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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雨被这话问懵了。
  “那为何大家都在说王妃得的是疫……”话说一半,恍然大悟,会心一笑,“奴婢明白了。”
  白月心嘴角轻弯,回头看向迎霜院,“既然是疫症,这里就不能叫人随意进出了。”
  苏嬷嬷会意,笑,“侧妃说得是。”
  *
  晏梨让王管家送流萤出府。
  “王妃,此事大可不必着急,太医们没下定论,还是让流萤留在这里吧。”王管家劝。
  晏梨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长者,进府三年多,他教自己诸多,心中感激,不过这次却没有听他的话。
  “王管家,我知道你的顾虑,不管是不是,我这病怕是也好不了了。我心里有我的打算,还希望王管家能全了我的心愿。”
  听了这话,王管家长叹一声,“好吧。”
  流萤一早便被送走,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床尾抽屉里的那个雕着莲花的匣子跟一封信。
  *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院子外面的树都抽了新叶,碧绿如玉,微风拂过便欢欣地探进院墙里来。墙底下一簇牡丹开得正盛,火一样红。
  这般热闹,却不闻半点人声,叫这热闹一下扑了空。
  “吱呀”一声,院门被拉开。
  枝头的鸟雀像是被这声音吓到,振翅飞去别处。
  “秋月。”
  “忆妙姐姐,我来给王妃送吃的。”
  忆妙接过门外人递过来的木托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这两日找时间出府一趟,去给沁宁公主传个信,让她写信给殿下说王妃病重。”
  听到这话,门外的人惊得眼睛睁大,“可是,现下玉州战事正急……”
  忆妙抿抿唇,“我知道。”
  却还是说:“你找时间去一趟。”
  “……好。”
  很快,院门又被关上。
  秋月端着空碗往回走,想着刚刚的对话,心里惴惴不安,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
  眼看着苏嬷嬷笑吟吟地朝着自己走来,秋月不由低下头下意识想往后退。
  “苏嬷嬷。”
  苏嬷嬷站定,“刚刚在跟忆妙说什么呢?”
  秋月脸色一紧。
  *
  忆妙端着东西进屋。
  进门之后,发现屋子里的人还是保持着她离开时候的样子,坐在软塌上,动作缓慢地摆弄着面前小几上的一堆小玩意儿。
  太医开的药始终不见丝毫起色。最近这几天,她几乎就是这样对着那些东西一坐就是一整天。
  忆妙不愿也不敢接着往下想,深吸口气,走到里间,轻声说:“王妃,您中午也没有怎么吃东西,厨房刚熬了粥,您再吃点吧。”
  晏梨扭头,看着忆妙殷切的目光,即使半分胃口也无,还是点了头,“……嗯。”
  见她没拒绝,忆妙松一口气,简单将小几收拾了一下,把碗放到她面前。
  晏梨拿起勺子,看着腾腾热气,转了转。
  虽然外人看来她人在不断消瘦,面无血色的也不好看,但是其实她自己没有太大感觉,就是每天都觉得很累很困,,提不起来力气,尤其最近几天愈发加重了。
  吃了几口,“忆妙,你去帮我找个大点的箱子来。”
  “王妃要箱子做什么?”
  “想把这些东西收一收。”晏梨搁下勺子,看了看小几的一堆东西。
  没一会儿,忆妙抱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空箱子回来。
  晏梨接过放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把小几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放进箱子里。
  忽然想起一件事,晏梨忽而抬头,“忆妙,你有没有见到我之前求回来的那个姻缘签。”
  忆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了怔,恍然。
  进府的第一年,她曾经去香山寺上过香,看到有人在求姻缘签,于是兴冲冲地去求了一个,解出来说是天赐良缘。因为着急拿给殿下看,跑得太急,还在书房外摔了一跤。
  记得后来还专门找了个大小合适的盒子小心收起来了。
  忆妙视线往小几上一扫,的确没有。深知那个东西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忆妙赶紧去柜子里找。但是翻遍了也不见踪影。
  见忆妙紧张惶然的样子,晏梨安慰,“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应该是我不小心放失手了。别找了。”
  什么天赐良缘?也都是假的。
  忆妙没应声,努力回想。
  那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不见啊。
  晏梨装完东西之后把箱子放到软塌上。
  窗外传来清脆欢快的鸟鸣声,忍不住回头,只不过窗户关着,什么也看不到。
  “忆妙,我想出去透透气。”晏梨扶着小几起身。
  “是。”忆妙回神,赶紧过去。
  *
  在屋子里待得久了,甫一出来,阳光晃得眼睛睁不开,晏梨抬手挡了挡,过了片刻才缓过来。
  “王妃,要去秋千上坐会儿吗?”忆妙见秋千那边刚好能晒到太阳,这个时节,阳光明媚却不毒辣。
  “不用了,你去搬个凳子出来。”
  忆妙贴心地换成了椅子。
  “你也搬个凳子出来陪我坐会儿吧。”晏梨说。
  “奴婢站着就行。”
  “去搬吧,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被人看到的。”
  迎霜院伺候的人本来也不多,现在因为她的病,都怕自己染上,一个个见她如洪水猛兽般,晏梨干脆让王管家把人全带走了。
  身边的人越多,眼睛就越多,万一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平日里除了送药送饭的人,就只有忆妙陪着她了。
  忆妙搬了个圆凳出来,坐在晏梨身侧。
  见她一直盯着院子里的秋千不说话,忆妙轻声问:“王妃在想什么?”
  晏梨收神,“在想第一次来上京的时候。第一次进皇宫,觉得皇宫好大,就是墙太高了,走在里面叫人难受。”
  “王妃自小在漠北长大,这是自然的。”
  “是啊,漠北可好了,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海没有大河,来上京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间有虾这种东西。”
  想起第一次进宫,宫宴上,她坐在爹爹身后,看着桌上的虾,红红的,胖嘟嘟的,看起来很好吃样子。爹爹说过宫里有很多规矩,要是不讲规矩,到处乱跑皇上是会砍人脑袋。所以她只好趁人不注意飞快夹了一个放嘴里,却咬到一嘴的硬壳。
  就像是啃了一嘴的树皮,苦不堪言,赶紧吐了。
  结果却听到有人笑出声,不高兴地看过去,视线穿过殿中间舞动的水袖,一眼看到坐在斜对面的两个人。
  很鬼使神差的,明明笑她的是离她更近的人,最后目光却落在了更远的那个不苟言笑的人身上。
  晏梨轻轻叹气。
  “忆妙,你有想过离开这儿吗?”
  忆妙沉默了许久,“奴婢不想。”
  “是因为楚王府对你有恩吗?”
  忆妙低下头,不说话。
  晏梨没有追问,“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特别佩服你。”
  忆妙错愕。
  她一个下人,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周全体贴。要做到这些,太累了。我跟天凌说过,让他给你找个好人家。不用名门贵族,但是不能做妾。你的性格太能忍了,但是只要忍自己心里都不会好过。最好是家里不算太差,也不要有太多规矩。不过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忆妙听她说这些,听得眼眶湿润,“王妃,奴婢……奴婢……”
  犹豫很久,却说不出来。
  “觉得为难就不要说。我大哥说每个人都有为难的、不好跟别人说的事,所以不一定要什么都说才是好,重要的是怎么做。这三年多亏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出多少岔子。”
  忆妙抬手擦泪,“能伺候王妃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伺候人哪能是什么福气。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也知道因为我,苏嬷嬷没少找你麻烦,委屈你了。”
  “……没有。”忆妙连连摇头。
  “以后就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吧,知道吗?”
  “……嗯。”
  晏梨靠坐在椅子上。
  “今天天气可真好。”喃喃出声。
  两个人坐在门口,阳光从屋檐上斜斜落下,逆着光,只剩剪影。
  *
  不过春日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黄昏时候,天突然阴沉下来,团团乌云在天际堆积,似乎是要下雨了。
  忆妙正要扶晏梨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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