃,好一些的留着送人。张氏、郑氏、肖氏和英娘的娘家人,外加李穆川要好的同僚,还有方家和赵家,这些都是要送节礼的。
为锻炼她们姐妹,肖氏让李姝拟了礼单子,各家要送那些东西,写的清清楚楚。姐妹两根据单子,一家家备好礼,再根据情况逐一安排时间送去。
至于李承祖在衙门里认识的要好的兄弟,由英娘去安排。二房收了李承祖衙门里发的东西,再给大房补一些旁的东西,互相挑换搭配,送礼更好看。
自李承祖当差后,在张氏的主持下,两房人财务进行了分割。
李泗新原本是不愿意,为这件事,张氏特意与李泗新长谈了一次。
张氏刚说明意图,李泗新就不愿意了:“这不成了分家了,我还没死呢。”
张氏劝他,“老头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能因为手背的肉太薄了,就总是刮手心的肉。老二是个好的,他养着大房母子这些年,从没一句怨言,连老二媳妇和二房孩子们都被他教的很好。”
张氏顿了一下又道:“大郎有差事了,他阿娘和他媳妇就该他养着。总不能他有俸禄揣自己兜里,自家老娘和婆娘却让叔叔养着,说出去人家不笑话死!时间久了,他就变成个没担当的窝囊废了。”
李泗新想想也有道理:“你说的对,趁着我们还在,把两房撕撸干净。亲兄弟明算帐,老二这些年做的可以了。”
第二日夜里,老两口主持了分家。
李穆川坚决不同意,理由是李承祖还小呢。
李承祖却要分家,“二叔,侄儿感念二叔这些年照顾我和阿娘。侄儿在衙门里,什么事没听说呢。外头那些人,兄弟死了,把房子家产占了,把兄弟媳妇嫁出去,再把侄儿们当猫狗养着。二叔不仅对我和阿娘照顾周到,还送我上学、给我娶媳妇、给我谋了差事,若不是侄儿不争气,现下说不定还在读书呢。”
怕李穆川反对,他继续说道:“论起来,阿爹不在了,侄儿是长房长孙,阿爷阿奶都该由我赡养,二叔帮我担了这么多年,侄儿心里清楚呢。若一味逃避,以后外人如何说我呢。二叔就当疼我,让我把这担子担起来,阿爹在九泉之下,见我这样,也是高兴的。”
李家众人听到他的话后,都沉默不语。
郑氏眼含泪水,她一边感动儿子懂事了,一边又担心儿子年少冲动夸下海口,养一大家子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张氏道:“老二,听大郎的吧。大郎成家了,过几年二郎也要成家了,孩子们都大了,不能老在一个锅里搅饭吃。”
李穆川沉吟了半晌道:“分家可以,二老由我赡养。大家还住在一起,等二郎成亲了再做他论。吃也在一起,大郎,你每月给些银子,算你们大房的伙食费。你阿爷阿奶老了,家里就这几个人,聚在一起以来热闹,二来也可以相互帮衬。”
李泗新发话了,“老二说的有道理。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咱们家不一样。大郎大了,也成家了,该担些责任了。你阿娘和你媳妇,就由你养着。我和你阿奶,暂时还赖着你二叔。我们也活不了多少年。”
张氏嗔他:“死老头子,要死你去死,我还要活一百岁呢。”
众人都笑。
李泗新也笑,又说道:“我手里也有些家底,老婆子,你去拿出来。”
张氏见老头子要分家当,自己去房里拿出个小箱子出来,用钥匙打开了,见里面都是金银类的物件。
李泗新吩咐张氏,“老婆子,清点一下有多少。”
张氏逐一清点了,还让李承业记了账。箱子里财物折算成银子共七百多两,另有金银首饰若干。
李泗新亲自把东西分成了三分,其中一份大一些,另两份份小一些。
李泗新道:“大郎,你是大房长孙,该继承家业。家里的房子,以后就是你的了,咱家这房子值八百多两银子呢。你二叔以后要分出去,他还要另外置办房产,给你二叔分五百两,你得二百两。老婆子你年纪大了,首饰什么的,给你留两件,其余的都给孩子们分了吧。剩下的这一点,还留给我们老两口。大郎,老二,你们可有异议?”
李承祖忙道:“阿爷,孙儿有俸禄了,不能要阿爷的钱。再说了,孙儿得了房子,银子该都给二叔才对。”
张氏道:“大郎,你是长房长孙,以后我和你阿爷死了,你是承重孙,你得房子是应该的。给你二叔多分些银子,一来你二叔要置办房产,二来你们母子得二房照顾这么些年,这也是你二叔该得的。外头人家都是这样分的,长房得家业,其余儿子们多得些银子。但你一两银子都不要肯定是不行的,外头人该如何谈论你二叔呢。”
李穆川道:“等大郎有孩子了,儿子再出去住,暂时还要跟着阿爹阿娘呢。”
张氏道:“你出去我不留你,我可舍不得我的乖孙们,是吧三郎。”说罢她把三郎拉倒怀里抚摸两下。
众人都笑了。
李穆川并没有矫情,“既是阿爹阿娘决定的,儿子就接着了。”
张氏笑道:“大郎,二郎,把银子都收起来。老二,你也可以到外面寻摸寻摸,看有合适的屋子买几间。提前买好,赁出去也好,白放着也罢,总是心里有底的。”
李穆川道:“儿子听阿娘的。”
分罢银子,李泗新又道:“以后吃喝还是在一起,只是大郎,你每月给你婶子一些银子,算你们大房的吃喝钱。你们大房的人情往来,以后要大郎你自己负责。你也大了,不能总靠着你二叔。”
李承祖忙躬身道是。
张氏看向两个儿媳妇:“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没?”
郑氏起身行了个礼,“儿媳没什么想说的,二老分的很公正。只是,大郎虽说当差了,年纪也不大,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二叔多教导他。我也是阿爹阿娘的媳妇,二老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弟妹如今要应酬外面的事情,还要教导丽娘和姝娘,伺候二老的事情,我该多尽些责任。”
张氏沉吟道:“往常老二官职小,外面应酬少。况且,你年轻守寡,我们指望着你能好好带大郎,家里的事情就都托给了你弟妹。既你这么说,以后我跟你阿爹的日常起居,你多费些心。外面的采买和应酬让老二家的管,家里吃喝安排你负责。大郎媳妇伺候大郎,白日带着妹妹们学针线。”
肖氏忙起身道:“多谢阿娘和嫂子体恤,以后我就能躲懒了。”
张氏笑嗔她:“这些年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几天。你别看你大嫂整日像个佛爷似的不管事,她年轻的时候也能干的很。往后,两个丫头也可以跟你们大娘多学学。老二家的,你不是眼红姝娘衣服首饰多,老二,明儿给你婆娘打两件首饰,她这些年家里家外的操持,可累坏了,犒劳犒劳她。”
众人都笑了。
肖氏不好意思道:“阿娘尽笑话我。”
分过了家业,两房人似乎更融洽了。郑氏以往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也少了,二老已经说了,房子是大郎的,又得了二百两银子,大郎也有了差事,媳妇也娶了,她还愁什么呢。
郑氏没了烦心事,整个人精气神也好了许多,再没有了往日的那股忧郁感。郑氏感念二老的公平和二房这些年的照顾,自此彻底把家事管了起来。伺候二老、安排吃喝、教育侄女和儿媳,管理家里帮佣,样样她都拿得出手。
肖氏见大嫂能干,直接把每月买米买菜的银子都给了郑氏,让郑氏安排帮佣去买。原来是大房给二房生活费,现在大房的不用给了,二房倒给大房生活费。郑氏也没拒绝,她是长嫂,照看一家子吃喝,本是她的义务。低迷了这么些年,她也该重新立起来了。
肖氏知道自己早晚要搬出去,也不欲去和郑氏争风头,除了事关孩子们,其余的她听凭郑氏安排。张氏见妯娌二人和谐,也暗自放心了。
李承祖当了差后,虽年纪不算太大,也渐渐有了一家之主的气派。大房的大事,都由他做主。家里有什么事情,李穆川也会和他商议,李泗新也会听他的意见。郑氏婆媳见他有担当,心里高兴。
外头人听说李家分家不分居,众说不一,有说李穆川想甩包袱的,有说大房忘恩负义的,李家人不管那些,只各司其职,把家里的日子过好。
八月才过完,李家又迎来了两个内监。内监道三皇子已出宫开府,并于八月二十迎娶了正妃娘娘庞氏。圣上下旨,封大皇子为平王,封三皇子为齐王,封五皇子为陈王。
齐王妃庞氏成亲后,按照惯例,恩赐各位侧妃侍妾娘家人探亲。李姨娘在王府说不上多得宠,但她恭敬王妃,每日伺候王妃起居,针线不离手,做的都是王妃娘娘的鞋袜。最重要的是,她从不往王爷身边凑。
齐王妃一进门,后院就有两位侧妃。其中一位虽是庶女,但出身高门,另一位颇得齐王宠爱。李姨娘长得漂亮,又听话,且家室不好,正是个好棋子,齐王妃接受了李姨娘的投名状,渐渐把她视为自己人。除了时常有金银赏赐,此次娘家人探亲,齐王妃特意把李姨娘排在了7位姨娘的第一位。是的,选秀时是赐了两个侧妃和五个侍妾,但齐王身边两个自小服侍他的大丫头也都成了姨娘了。
就在李家人还没搞清楚齐王妃后院一大堆女人的关系时,郑氏高兴地向家里人宣布,英娘怀上了。
张氏等人喜不自胜,这可是李家头一个重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祖:我也是一家之主了~~
为什么小可爱们只看却不收藏呢,流泪中~
第36章 打机锋郊外采花
英娘因是头一胎, 自怀孕后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李承祖去她娘家报了信, 她娘家母亲胡氏带着她三弟郑三郎一起来了一趟。
胡氏来了后,张氏和郑氏认真接待了,肖氏也陪在一边。英娘因为胎刚上身, 郑氏让她在房里歇着, 不要劳动,等过了头三个月再说。
胡氏见李家女眷们盛情接待她,心里满意。特别是见肖氏敬陪末座,心里更是得意。
胡氏心想,李家老二当初也不过是个小吏,现下都是七品官了, 女婿说不得将来也有运道往上升一升呢。她家当家的不过是个店铺伙计,能攀上李家这门亲, 还是她多方在郑氏亲娘面前自荐的结果。女婿如今有了差事,女儿若能一举得男, 她的好日子也来了。
胡氏三个儿子都没什么正经营生,一个给人当帮佣, 一个给人当伙计,最小的儿子还没成人呢。家里日渐艰难,胡氏就想着靠着女儿拉扯自家两把。女婿和叔叔分家的事情胡氏也知道,英娘是个没心眼子的,两句话就被胡氏套出真话,说自家得了200两银子,不过都在婆母手里收着。
眼前女儿刚怀上, 胡氏不好说什么。女儿若能给李家生个大胖小子,她开口求一求,什么求不来呢。
吃中饭的时候,因李泗新在家,李家女眷们在东耳房开了席招待胡氏。今儿这席面,是郑氏自己出的银子。
郑氏知道胡氏为人,但郑氏看重英娘能干,又不像她阿娘一样心眼子多。且胡氏一口气生了三子两女,英娘若是像她阿娘,大郎子嗣也能繁盛些,出于这些原因,郑氏才同意这门亲事。胡氏如何,和她有什么干系呢。她来了,招待她吃喝,英娘回娘家,给她备些礼,这就够了。若胡氏还想别的,她还没死呢。
胡氏酒足饭饱后,去女儿房里叮嘱了英娘一大堆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英娘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仔细听胡氏说的话,不断地点头。
胡氏又羡慕地说道:“我儿有福气,我怀你大哥的时候,每天还要伺候一大家子吃喝呢。”
英娘忙劝她:“阿娘三个儿子呢,以后有的是福气。”
胡氏叹气道:“哪里来的福气哟,你那两个嫂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整日在家里为个针头线脑的事儿争吵不休。家里房屋少,三郎要说亲都难。你看看三郎身上穿的,没一件新衣服,你再看看你那个小叔子,穿得跟个少爷似的,阿娘看着心里就难受。”
英娘尴尬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呢。二叔如今是从七品官身,自从李家两房人分家后,别说她娘家了,连她们大房也不好在穿衣方面样样和二房比肩,她阿娘定是又在哪里受了闲气。
胡氏见她的哭诉没有得到女儿的回应,心里有些不高兴,又不好说什么。女儿毕竟出嫁了,当初李家给了厚厚的聘礼,若不是李家聘礼厚,二郎娶亲都困难。英娘虽说嫁妆也可以,其实也不过是把李家的聘礼折了一半给她,另一半,胡氏留下来了。
好在当下世情皆是如此,李家人也没说什么。
胡氏怕说多了女儿心思重,影响坐胎,故打住了诉苦的念头,又开始说一些孕期保养方法。
“李家又不缺吃喝,你想吃什么就跟你婆母说。肉啊蛋啊的,别亏着自己。身子养壮实些,才有力气生孩子呢。我当初就是吃的差,身子亏了,现在身上毛病一大堆。”
英娘犹豫道:“吃太多,孩子会不会长太大不好生?”
胡氏嗔她:“胡说,吃少了孩子还怎么长呢。你多吃些肉,我看你家里鸡鸭鱼羊样样不缺,你见天换着吃。”
英娘点了点头。
院子里,郑三郎和李三郎一起玩,郑三郎大些,见到李三郎的各色小玩意羡慕不已,但他不敢明抢。
肖氏见这孩子穿的衣服都洗的发白,心里动了恻隐之心。回房后,肖氏把二郎往年穿不下的一些衣服,挑拣了几件六七成新的,又拿了几样三郎玩腻了的小玩意,一起用个包袱打好。
胡氏和女儿说了一堆话后,见时辰不早了,就要带着儿子回去。
郑氏给胡氏备了些点心,又给胡氏母子叫了辆骡车,带着闵妈妈一起送郑氏出门。
肖氏在她们出门前,把包袱给了胡氏,“亲家嫂子,我这里有几件二郎前两年的衣服,原想着留给我家三郎穿,但我家三郎还小呢,怕放坏了,嫂子若不嫌弃,拿回去给你家三郎穿吧。”
胡氏高兴地接过包袱,“多谢亲家婶子了,哪里说得上嫌弃呢,我家三郎整日泥猴子一样到处滚,有衣服穿就很好了。况且,贵府二郎听说中了魁星榜,我们也沾沾他的文气。”
肖氏见她高兴地接了,才放下心来,她还担心胡氏嫌弃是旧衣服呢。
胡氏的到来,像湖里投了一只小石子一样,很快连波纹都没有了,李家人继续平常过日子。
英娘不能再带着两个小姑子一起玩耍,李姝还是整日忙着学女红厨艺,读书写字。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李姝觉得自己又快要发霉了,她又去跟肖氏磨牙。
“阿娘,我想出门逛逛。”
肖氏见她又想撒野,说她:“你也不小了,整日想出去疯,明儿我带你去买些丝线回来。”
李姝道:“阿娘,我的花茶没了,前儿赵二哥来说,郊外好多小野花呢,我想去采一些。”
“还去郊外,那得多远,你一个小女娘跑那么远还不被花子拍走了。回头看到街上有卖小菊花的,买一些回来就是了。”
李姝见说不通肖氏,只得从别处打主意。
可巧,第三天赵世简来了。学堂先生家里有事,给他们放了一天假。他早上把功课做完了,就带着妹妹一起来了。
李姝又去磨肖氏,“阿娘,我和赵二哥带着慧娘一起去吧。”
肖氏见慧娘两眼巴巴地看着她,赵世简一副跃跃欲试我能行的样子,只好答应了,并嘱咐道:“快去快回,路上不要惹事”。
李姝忙去换了套旧衣裳,去郊外路远,穿好衣服没得弄脏了。换过后,李姝看到慧娘穿的是见客的衣裙,出去采花,岂不糟蹋坏了。她从衣柜里掏出件自己的旧衣服,让慧娘换上,还把她头上的小珠花去掉了,换成彩线绑上。好在二人年纪相当,她的衣服慧娘穿着也合身。
肖氏见赵世简穿着好衣服,忙找了件李承业的旧衣服给他换上。
李姝带着慧娘,从厨房里扒拉出一只小篮子,再找两把剪子,二人像乡下要下田的小女娘似的,看的丽娘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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