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全力追赶,他脚上穿的是一双轻底运动鞋,落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无声无息,也不用担心发出声响惊动了前面的黑影。
又追过几栋厂房,穿过一片树林,树枝树叶不断拂在脸上,只见那黑影闪进了一道敞开的大门。
林志刚看见黑影的时候,怕失去目标,并未回屋带上突击步枪,他抽出腰后的手枪,轻轻上了膛,一步步掩了过去,靠在大门一侧,朝里张望,月光只照亮门前不大一块面积,隐隐约约看到屋内摆了不少的沙发,像是水泥厂的会客室。
他屏息凝气,倾听屋内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刚才的黑影,只见一排六个高大的落地窗户都敞开着,风儿灌进屋内,吹得白色的窗帘飘飘荡荡,像是一群幽灵在风中摇摆。
林志又等片刻,除了风声,依然没有听到一点动静,不由想:“难道那黑影只是穿过会客室,早就跳窗离开了?”
他定了定神,闪身进去,背脊贴着冰凉的白墙,慢慢往前挪动,查看室内的情形。
会客室很大,接近四百来平,可不是村委会那兼做会议室的小屋子能比拟的,对面墙壁虽然开了六道大大的落地窗户,但因为朝着南向,只有小片的月光斜斜映照进来,使得林志能看清一切,又看不清一切。
他慢慢往前挪动,手里虽然有电筒,但不敢轻易打开,只见会客室后部有一大团黑影,几乎顶到了天花板,心下奇怪:“那是什么?”
林志警惕着周围动静,又往前挪动了十几步,才发现是一排假山,心想:“水泥厂果然是财大气粗,假山都搬进房子里来。”
他绕到假山后,依然什么也没有,那黑影果然是跳窗走了,自己紧张了这么半天,不过是白费功夫。心中一阵失望,打算回去,一转身,骇得全身都跳了起来。
眼前一双眼睛,幽幽地泛着暗红的光芒,定定地瞪着自己。
林志蹬蹬蹬地连退三步,黑影倏然又靠了上来,四目相对,尽管屋里一团昏暗,但因为距离太近,林志还是认出来了,正是纳兰秋月!
只见她眼神空洞,似乎没有灵魂,可又像夜空一样的清澈,深邃得看不见底。
林志道:“纳兰秋月,是……是你?”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喉咙里干干的。
纳兰秋月脸上的肌肉动了一动,她这是“重生”后第三次看见林志了,感觉眼前的人和自己似乎有莫大的关系,可就是想不起来。
林志指着窗前沙发:“我们坐下说,好吗?”
纳兰秋月无动于衷,林志自顾走过去,坐了下来,只见纳兰秋月似乎有些迟疑不定,过了一会儿,才移动到沙发边上,但还是直挺挺的站着,丝毫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林志道:“你不坐就站着吧。”叹了一口气,“你变成今天这样,我……真的很抱歉。我宁愿当时你死了的好。”
林志说得诚恳,纳兰秋月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林志望着她清冷的面容,自言自语地道:“如果你还有思想,肯定也不愿意这样活着,这样的人生,不懂得恐惧,也不会欢喜,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纳兰秋月依然面无表情地瞧着林志,眼睛中既没有怒色,也没有喜色,月光移动,渐渐爬到她的脸上,令她一只张苍白俊美的脸庞,更加毫无血色,当真是冷如冰雪,也是洁如冰雪,林志不自禁地感到恐怖。
这时,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嗥从远处传来,纳兰秋月一下警觉起来,转过头去作倾听状。
林志暗中举起了枪,瞄准了纳兰秋月的脑袋,手指搭在扳机上,却似有千斤力量坠着,怎么也扣不动扳机。心中思潮起伏:“这该是你最后一次听到狼嗥的声音了,明晚这狼依然一般的仰头啸月,但你不用再忍受这荒凉的世界了。”
林志手指松了松,重新扣在扳机上,寻思:“我这一枪打出去,她无知无觉的就死了,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解脱。”转念又想,“我不是她,怎么就知道她这样活着必定非内心所愿?咳,我到底开枪还是不开枪?”
这片刻的时光,林志心头纠结矛盾,一生之中,还从来没有这样犹豫不决,忽听“呯”的一声枪响,打破了这好似远古一般的死寂。
纳兰秋月一下回过头来,脸上好似带着三分惊讶的神情,似乎在对林志说:“有人!”
林志见她盯着自己手中的枪,这一枪更是打不下去了,只听有人叫嚷着,声音越来越近,只是隔得远了,却听不清楚叫喊什么。
又过片刻,叫嚷声戛然而止,奔跑的声音也隐隐听到,听起来人数竟是不少,少说也有二十来人,连忙一拽纳兰秋月:“快藏在假山后面!”手指一触到纳兰秋月手腕上的肌肤,顿时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纳兰秋月全身冰凉,丝毫没有一丝温度。
林志和纳兰秋月刚在假山后藏好,便有一群人涌了进来,跟着听到关门的声音,又有一个清脆的嗓音道:“快!把窗户也关上了。”
林志身子一震:“这一声听起来怎么十分耳熟,啊,是安怡!!!”心中一喜,“她从丁天佑的手下人中逃脱了?”
这二十几人关好了门窗,便再也不发一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有人长出了大气,低声说:“总算过去了,刚才是谁开的枪?他妈眼睛瞎了,没有看见那库房里全是夜魔吗?”
没有人接他的话,安怡的声音响起:“刚才死了几个人?”
一个声音道:“就赵老四和钱明没跑脱。”
又有一人道:“活该,谁叫他们两个直头直脑,也不先看清楚了,就往库房里钻?”
前一个声音道:“唉,自从丁老大死了,大家就都成了一盘散沙喽。”
林志心中一凛,这人说话嗓门沙哑,不就是在“枫林晚”山庄那晚,和王山一起牵狗巡逻的那人吗?安怡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是我刚才猜错了,安怡并没有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