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挺蠢的。
如果不是她履历很好,又有教学经验,且能尊重每个人格的独立性,他此刻肯定会立刻辞退她。
申屠翌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睛,浑身冷得几乎要掉冰碴。
这样坐了许久之后,天边微微泛起光亮,他看了眼对面已经彻底躺在地上的女人,冷着脸拿旁边的枯枝戳了戳她。
季听轻哼一声,一脸困倦的幽幽转醒,看到他的脸后迷茫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她赶紧坐起来,呆滞的擦了一下唇角不存在的口水:“大少爷?”
“嗯。”申屠翌冷淡的看着她。
季听确定了身份,就不说话了,哈欠连连的歪在那里。她头发有些乱了,身上的皮衣也被小石子划出点点痕迹,到处都沾着灰尘和草屑,看起来像个狼狈的小乞丐。
申屠翌声音清冷道:“那些人应该已经走了。”
“……是吗?那我们也出去吧。”季听又打了一个哈欠。从昨天那顿早饭之后就没有吃饭的她,加上一夜没怎么睡,此刻是一点应付申屠翌的精神都没有了,闻言也只是本能的站起来。
跟她相比,申屠翌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一块块的凝结在皮肤上,没得到良好照顾的身体此刻昏昏沉沉,刚一站起来眼前就一阵发黑,不受控制的往前方倒去。
季听一惊,急忙过去扶住他,两个人力气的悬殊还差点把她带倒,好在最后总算是稳住了。
申屠翌眼前能看清东西后,第一件事就是冷着脸要把被季听搀扶的抽回来,季听皱着眉头制止了:“大少爷,你现在的身体状态随时有可能晕过去,这里都是些碎石头,要是摔在上面了可能会很危险。”
“所以呢?”申屠翌抿唇看着她碰触自己的,心里十分不耐烦。
季听叹了声气:“所以还是让我搀着你吧,哪怕不舒服也请忍忍,不然你昏过去了,或者换了少爷的人格出来,我可能都没办法带你出这片林子。”
他要是真晕过去了还好,大不了自己先一步出去求救,如果是那位娇气任性的少爷出来了,少不得要哭天抢地,万一再误会是她把他带来的,要杀人灭口就不好了。
申屠翌沉默一瞬,似乎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于是虽然浑身的气压像冰冻了一样,但没有再推开季听。
季听松了口气,搀扶着他慢慢往外走。此刻天还未亮,四周安静得连风声都没有,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
山林间的空气实在是好,尤其是这种接近天亮的时候,空气湿润且清新,置身其仿佛连自己都跟着清新起来。季听偷偷深呼吸几次,专注的搀着申屠翌往前走——
“大少爷小心,前面有个小坑,注意别崴脚。”
“大少爷慢点,这边碎石子太多,小心滑倒。”
“大少爷别动!那里有一只蜗牛,千万别踩死了。”
……
在她叨咕半天后,申屠翌终于克制不住了,冷着脸打断她的话:“闭嘴。”
“……我怕你摔倒,所以才提醒的。”季听觉得自己这么费心费力,他却叫自己闭嘴,一时间有点委屈。
申屠翌冷眼看她:“不需要。”
“……”
一分钟后,申屠翌踩到一个小坑,脚一软差点摔下去,季听及时搂住了他的腰,才算避免了一个悲剧。
只是一个不那么平缓的动作,申屠翌的脑子就好像要炸开了一样,伤口处发出阵阵的疼痛。他微微喘息一瞬,一低头就看到季听真诚的脸:“大少爷,我都说了吧,你会摔倒的。”
“……”天凉了,想辞退个员工。
两个人磕磕绊绊的,总算走出了山林,回到了昨天逃跑时那条路上。那些人果然已经走了,只有路边一小片烟头,证明他们曾在这里蹲守过。
“在山林里抽烟,这些人不仅没有公德心,还又蠢又坏,”季听有些不高兴,暂时松开申屠翌朝烟头走去,仔细检查确定没有余火后,才用树叶将这些包着丢到垃圾桶里。
申屠翌平静的看着,暂时收起了辞退她的想法。虽然这女人话多了点,但看着却像个有责任心的,在教育方面,责任心有时候比能力更重要。
季听做完这一切才回来,看到申屠翌白得像鬼一样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大少爷,让你久等了。”
申屠翌看她一眼,转身沿着路朝前走去。他身上的卫衣穿在季听身上时,显得又大又宽松,可到了他身上却有些紧巴巴的,但好在他身高腿长比例优越,穿上之后依然很合适。
……嗯,就是跟气质不太匹配。
季听忍住笑意追了过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昨天的修车行,来到了他们的摩托车前。
申屠翌看着上面挂着的两个头盔,寒凉的眼眸微微一动:“这个头盔是你的?”
季听看一眼,他指的是后座放的那个,确实是申屠迩买给她的,于是自然的点了点头。
申屠翌沉默一瞬,半晌淡淡道:“看来他很喜欢你。”
“谁?”季听这会儿越来越饿,注意力也跟着涣散起来,一时间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申屠翌看她一眼,傻呆呆的一点都不聪明的样子……申屠迩的眼光有毛病?
“没什么,走吧。”申屠翌的脸色不太好。
季听疑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刚才眼神里好像表露出一丝……嫌弃?不对啊,这里就他们两个加一台摩托车,他嫌弃谁呢?
季听的目光落在摩托车上,严肃的点了点头。嗯,他果然是在嫌弃摩托车。
“好,我们现在就走。”季听呼了口气。
然后两个人就都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动。片刻之后,季听迟疑的开口:“你没带钥匙?”
“带了。”申屠翌面无表情。
“那你开车啊,还等什么?”季听不解。
申屠翌看向她:“我不会开摩托车,所以你来。”
“?”不是,你其一个人格都是摩托车比赛的冠军了,其他人格还不会开吗?
或许是季听眼神的质疑太明显,申屠翌沉着脸淡淡道:“如果擅长的东西也能共享,那小寺也不会是个学渣了。”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季听看着申屠翌拿着钥匙递给自己,迟疑片刻后还是接了过来。
“你会开吧?”申屠翌问。
季听不太有底气:“应该会吧,这东西和电动车看起来区别不大。”
申屠翌沉默一瞬,面无表情的把钥匙拿了回去。
“……”
于是两个人围着摩托车站了半天,最后还是先进修车行休息了。
当进到屋里后,季听立刻瘫在了长沙发上,全身舒展的同时嘟囔着:“不管了不管了,大不了我给沙发清理费,我必须睡一会儿才行。”
她说着话,就看到申屠翌往洗间走,一时间没有在意,只是当听到那边传来水声后才猛地坐起来,想也不想的过去把水龙头关上了。
申屠翌本来正要洗脸,见她闯进来关了水,当即脸色冷了一分:“季老师,你做什么?”
“大哥……不是,大少爷,您还受着伤呢,不能用水洗,万一发炎了就不好了。”季听无奈。
申屠翌神色冷淡:“我会在发炎之前去医院处理。”
“?”这样也可以?
眼看着他又要开水,季听忙按住水龙头,半晌无力的妥协:“我之前在柜台那边看到了医药箱,我来帮你处理吧,保证给你弄得干干净净的。”
申屠翌不语。
季听见他油盐不进,只好从别的角度劝说:“你如果洗的时候切换了人格,那个肯定会很疼,你也不想自己弟弟受苦吧?”
不得不说这个劝导方式很有用,虽然申屠翌的脸色更臭了,但还是乖乖坐在了沙发上,任由她帮自己清理干涸的血迹。
季听拿着浸满双氧水的棉球帮他擦脸,很快旁边的垃圾桶里就多了一堆沾了血迹的棉球。
她在做这件事时贴得极近,两个人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申屠翌浑身紧绷的看着她,虽然有些排斥,但并不觉得有那么难以忍受。他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惊讶,毕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过。
不自觉的,他开始打量起眼前这张脸,发现离得这么近了,依然从对方脸上找不到任何瑕疵。她的眼睛很漂亮,带着天生的侵略感,可由于眼神太过干净无杂质,并不见有一点攻击性。
季听帮他擦完脸,就开始轻轻处理他额头上的伤。因为不知道伤得多重,所以只敢把周围的血迹清理一下,等做完这一切准备抽身时,突然发现申屠翌在盯着自己,眼眸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认真。
季听:“……”这是又换人格了?
她沉默一瞬,还没等开口说话,对方就淡淡道,“你眼睛斗鸡了。”
“……”哦,没换。
季听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长沙发上,瞄他一眼闭上眼睛:“大少爷休息一下吧,再等一会儿应该就有人来了。”
申屠翌没有半点睡意,可最终还是抵不住身体的乏困,很快就睡着了。
两个人一直睡到有人声传来才醒来,季听看到是申屠迩的朋友胖子后,急忙过去求帮忙,说完话才想起看看男配有没有切换人格。
答案是没有,她面前的这位,仍然是申屠翌。
正当她担心胖子会看出不对时,申屠翌已经主动跟胖子打了招呼,言两语后让他帮着叫了辆出租,跟季听一起坐了上去。
出租车驶出山林时,季听偷偷瞄了申屠翌一眼,想到这种突然切换人格的事肯定没少发生,他们才会对彼此的朋友这么熟悉。
两个人去了趟医院,申屠翌处理完伤口又一起吃了点东西,这才往家里赶。等快到家时,远远就看到周怡一脸焦急的等在门口,旁边还放了行李箱。
似乎意识到这辆出租车里是谁了,等车一停她就迎了上来,看到男配的神情后顿了一下,这才焦急开口:“大少爷,您头上是怎么了?”
“申屠迩弄出来的,没什么事,你这么急要去哪?”申屠翌下车后淡淡问道。
周怡叹了声气:“我想跟您请个假,我母亲今天身体出了点问题,现在在医院躺着,我爱人已经过去了,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去照顾她。”
季听闻言立刻看向申屠翌,果然看到他皱着眉头。她记得原,男配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搬到别墅后只带了周怡这个从小照顾他的人,家的各项事宜都由她经,现在周怡突然要走,估计别墅里会有一段时间乱糟糟的。
虽然这里不能没有这个管家,但是遇到这种大事,申屠翌也没什么犹豫:“你回去吧,我会叫公司给你打一钱,算是对老人的一份心意”
周怡感激的道完谢,又开口吩咐:“我已经安排好钟点工,叫他们等少爷睡了之后再来工作,厨师那边也是,保证他们不会突然出现打扰您的生活,至于别的部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季听在一旁老实待着,周怡突然看向她:“季老师,这段时间就暂时麻烦你了。”
“我?”季听一脸莫名其妙。
周怡点了点头:“嗯,麻烦你了。”
“……哦,好。”虽然周怡走了,但是为这座房子工作的人们还都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季听欣然同意。
等周怡走后,她跟着申屠翌回别墅了,一到客厅就和他分开、直接往房间走去。
她急切的背影在申屠翌看来,好像很没有出息的样子,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沉着脸也回自己卧室了。
季听一回到屋,第一件事就是去冲个澡,热气腾腾的擦干后倒在她柔软的大床上,这才舒坦的喟叹一声。
刚才虽然在修车行睡了会儿,可沙发到底不如她的床,只有像现在这样躺着,她才有种真正放松的感觉。
放松着放松着,再次有了困意,她迷糊找到窗帘遥控器,按了一下后遮光帘便自动合上了,整个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她神色放松的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下午,她才勉强醒来,一睁开眼睛就觉得浑身酸疼,想来是昨天在野外蜷了一晚的原因。
每次睡醒都有些迷糊,她呆呆的躺在床上,还没等彻底清醒,就被外面的一声尖叫吓醒了,接着就是‘砰’的一声推门声,对方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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