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原看见她的笑容,有几分失神。
那种感受又来了,他并不蠢,第一次见喻嗔就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对丁梓妍产生过。
说起来羞愧,当初不小心看了丁梓妍的身体,他除了尴尬恼怒,再无别的情绪。
然而当他看见喻嗔望向柏正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些许艳羡的情绪。
牧原从小到大对柏正大多数时候是同情,以至于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陌生少女的目光,竟让他第一次羡慕柏正。
然而牧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他也没想过和柏正抢什么。
牧原看着她,目光忍不住柔和些许:“不客气。”
“需要我送你吗?”
牧原想到外面车里的人,摇摇头:“不用,你回家吧,在家注意安全。”
喻嗔目送他离开。
*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老方看见牧原,连忙开了车门。
后座的丁梓妍埋怨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牧原坐上车,心平气和道:“喻燃的情况本来就很特殊,何况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来,我有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
丁梓妍看看窗外,一脸嫌恶:“这个地方这么小这么破,我才不去。”
牧原皱眉:“你说话注意点,毕竟你我也是从你口中‘这个地方’出来的。”
说起来,丁梓妍和牧原的原生家庭都很差。
丁梓妍是仰仗了死去的父亲,攀上柏天寇这层关系。柏家有钱,财大气粗,不在乎养她一个孤女。柏天寇守信用,为人正直,丁梓妍从父亲死后,才开始过上相对优渥的生活。
而牧原家则是因为姑姑牧梦仪。
牧家以前也只是个普通家庭,直到牧梦仪嫁入豪门,一家人生活才好了起来。
虽然牧原父亲如今开了家公司,但他没有经商头脑,公司压根儿赚不了钱,还是柏天寇背地里扶持了一把,那空壳子公司才留到了现在。
丁梓妍听见这话,气得不清:“你!”
但她好歹还剩几分理智,也不想和牧原吵架,于是道:“好嘛好嘛,是我说错了,老方开车。”
牧原自然不会和她争个高低,他低声道:“开车吧。”
丁梓妍悄悄撇了撇嘴,心里不得劲儿。她现在如愿转到了三中,却过得不快乐,以前在衡越的时候,很多人围着她转,比起那群非主流女生,她算得上好看,成绩也拔尖。
可是到了三中,比她好看的人不好,成绩还个个比她好,她都快成班上垫底的了。
那些女生还在背地里议论过她和牧原的关系。
“她长得也不怎么样,牧原这么会看上她。”
气得丁梓妍当场差点和她们打起来,你们难道就很美吗?
丁梓妍看一眼牧原俊朗的侧颜,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怀念待在柏正地盘的时候。
那少年多狂啊。
因为他一句庇护的话,就没人敢瞧不起她。
但是牧原并不会这样,在他心里,有原则、公平、正义。丁梓妍因为他的责任感赖上他,却又烦透了他从不为自己做踩线的事情。
丁梓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后悔……
要是当时从灾区回来,选择柏正就好了。她神色扭曲了一瞬,现在柏正不但不再帮她,还那样对她。
全都怪喻嗔!
她眼前闪过少女的脸,嫉妒极了那张美丽的脸蛋。
如果她也长那样儿,即便来了三中,也没人敢置喙她。
丁梓妍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柏正是个强奸犯的儿子,而牧原光风霁月前途无量,她心里才好受些。
*
快过年,喻燃把得奖那一千块钱又扔给了妹妹。
喻嗔捏着钱一脸懵。
喻燃说:“调香。”
喻嗔这才懂了哥哥的意思,他以为之前给她的钱不够,所以她才没有买调香的东西。于是喻燃又去参加了一个建模比赛,给她多赢了一千块钱。
她本来还奇怪哥哥为什么会参加比赛,毕竟孤独症患者没有功利心。
现在完全明白了。
她心里软软的,突然有个主意:“好,我去买调香的东西。”
喻燃会建模,还有些奇怪的技能,喻嗔不会这些,但是她调香很有天赋,曾经被老师傅赞不绝口,说是后继有人。
之前送邢菲菲和桑桑的香,她们特别稀罕。
在衡越班上,偶尔喻嗔也会闻到其他同学用的香水,浓烈且刺鼻,没有特别好闻,她有自信做出比那些好闻许多的香。
既然哥哥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赚钱,她是不是也可以呢?
喻嗔打算试试。
快过年前几天,万姝茗和喻中岩总算不再出去工作。
一家人高高兴兴买了年货。
喻中岩乐呵呵地贴春联——
“人财两旺平安宅,福寿双全富贵家。”
喻嗔拿着浆糊:“左边一点爸爸,嗯对,再过去一点点,好,对称了。”
大城市年味儿不浓,往常这个时候,小镇家家户户都该亮起灯笼,灌好香肠腊肉,逢人抓一把糖果一起分享。
镇上男孩子们欢呼着放鞭炮,女孩儿怯怯地跟着。
还有在房子前划小舟的,夕阳染红半边天,船夫们的吆喝声绵长幽远。
一家人吃年夜饭的时候,万姝茗见女儿心情有几分低沉,摸摸她额头:“想家了啊?”
喻嗔点点头:“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果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万姝茗说:“这回我们才安家,没法回去,下次暑假带你和哥哥回老家。”
“妈妈,我明白的。”
一家人能团聚,本身就是件幸福的事情,不能奢求太多。
*
柏正依旧没回家。
冬夜的风很冷。
他站在t市最繁华的“泗水年华城”楼顶,双腿悬空,一个人抽了好一会儿烟。
一年也只有这个时候,没人会陪着他。
纵然乔辉他老子喜欢骂人,一言不合就吵架,但乔辉有温柔的母亲。
伊庆的父亲喜欢赌博,可是很爱自己儿子。
他们都有家,柏正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他七岁以后就没有家了。
手机铃声一直响,柏正烦躁地接起来。
“有完没完了啊你。”
柏天寇笑骂道:“臭小子,你这个语气是在跟谁说话。我派人去接你回家,结果都说你不在,你人呢?”
柏正漫不经心看了眼楼底。
城市在他脚下,夜风把手掌吹得冰凉。
“我在外面浪,不回。”
“过年你总要回家吧,外面再好玩,你平时还没玩够吗。”
柏正扯了扯唇:“算了吧,我回来就得吵。”
他一回去,佣人走路都小心翼翼。
柏天寇说:“阿正,你母亲精神状态确实不对劲,这些年我带她治疗……”
柏正不想听这些,他烦躁打断了柏天寇的话:“行了,我玩我的,你管那么宽做什么。”
电话那头轻轻叹息一声,柏正挂了电话。
少年摁灭烟头,倒下去一躺。
城市楼顶夜风很大,不敢燃放烟花。
压抑的天幕倒映在他瞳孔,有那么一刻,他多希望柏天寇真是他爸。
老柏总如果真是他爸爸,那该多好。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父亲。
可惜不是。
他真正的父亲,甚至玷污了柏天寇妻子。
柏正心里很难受。
他起身走下楼,戴上头盔骑车离开。本来是想着漫无目的乱晃,路过街道旁的橱窗,他又倒了回来。
大多数店铺都因为新年关门了,这家店竟然还开着。
柏正盯着那对情侣吊坠看了好一会儿。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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