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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这般打算,便将衣裙呈上了,季听扫了一眼,颇为惊奇的‘咦’了一声,似乎惊讶今日的风格,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一样,好脾气的将衣裳换上了。
  等换好之后,宫女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季听看着从未试过的风格,一时有点不放心:“会不会太显老了?我可不想那么显老。”她现在装嫩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刻意把年龄感提上去。
  “不老不老,简直太漂亮了,娘娘您是仙女下凡吗?”宫女真心实意的夸奖。内敛的衣裳穿在季听身上,丝毫不显古板,反而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简直像瓷器一般,还为她平添一抹成熟女人的韵味。
  宫女原本觉得,娘娘性子欢脱,定然更适合明艳轻松的打扮,可如今一看,却觉得她更加适合这种成熟的感觉。
  季听看着宫女眼中的惊艳,一时间哭笑不得:“真有那么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娘娘快去找督主大人……和皇上吧,他们一定会喜欢的。”宫女说话的时候打了个磕。
  季听被她夸得多了点信心,再对着镜子练了一下无辜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装嫩,于是心情愉快的出门了。
  她到政和殿时,申屠川和皇上刚出来,看到她同时一愣。季听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很奇怪吗?”她就觉得这衣裳不适合她,不该听几句夸奖就不知道姓啥的。
  “怎么会!母后你太好看了!”小皇帝一脸新奇的绕着她走了三圈,发自内心的感慨,“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不愧是朕的母后。”
  季听被他夸得心情顿时好了,但还是下意识的看向申屠川,显然他的评价更为重要。
  “嗯,不错。”申屠川唇角扬起一点弧度。
  季听笑了:“你们还未用膳吧,一起吧。”
  小皇帝立刻看向申屠川,申屠川皱了皱眉:“皇上,你该有自己的主见。”
  “哦……那一起吧!”小皇帝立刻做了决定。
  申屠川看了季听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三人便回了凤栖宫一起用膳。小皇帝第一次来这边,好奇的打量周围:“母后这里虽然不大,可装饰摆设无一不是最好的,朕本来还想着登基后给母后换一座更大更奢华的宫殿,如今竟然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了。”
  “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还是不要搬的好。”季听立刻道。
  小皇帝点了点头:“我也喜欢这里,方才看到院子里有秋千架,待会儿我可以玩一下吗?”
  这句话像是问季听的,他的眼睛却看着申屠川,在征求谁的意见不言而喻。然而申屠川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帮季听布菜。
  季听笑笑:“你喜欢只管去玩就是,这点小事不用问我的。”
  “多谢母后。”小皇帝见季听说完话,申屠川也没什么反应,当即高兴的往嘴里扒米饭,直到申屠川提醒慢点,才刻意放慢了速度。
  因为心里惦记玩,小皇帝只吃了半饱便跑出去荡秋千了,申屠川看一眼屋中剩下的人,这些人立刻也跟着出去了,屋里顿时只剩下他和季听两人。
  饭桌上过于安静了,恢复了记忆的季听始终有点不自在,咳了一声打破沉默:“皇上他……似乎很听你的。”
  “他之前一直住在宫外,五岁才开始启蒙,如今字都认不得几个,更别说规矩了,只能一步一步的教。”申屠川解释。
  季听点了点头,忍不住提醒他:“虽然知道你是为他好,可他到底是皇上,不能太过严厉,不然等他长大了,万一讨厌你怎么办?”
  申屠川顿了一下:“你说得对,我会注意。”
  “其实也没什么,以后教导完多让他放松一下,他心里便记着你的好了,小孩子都是这样,”季听放松了些,给他夹了一筷子茶树菇,“你尝尝这个,味道很好。”
  申屠川顿了一下:“这似乎是你第一次为我夹菜。”
  “……是吗?”意识到自己动作过多,季听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想尽办法的找补,“我就是觉得这道菜挺有趣的,盘子下面竟然有个洞,专门用来放一根点燃的蜡烛,吃到最后菜都是热的,可真有办法。”
  申屠川看向这盘菜下头的蜡烛,眼神没什么波动:“往常也有这道菜,怎么今日这么感兴趣了?”
  “……之前都没在意过,今天头一回盯着看。”季听打个哈哈将此事遮掩过去了,之后再不敢给他夹菜。
  两个人一顿饭还没吃完蜡烛就灭了,申屠川看到了,伸手便去端盘子:“叫人重新点一根……”
  “小心!”
  季听惊呼一声,可惜还是晚了,申屠川的手已经伸了过去,随机又快速的收了回来。季听急忙握住他的手,果然看到他的手指上烫得红了一片,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生出水泡。
  “蜡烛虽然灭了,可盘子还是热的,你怎么能乱碰呢?”季听皱眉。
  申屠川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将手收回去:“一时忘了,不要紧的。”
  “怎么不要紧,起来。”季听说着,便拉他站了起来,一路带他到了里间,将他的手按进了装满凉水的铜盆里,冰了好一会儿后才拿出来,再一看果然上头有小泡长出来了。
  季听皱着眉头叫人拿来烫伤药,挖了一些出来后仔细的给他的手指涂上厚厚的一层,涂完还心疼的问:“疼吗?”
  “现在不疼了。”申屠川的眉眼温柔起来。
  季听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真是太不小心了。”
  “我下次会注意。”申屠川的脾气说不出的好。
  季听看他一眼,到底没了脾气,将手上的药擦去后询问:“还吃吗?”
  “不了,下午还有事,晚上再来看你。”申屠川说着指尖动了一下,半天才抬起手想抚一下她鬓边的头发。
  季听急忙躲开:“不行,你手上还有药呢。”
  申屠川顿了一下:“我忘了。”
  “你得记着才行,千万别将水泡弄破了,不然有你受的,”季听说完,怕他不往心里去,立刻一脸严肃的补充一句,“可疼了,比烫伤时疼千百倍。”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之前烫伤过?”
  季听一愣,半晌干咳一声:“我没烫伤过,但是我见别人烫伤过,总之就是很疼,所以你多注意。”
  “嗯,我知道了。”申屠川说完便要离开。
  季听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他看了过来,眼底带着淡淡的困惑。季听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踮起脚尖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早些过来,我等你。”
  申屠川眼中总算出现了浅浅的波动,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终于轻声应了一声。
  把申屠川和小皇帝都送走后,季听一个人无聊,心血来潮跟宫女学起了刺绣,结果被扎了两下后就放弃了。她随意的找着事情做,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最后跑去睡了一觉,才算消磨了大部分时间。
  当晚,申屠川如约而至。
  一听到申屠川来了,季听鞋都顾不上穿,便一路小跑过去迎接,出里间的门时一时不察,直接撞在了申屠川身上,磕得鼻子一阵酸疼。
  “怎么这么冒失。”申屠川眉头皱了起来,再一看她并未穿鞋袜,眼神顿时冷了下来,“都是要做太后的人了,这样赤着脚跑成何体统。”
  说着,他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绷着脸大步进了屋里,将人放在了软榻上,又拿了旁边的毯子给她盖上:“这么心急做什么?”
  “……无事,就是想出去迎你。”季听微笑,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在跟他相处,但没了记忆的自己到底是不完整的,如今记忆回来了,满腔的爱意也跟着回来了,哪怕与他面对面,也总忍不住想他。
  申屠川怎么会不懂她的目光,拳头紧紧握了一下后放缓了声音:“你不必来,我自会寻你,何必这么冒失。”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我更愿意亲自去找你,”季听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怎么不多穿一些,现在天气越来越凉了,仔细生病。”
  申屠川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同样都是白皙的肤色,她的却好像有一层暖意,自己却是冷淡的白,而她的十指圆润细腻,一看便知自幼养尊处优长大的,不像自己的手,虽然这些年没有做过粗活了,可幼时留下的伤痕茧子却无法遮掩。
  这样格格不入的两双手,如今却握在一起,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一样。申屠川看了许久,才扬起唇角:“若是能一辈子这样多好。”
  “什么?”季听凑得更近了些,说话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想跟我一辈子吗?”
  申屠川抬起头和她对视,两个人的近得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静了片刻后他眼眸微动:“可以与你一辈子吗?”
  “自然,今后我们便在宫里相守一生,”季听说完顿了一下,“啊不对,皇宫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咱们得居安思危才行,能留在这里一辈子固然好,若是有朝一日皇上翅膀硬了容不下咱们了,那可就危险了,所以我们还是要提前做好筹谋才行。”
  “做什么筹谋?谋朝篡位推你做女皇如何?”申屠川随意的开口,仿佛在问她晚膳吃什么一样。
  季听赶紧捂住他的嘴,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不要胡说,仔细隔墙有耳。”
  申屠川笑笑,将她的小手捏在手心里:“我认真的。”
  “……正是因为知道你认真的,所以我才会怕,”季听一脸无语,“我连做太后都不怎么感兴趣,更别说当皇帝了,你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等皇上容不下咱们那日,咱们应该怎么全身而退。”
  她说完顿了一下,突然有些向往:“不如去乡下隐居如何?不过要做农活,应该是累些,但也没有关系,我们两个年轻力壮的,肯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若是……”
  “你以前从不会考虑这些。”申屠川突然打断她的话。
  季听猛地闭嘴。
  申屠川语气如常,神色比起以往甚至多了些温柔,凉薄的手覆到她的额头上,仿佛最亲昵的接触,也像下一秒要用内力震碎她的头骨:“这些不该是十七岁的你考虑的,都交给我便好,日后不要再想这些了好吗?”
  季听怔怔的看着他,渐渐的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浮现一丝丝惊愕:“你什么时候……”
  “嘘”申屠川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舒缓,“不要说,我不想听。”
  季听无言许久,还是问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申屠川不说话了,与她对视许久后,眼神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一定要知道?”
  “……你若是不想说,那就算了。”季听声音没那么肯定了。仔细想一下,自己露出的破绽不止一处,而且他都已经发现了,再追问怎么发现的,似乎也没有意义。
  他的手从她额头抚下,经过她的眼眸时,她的睫毛像小刷子一般在手心扫过,有些痒,很有趣。他没有过多停留,而是来到了她的脖颈处,将她纤细的脖子虚握在手心里。
  季听渐渐绷紧了后背,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别这样,我有点怕。”
  “怕什么?觉得我会伤害你?”申屠川温和的询问。
  季听咽了下口水,喉咙跟着在他手心里动了一下,申屠川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生命是那么鲜活那么真实。
  事已至此,再装傻充愣也没有意义,季听稳定心神,还是对他坦白了:“不错,我已经恢复了记忆……应该是那日看了你的胎记,不小心触发的。”
  “原来你称它为胎记,”申屠川面上没有什么情绪,“都想起来了吗?”
  “……嗯,”季听感觉到他的手有一分收紧,急忙对他道,“我不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的,我是、是为了拯救你!”
  “拯救我?”申屠川撩起眼皮。
  季听立刻点头:“对,拯救,你提前看过这一世的人生,应该也清楚,在十七岁那年会惨死,若不是临时出了意外,我定会在你惨死之前救你,然后将你带离生活的泥沼,我真的只为救你,并非是要杀你……”
  “既然如此,那如何解释,每次我遇到你之后便会死去的事?”申屠川声音平静。
  季听抿唇:“不是死亡,是进入新的轮回,只有将这些都轮完,我们才能……”话说到一半,果然发不出声音了,她只能换个方式,“只有都轮完,我们才能真正迎接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有比我如今权倾朝野的好?”
  季听一时无言,因为她实在难以想象,现实世界也有这种一人之下的工作。申屠川见她无话可说了,唇角微微扬起:“若是没有,那我为何不把握当下便好。”
  “……好吧,你说得对,如今你也算靠自己改变命运了,能把握当下自然是好的,”季听说完停顿半晌,才满眼心疼的问他,“可你如今真的把握住了吗?你可曾有一日,是过得轻松愉快的?”
  申屠川不语。
  季听垂眸,轻轻揪住了他的袖子:“那块胎记,其实是痛苦的痕迹,颜色越重,你的痛苦便越深,你先前猜得不错,只要印记存在,你便能在这个世界一直活到寿终就寝,可这也就代表,你内心的痛苦,从未有一日消散过,你真的甘心吗?”
  申屠川静静的看着她,依然一句话也不说。
  季听的思路渐渐顺畅了,话也多了起来:“你既然有一些前世的记忆,那你告诉我,我有害过你吗?我只想将你从痛苦中拯救出来,以前是,现在也是,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一世就是最后一世了,只要离开这个世界,我们就能在……在更真实的地方相见。”
  她差点将现实两个字说出来,好在话到嘴边时突然没了声响,换了个方式才能表达。
  “所以,你从一开始,便只为拯救我。”申屠川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开口了。
  季听立刻点头:“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相信我……”
  “所以正如我说的一样,你的每一次靠近都并非偶然,也不是发自内心的亲近,就只是为了所谓的救我。”申屠川说出这些话时,表情出奇的冷静。
  季听微怔:“你怎么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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