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满意,可以了。
因着幼帝与徐家孩子打架时,冬葵不在,所以俩孩子只需要露出揍死对方的气势就可以了,而冬葵来寻人时看到的一幕是:小世子跨坐在徐家孩子身上,挥着拳头怒吼,“我才不是野孩子!”
简单是简单,就怕俩孩子没经验,做不好,顾颐决定和宋平水做个示范,他长腿一跨压在宋平水身上,眼神凶狠委屈,“我不是野孩子!”
宋平水:“你是!你就是!”
半响,两人翻身站起来,佯装无事地走开了。
其余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中午,众人准备就绪,一开始便是幼帝偷溜出门,和旁人打架,冬葵匆匆出来寻他,吓跑了徐家孩子和看热闹的其他孩子。
没成想俩孩子做得极好,冬葵半分不疑。温家嫡孙完成一幕,暂且退场,小世子则被冬葵带回了院子里,小世子装作沉默不语的模样,任由冬葵说什么都不理,一双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院子里的那只白鹅。
冬葵死活撬不开他的嘴,又见他也受什么伤,便暂将打架一事抛之脑后,瞧他总盯着鹅瞧,小心地问了声,“你……想吃鹅?”
小世子终于发出了声音:“啊?”
“好,我给你烤鹅肉吃!”就算这只鹅是才买的,为了哄崽崽开心,她也要毫不留情地杀掉!
一通忙活过后,院子里架起了火堆,冬葵才把鹅肉架在火堆上,紧闭的大门被砰一声踹开了,先是温家扮演的徐家儿媳一脸怒火地奔进来,可怜温家儿媳一个大家闺秀,为了做好戏,特意去学了巷子妇人的粗鲁之态,这会儿双手叉着腰,斜着眼睛叫了一声,“那野孩子在哪儿!”紧跟着温家女儿扮演的徐家女就被丫鬟扶着进来了,一身体面的新衣打眼得很。
当年,徐家孩子挨了打,回家一通告状,得知和柳蕴有关,徐家人怵得不敢出声,毕竟柳蕴已中了举,日后哪怕进京落了榜,也是有资格做官的,他们可不敢与官老爷做对,可巧碰着徐家女儿回娘亲,她如今给县里最富的人家李家做妾,原本她还低调些,自打薛暸诬告柳蕴被重罚,薛家一落千丈后,李家就被抬到了第一富人的位置,她也就觉着面上更有光了。
一听自家侄子被打了,柳蕴正好也不在,唯独冬葵在家,徐家女内心的嫉恨之情翻涌而上,绞着帕子道,“柳蕴不在,你们怕什么?柳冬葵不过徒有一张脸,还能打你们不成?走,我们找她去,若真出了什么事,自有我家老爷给我撑腰!”
徐家无人敢反对,一是徐家靠着她接济才过得好点,徐家得供着她,二是徐家人知晓她心里有气,柳蕴未成亲前,她悄悄爱慕柳蕴,徐家偷偷寻了媒婆登柳蕴的门,岂料柳蕴没容媒婆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徐家女气得发抖。
可突然有一日,巷子里开始有了传言,说柳蕴不知从哪儿领回来了一个小美人,要与小美人成亲,徐家女不信,然而没过多久,柳蕴果真成亲了,还让那小美人跟了他的姓,小美人从此有了名字,就叫柳冬葵。
徐家女认为冬葵从她手里抢了柳蕴,恼冬葵恼得很,之后她因为生得有几分姿色,就被抬给了李家老爷做妾,后来柳蕴中举,冬葵风光无限,她又在心里恨极了冬葵,心里想着,若不是冬葵,成了举人夫人可是她!
由此,她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羞辱冬葵的机会,她令丫鬟精心为自己梳妆打扮,又穿上一身新衣,领着徐家儿媳及徐家孩子上门闹事。
此时此刻,温家女儿扮演的徐家女讥诮的目光掠过简陋的院落,落在了一身粗布衣衫的冬葵身上,心里舒坦许多,中了举人还不是穷得穿不起好衣服?她也不与冬葵打招呼,命丫鬟扶着自己坐在石桌上,手指抚过耳间的银饰,洋洋得意地瞥了冬葵一眼。
冬葵没心思面对她的炫耀,起身把幼帝拉至身边,因着柳蕴素日多有教导她,旁人若不为难她,她也是极为有礼的,可眼前这几人,一个径自坐在桌前炫耀,一个都快把自家的门踢烂了,她也就没心情露出知礼的模样了。
“我说举人夫人,巷子里都传遍了,不知哪来的野孩子,你还给他买衣服,啧,还给他烤肉吃啊,”徐家儿媳自恃有李家老爷撑腰,甫一开口就是嘲讽,“若是个有来头的知礼的孩子倒也可以,可这野孩子可不值得,您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吗?他心黑着呢,瞧把我家孩子打的。”
一把把孩子推到跟前,孩子脸上被画了几块淤青,瞧着确实很惨。冬葵这才知道原来幼帝下手这么狠,心里犹豫着该如何应对,幼帝出现得确实蹊跷,想必那日扑柳蕴的情景被人看见了,才有这番传言,若是闹大了,传出去必定对柳蕴的名声有影响。
若不道个歉,赔些银钱,虽受了些气,但对柳蕴的名声好些,这么一想,冬葵敛了冷漠姿态,唇角浮起了笑,腮边酒窝将现,徐家儿媳把声音一扬,“莫说你是举人夫人,便是县官夫人,打了人也要负责,何况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冬葵的笑倏忽一下没了。
石桌旁的徐家女笑了,心中甚是舒爽,谁人不知,柳冬葵就是被柳蕴不知从哪儿领回来的,想必也是一个孤儿罢了,这番话是戳到柳冬葵的痛处了吧。
徐家儿媳还在继续道,“没人教养,怪不得不知礼,我家孩子看他孤单,想邀请他一起玩,他却蛮不讲理,还把我家孩子打成了这样!”
冬葵低头问腿边的幼帝,“她说得是真的?”
幼帝小脸一冷,“不是,是他先骂的。”
幼帝当时路过巷子口,几个孩子在玩,其中就有徐家孩子,那天他阴差阳错来到巷子里被徐家孩子见过,徐家孩子当即扯住他,“你是那天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三个称呼,幼帝听得多了,已经习惯了,但徐家孩子看着他从冬葵家走出来,穿着崭新的衣服,心里不开心了,“举人老爷知道你是乞丐吗?”
现在谁人不知,柳蕴成了举人,明年就去京中考状元了,前途无量,大人议论,小孩子在旁听着,记得可真切了,他想起他娘说的,“若是之前那婚事成了多好,柳蕴成了举人,咱们也跟着沾光,若是中了状元,那可就风光透了。”
徐家孩子听得多了,心里就想得多了,可想得再多,举人老爷和他们家也没什么关系了,只是眼前这个小乞丐凭什么可以这么幸运,徐家孩子骂人顺手得很,一口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幼帝自然生气,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冬葵听罢幼帝的话,容色一冷,“看来是你家孩子找事。”
徐家儿媳:“他说谎!不信你问问这些孩子。”
当时围观的几个孩子早就被徐家女用一点吃食给收买了,此时纷纷证明幼帝多么可恶,没来由地打了徐家孩子,打得可狠了。
徐家暗暗得意,今日先讹了银子,再扫一扫冬葵的颜面,这样方能出了心口那憋着的气,冬葵可算明白她们的目的了,此时门外聚集了许多凑热闹的,就是想遮也遮不住了。
杜三娘掐准这个时机学着当年的模样冷笑着从人群中走过来,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到徐家儿媳面上,“你家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你不知道?素日里欺负过多少人了?”
徐家儿媳一怯,徐家女抚了抚新衣的衣袖,“杜姑娘这话就说错了,我家这孩子以往是混了些,可这些日子我家老爷还给孩子找了先生,孩子已很很大改变,先生总夸他知礼呢。”
杜三娘听出她炫耀之意,嗤了一声,冬葵侧身,终于正眼看了徐家女一眼,“原来如此,我瞧不只孩子,就连徐家姐姐都与以前不太一样了,想必是李家老爷对姐姐像女儿一般疼着,姐姐才有这般神采吧。”
杜三娘噗嗤一声笑了,李家老爷那岁数可不就能当徐家女的爹爹了!这是徐家女最大的痛处,徐家女儿气得面皮一红,当即唤了丫鬟,“给我掌嘴!”
还真是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那丫鬟走过来扬起手,杜三娘要护着,冬葵将她拉至身后冷冷地望过来,丫鬟动也不敢动。
徐家女恼得没法,起身就朝冬葵扬起了手,看样子是想自己动手,冬葵冷笑一声,“我可不如你会用手。”弯腰走到火堆前,猛地抽出一根烧得泛红的木棍,“我喜欢用火烧。”
第33章
当年就是这根木棍拉开了战局。
冬葵当时毫不手软, 举着木棍步步逼近徐家女, 众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家儿媳, 她一想到徐家女是她家的摇钱树, 这棵树万不能出意外, 就奔过来要扯开冬葵,冬葵回身一脚踹过来, 疼得她满地打滚。
其实都是装的, 徐家儿媳瞧见那根通红的木棍怯了场,打定主意受了这一脚, 然后故作疼痛难忍,企图保全自己, 但冬葵惊讶极了,还以为自己颇为英勇, 昂着头又过来补了一脚, 恼得徐家儿媳眼泪都飙出来了。
徐家倒了一个,冬葵将木棍对准徐家女, 徐家女扯过丫鬟替自己挡灾, 丫鬟也是肉长的, 焉能不怕火?一闪身跑得极快,木棍迎面而来, 徐家女吓得尖叫一声背过身去,木棍直接戳到了她的头发上,紧接着成束的发丝炸开,一阵嘶嘶声响起。
众人:“头发……喷……喷火了!”
我的娘嘞, 百年难遇!
这等奇景可算把众人呆滞的神志给看清醒了,杜三娘赶忙拉住冬葵,省得她真把徐家女给烧了,那丫鬟折回来拿起石桌上水朝徐家女燃烧的头发浇去,徐家女顿时成了落汤鸡,狼狈至极地领着徐家人在众人不厚道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宋平水等人认为这场掐架,冬葵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当时应十分开心,即便篡改记忆想更开心,约莫也是把徐家人搞得再惨一点,为了不使温家儿媳及女儿真受伤,他们已备好了万全之策。
此时此刻,宋平水等人严阵以待,温家女儿尽职尽责地扮演徐家女被吓得身子发抖的模样,“柳冬葵,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冬葵抬了抬眼,“看来徐姐姐忘了我还有一个举人夫君,你家老爷既能为你撑得了腰,我的举人夫君自然也能。”举着木棍走过去。
温家儿媳扮演的徐家儿媳奔过来,伸手一扯冬葵,冬葵本该一脚踹来,为了防止受伤,温家儿媳衣服下塞了软垫,即便踹过来也不疼,可冬葵回身过来,不仅没踢,停了须臾,还诧异地问,“你不疼?”
众人:“……”
你没踢,怎么疼啊!
幸亏温家儿媳是个脑子极为活络的人,知道她这是篡改记忆了,忙就势往地上一滚,口中哼唧数声,惹来冬葵走过去虚空踢了踢脚,当自己会隔空踢人一样,温家儿媳佯装自己疼得更厉害了。
宋平水等人懵了,打赢了架,开开心心的,为何还要篡改成不动手就能使对手哭天喊地!这样更爽是吗!
冬葵根本不给他们想明白的时间,与温家女儿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将手中木棍指着温家女儿挥了一下,而后静静等待,仿佛温家女儿头发不碰火就能自燃一样。
众人悟了。
行吧,今日的小祖宗会隔空踹人,隔空点火。
温家女儿连忙佯装受了惊吓,被她映住身形的丫鬟从怀里拿出火折子与备好的一团头发,擦亮火折子往头发戳一点,头发冒出火星后往温家女儿发尾一放,温家女儿特意背过身让冬葵瞧一瞧,头发确实喷火了。
冬葵满意极了。
杜三娘速速来按住她,丫鬟忙提壶往温家女儿头上浇水,不过一会儿,徐家人就撤走了,冬葵像当年一样,提着木棍来到门口,看热闹的吓得一哄而散。
砰一声,木棍被冬葵扔到路中央,好似一个明晃晃的警告,冬葵关了大门,像没事人一样蹲在烤肉前,“快熟了,等会儿姐姐尝尝好吃不好吃。”
杜三娘当年怜惜冬葵,不想分她的肉吃,当即离开了,这会儿杜三娘出了院子,替他们掩好了门,扮演幼帝的小世子蹲在冬葵身边,“你好厉害。”
冬葵一侧脸,眼中泪汪汪,“我又闯祸了。”
小世子学着当年幼帝不知所措的样子啊了一声,“别哭,我们还有肉吃。”
说得也对。
两人很快抱着烤好的肉啃了起来,冬葵抹掉脸颊泪水,咕哝一声,“也不知夫君回来会不会凶我?好想他给我撑腰!”
声音带着哽咽,小世子知道她今天受了很大的委屈,稚声稚气地安抚,“别怕,柳冬葵,等我做了皇帝,我给你撑腰!”
冬葵慢慢转过头,满脸愕然,嘴里含着肉,腮边还印着泪痕,“崽崽,肉可以吃大块的,梦不能做这么大志向的,做这个是要砍头的。”
小世子欲言又止,良久才屈服地回,“那好吧,等我长大后,我给你撑腰。”
冬葵:“好!”
两人欢快地啃着肉,孰不知柳蕴坐在墙头上从头看到尾,一脸的无奈与纵容,而墙下一群人捶胸顿足,“什么时候我们能精准地预料到小夫人的反应!”
柳蕴翻身下墙,令随从回府邸吩咐大管家备好礼登门感谢温府,大管家按照吩咐备好了女眷最爱的首饰之类的物品送到温府,温府女眷见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心下欢喜柳蕴给这个面子,此消息一传出,京中其他官家女眷羡慕不已,原来为夫人做戏会得到大人如此感谢,纷纷想求个做戏的机会。
这厢,冬葵与小世子啃完鹅肉,将地上收拾干净,冬葵就抱着小世子睡觉去了,一觉睡足醒来,冬葵坐在桌前绣花,小世子在她身边描字。
当年柳蕴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副岁月静好的画面,若是没人在他进门前告知他的小妻子烧别人头发的话,他当时是极为愉悦的。
此时,柳蕴佯装才回来,冬葵瞥见,心虚地起身给他倒茶,还没琢磨好如何说,小世子倒先开口认了错,听得她生了气,“崽崽,我们没错!”
柳蕴就着她的手抿口茶,示意小世子去隔壁屋描字,小世子听话地去了,他再也忍不住将冬葵一抱,掐紧了那抹纤腰。
冬葵还在气,“是徐家女儿要丫鬟掌我的嘴,我才会烧她的头发,她家还踢我的门,坐我的桌子!”倾身捏起绣花针往木桌上狠狠戳了下,“还说李家老爷会为她撑腰,尽欺负我。”把自己说得可怜得很,好像徐家女那头燃烧的头发不是她做的。
柳蕴抬起她气鼓鼓的脸颊,“你的意思是,我也要为你撑腰?”冬葵心想,烧人头发确然不符合举人夫人的身份,只得眼神躲着他的逼问,被他勒令一声,“看着我。”
冬葵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柳蕴低笑着松了手,学着当年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我这就去给你撑腰。”
冬葵欢喜,又有些小骄傲。
接下来的戏就是柳蕴非但没去李家,李家老爷还亲自备好礼来道歉了,此时宋平水在门外故意大声地喊,“随烟,李家老爷登门道歉了!”
柳蕴将想要起身的冬葵按在座上,“不准出去。”冬葵只得点头。
柳蕴出了门,来至府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扮演李家老爷的宋平水,宋平水刻意将嗓音弄得暗哑一些,“今日着实对不住,是那徐家女不知礼,冲撞了夫人。”眼睛还望门里瞄,“不知可否让我进去?好当面给夫人道个歉。”
李家老爷贪色是出了名的,明明一大把年纪了,还尽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因着柳蕴素日把冬葵看得严实,李家老爷从未有机会见识一下众人口中的柳蕴的貌美小妻子,这次得了机会,自然不容放过。
“夫人受了惊吓,此刻见不得生人,还望李老爷见谅。”话说得客气,柳蕴的脸色却极为阴沉,瞧得李家老爷心头发怵,那点肮脏心思顿时没了,见备了礼,柳蕴既不稀罕也不想要,只好令下人拿着,灰溜溜地走了。
之后,一连几日,冬葵在家带小世子,柳蕴早出晚归,因为冬葵那日的壮举,巷子里再无人说三道四,冬葵与小世子的日子过得好极了。
隔壁。
众人聚集在屋中开始商议如何做秦立接幼帝去西南的戏,柳蕴在圈椅上听着,末了,垂眸哼一声,“把世子爷请来。”
秦立自进了京就被幼帝塞进文渊阁里埋头处理政务,乍一听能走出文渊阁,终于松了口气,及至胡明志家中,想起以前试图拐走冬葵的旧事,口中啧了一声,悔不该当初啊!
柳蕴不在。
宋平水等人面上朝秦立恭敬行礼,心里琢磨如何折腾他,“世子爷可会做戏?”
秦立在女人堆里可会做戏了,一张风流的面皮最能勾得女人心,可这次他不能勾冬葵的心,生平头一次露出谦虚姿态,“应怎样才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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