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子事, 赵景焕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赏出去的东西,虽是心意, 能得了该想赠的人手上固然不错,便是他人得了也无妨。
横竖他人在这里,想要什么样的赏赐,日后皆有的是。
可见苏沫儿如此慎重的模样, 他一时倒也心中失笑, 本欲开口说罢,却转念又想到了很小的时候,他曾不知从哪儿瞧来的那些话本子内容。
里面都说才子佳人,救命之恩……
他想到此, 突然兴起念头逗弄她一把, 便转眼,眸眼深深, 如银月在渊盯着她‘哦’了声:“这事啊,既是诚谢,那你准备拿什么来谢?”
苏沫儿知晓太子平日里不苟言笑,看起来冷冷的,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可只待和他熟悉后,便也知晓,他其实也算是很温润的郎君,虽然某些事上,还是少不了令人心惊的压迫力。
但对比外界的种种传言,已是好了许多,甚至有时候,也会玩笑一两句。
即便如此,此刻她也不禁被太子这话给惊住了,瞪大了盈盈水眸看着他,难掩讶色。
一时间,她心跳如鼓,声音大的只剩了胸中的声音,连四周的喧嚣也逐渐消失不见般。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殿下是在暗示什么?
只这般一想,她就觉得浑身似火燎炭烧,面颊染上丝丝红霞云雾,衬的粉面桃花,娇羞欲遮。
却不待她回话,这边厢赵景焕已是察觉不妥,暗道自己竟是魔怔了,口出此言,像个什么样?
当即以拳抵唇,有些尴尬的咳了声:“你……不用往心里去,本就是赏赐出去的彩头,既是你赢了,那就合该是你的,与我无关。”
他刻意说的又轻又淡,仿似与自己撇清关系。
可耳朵尖却莫名有些炙热,他扭头看向旁侧,也不去管苏沫儿如何。
苏沫儿自也回想过来,有些失望,暗道自己真是多了心,太子是什么样的人,真想要了自己,何须拐弯抹角的暗示?
想着这些,她不禁在心里轻叹了声。
两人不知不觉已是走上了一道街,二人一个俊如仙祗,气质雍华,一个貌若琼娥,身姿清丽,遥遥望着便如对儿璧人似的,叫人羡艳欢喜之余,却又心生退避之意。
是以,二人身旁两边都是拥挤的人群,却独独似是无形中被人隔了条缝儿,喧闹的声音衬的陡然安静下来的两人间颇显异样。
赵景焕并无觉得有什么不妥,苏沫儿倒是惴惴不安,生怕殿下是不是生了气?
这时,她眼眸扫见某处吹糖人的摊贩,微微一亮,笑着走到了摊贩前。
苏沫儿回首望着跟过来的太子:“殿……公子,您若不嫌弃,奴家便给您买个糖人做谢吧?”
赵景焕站在摊贩前,便能闻见阵阵甜腻的浓香,再看摊贩上戳着签子的糖人,有黄灿灿的金瓜,红艳艳的石榴,还有圆头大耳的小猪崽,个个不论形状模样,皆是制作的精巧美观,且因小巧玲珑,更显娇憨可爱。
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兴趣,可见苏沫儿眸眼晶亮,想必是很喜欢的,便顿了顿,颔首道:“可。”
苏沫儿得了准话,高兴的转头问:“老丈,糖人怎么卖的?”
摊主见她身姿秾丽,容貌不凡,又看穿着虽简单,却衣料上等,便是喜盈于色。
闻听这话,立刻说了个价格,便道:“姑娘,公子,看上了哪个样式儿的?小老儿这便给您做新鲜的。”
价格倒也不贵,苏沫儿便转眼去看赵景焕,太子却对她摆摆手:“你看着来。”
苏沫儿迟疑了瞬刻,便就笑着应是,点了两样,待付钱时,却不由僵了僵。
她出门时,并没有待银两在身上,此刻倒是尴尬了,唯一值钱的物什只有那块儿玉佩,可如何能舍?
不由赶紧叫老丈停了,又尴尬的看向太子:“公子,不若这次便……”
赵景焕只扫了眼,便明白了过来怎么回事,也不戳穿她,只了问:“想要?”
苏沫儿恋恋瞧了眼那些憨态可爱的糖人,忙就摇摇头:“没……”
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见太子神情淡淡的摸出了个银裸子递过去:“按这姑娘说的做。”
那老丈得了银裸子,欢喜的合不拢嘴,应了声好嘞,便已然制作起来。
苏沫儿见状,不由哑声,更感羞怯:“这……多谢公子了。”
两人正等着那糖人制作时,旁边一摊贩有对夫妻抱着个小子过来了。
那妇人看中了什么东西,纠结几番欲买,男人抱着孩子满是不耐烦:“败家娘们,这也想那也要,由得你那么多银钱折腾。”
妇人被斥的满面羞红,怯懦不已,男人更下脸子:“还说不得你两句了,行了行了,买就快买,看见你那苦瓜相就够了。”
那摊贩对这幕视若无睹,闻言只笑呵呵的递过了妇人要的东西,又瞧了眼那男人怀中的孩子,凑趣道:“客家这小子也有两三岁了罢?如今越上,阴气儿便重了,给孩子买两个平安锁挂着,驱邪避灾多好呀。”
男人看着摊贩手中那小巧的平安锁,又看了看怀中的儿子,大手一挥:“买了吧。”
完全忽视了那妇人的欲言又止。
赵景焕见着这幕,不由的微微蹙眉,顿了顿,又对吹糖人的老丈道:“再做两个糖人吧。”
苏沫儿不由好奇看了他眼,以为是他自个儿又要的,却没想他指了指旁边不远处摊贩那男人怀中的孩子:“过会儿给那小子。”
摊贩乐呵呵的说了声好嘞,将两人先前的糖人递给了二人。
苏沫儿将方才那幕映入眼中,心中没来由的感觉到温暖。
即便这温暖不是对着自己,可也让她再次感到,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殿下,是个人,是个活生生,近在自己咫尺的人。
赵景焕见她盯着自己没接,便伸手接过糖人,道了谢,拉着苏沫儿离开。
苏沫儿这才回神,想着自己竟这般盯着殿下出神儿,真真不该。
她悄悄瞄了眼太子,想问他方才为何那样做,最终却又闭了口。
“喏。”赵景焕不知她心中所想,将糖人递过去:“不是想要?”
“差点儿忘了。”苏沫儿这才笑起来,接过道了谢,又转念,好奇问了太子赈灾的情况。
赵景焕也没有做隐瞒,将大概经过与她分说了一番,苏沫儿一听就明白了,暗道不愧是大燕朝的太子殿下,解决办法比之自己当初粗略一提的不知丰富了多少。
赵景焕也反问了她:“说起来,当初你那想法好的很,虽说简陋,却也不错,是如何想到的?”
到如今,他自不会真以为是苏沫儿父亲讲出来的,细细回想,自然能从其中想出许多细节暗含应对这次的赈灾救急之法。
苏沫儿就知晓瞒不了他多久,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准备解释,便听得身后有孩子的吵闹声传来。
两人略回望了眼,便见是方才那对夫妻此刻正巧走到糖人处,孩子吵闹着要糖人。
那男子当即就抚慰着孩子说买买买,结果走到摊贩出正要掏钱,老丈已将做好的糖人递了过来,笑呵呵道:“不必破费了,方才过去一对儿神仙璧人买了送的,想是见你家小子玲珑毓秀,娇憨可爱。”
男子讶异不已,又很是高兴得意。
妇人却迟疑道:“平白无故拿了他人好处,岂不失礼?”
男子不在意的摆摆手:“这又如何,不过一个糖人罢了。”说着扔过去银钱:“老丈,你也继续准备着新鲜糖人,下次若再来了谁家小子,就说我送的。”
老丈闻言,当即眉开眼笑的应了,望着一家人离开。
而后面有人来了听说后,皆纷纷效仿前行。
望着这幕,苏沫儿不由抿唇一笑,回首道:“殿下,见着了吗?人之初,性本善,虽多有人云亦云,可若得了温饱,反之自有不同。”
简单来说,她这想法不算多深奥,顶多就是从基层入手,改换概念罢了。
赵景焕闻听,不禁若有所思,随即抬眼看着侃侃而谈的苏沫儿,见她神情娇艳,说起这些时却不自觉带了阵阵温怜。
他面上不动声色,可眸底却已带了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
两人边说着,边继续往前走,突然有人直直的朝着苏沫儿撞了过来,赵景焕眉心微跳,径直便拉着未反应过来的她圈入了怀中。
苏沫儿惊呼一声抬头看去,便正好见得那人蓦然回首,一张阴骘俊逸的脸上带着阴沉沉的笑看着她,目光似箭,强硬的钻进她的四肢百骸,令她不禁毛骨悚然,心底升起阵阵恐惧。
……
……
作者有话要说:
苏沫儿:太子真好!!!我为太子打call!!!
太子:客气客气~言重言重~(多来点多来点!)
第33章
“怎么了?”赵景焕眼见她面色苍白下来, 怀中温温软软的身体更不可抑制的带了几分颤抖,心头微沉,立刻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却只见着一个身影在人群中如鱼游动, 钻了两下, 便已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赵景焕顿了顿, 又问了句:“方才那人, 你认识?”
苏沫儿回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漏了怯, 闻听此言,哪儿能承认,生怕赵景焕瞧出什么来,忙笑了笑,提唇道:“劳殿下关忧, 奴家无碍,就是方才被吓着了。”
自从收到家书, 说柳岩泽来了长州都城的消息后,她就知晓,自己迟早有一天定会再与他碰面。
也因此做好了心理准备,更做好了, 与他再次见面的时候, 就是彻底解决这个威胁的时机。
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柳岩泽竟会如此胆大包天,明目张胆的就出现在了自己与太子跟前。
若是方才一个不查, 亦或是没能在殿下身旁, 那岂不是说……
想到此,她就觉得越发恐惧, 这些年来一直被柳岩泽笼罩的阴云似是再次朝她兜头浇了下来,沉沉的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儿来。
“中秋灯会,人多,该小心点才是。”直到赵景焕深深看了她眼,开口提醒的声音才将她再次拉回神来。
她暗暗吐了口气,心道:绝对不能乱,如今步步为营,只要熬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定然就能彻底解决这个祸害了。
如此一想,整个人就松快了许多。
“殿下说的是,奴家定好生注意行走。”她柔声回了句,才发现,自己还被他紧紧搂在怀中,不由的脸颊微红:“殿下,您可以放开奴家了。”
“好。”赵景焕应了声,下意识紧了紧搂住怀中娇娥纤细腰肢的手,转瞬便将她放开,却并未彻底松开她,而是改搂变成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匀称,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掌心带着点点粗粝的茧子,握着她的手时,促使她的娇嫩肌肤略有几分刺疼。
可同时,他的大掌又很温暖,紧紧握住她的手,安心的感觉从手掌一路传递在心口,滚烫烫的。
她不由红着脸娇羞提醒:“殿下……”
赵景焕面色不变:“人太多,我拉着你走。”
话落,也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带着苏沫儿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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