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的时间,户部就派来了协同田赋司征收夏税的人。来人是户部侍郎,曹轮。
“宁大人,温大人。尚书大人今日派我来此,让我带着户部的一干人协同田赋司进行今年夏税征收。在下如今对这新的征税方法也仅有一知半解,所以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指教。”
曹轮的官阶比宁砚和温梅芷两人都高,这番话说的可以算是谦逊极了。
“大人言过了。”说着,宁砚将早已准备好的几本册子呈给了曹轮。“这是田赋司早已结算好的征税名册。”
待曹轮接过名册后,宁砚解释道:“大人请看,名册上面,何人交税,应交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只需要按照这个名册去征收即可。”
曹轮翻开名册看了看,赞叹道:“果真是一目了然,这样的确能省不少的工作。”
田赋司因为设立的时间过短,人手并不多。这征收夏税的任务绝大部分其实还是由户部负责。
以前的田赋就是由户部征收的,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反而对于田赋司来说新着手,处处都要学习请教。
“大部分的任务还要劳烦户部,劳烦大人了。”
曹轮点头道:“这样,上元府东边就交给田赋司,户部派两名主事协助你们。西、北、南三面就由户部来负责。”
“上元府周边隶属上元府的各县户部会下达手令,再由他们来征收,征收完毕后会上承户部与田赋司。”
宁砚点头。虽然户部插手插的有点多,但以田赋司如今的状况,也只能接受。等以后田赋司渐渐成熟了,才能真正从户部独立出来。
“下官没有异议。”
“我也没有异议。”温梅芷也在一旁附和到。
曹轮满意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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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税的工作前前后后一共进行了半个月,各地的奏报开始陆续的往上元府送,但宁砚的手中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上元府的情况如今已经清清楚楚了,比之上一年的夏税整整增长了两成还多。其中有近一成的增长得益于重新丈量土地后,查出的隐瞒的土地。
夏税一上缴国库,国库一下子就充盈了很多。不仅田赋司和户部上下都是笑容满面,皇帝更是为此龙颜大悦。大袖一挥,赏赐了宁砚不少的好东西。
金银,玉器,布匹,良马。
让宁砚新家空荡荡的库房一下就有了压箱底的东西。
章严维也彻底放下了对累进征税的成见。他变法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充盈国库,宁砚的方法达到了,他自然也认同了。
就在宁砚以为终于忙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准备在家里弄个小庆功宴,邀请章钟凌一家,再加一个温梅芷的时候,他收到了户部的调令。
调任他为金陵审判史,仍旧是正五品。
审判史是设置在州府、郡县的官职,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又对州府太守有一定的监察权力。
是朝廷为了节制州府长官而设置的职位。有实权,而且还不小,在州府中,地位仅次于太守。
这调任还可以换成另外一个词,叫“外放”。从京师被放到外地去做官,远离天子,虽然官阶没变,但在很多人眼里,这与贬谪无异。
所以不用细想,这应该是孔家对他的报复了。他还记得孔煜曾经说过,孔家在吏部有些关系。
而吏部对正四品及以下的官员有直接的任免、升迁以及贬谪的权力。他会收到现在的调令也不奇怪。
见宁砚一直盯着手中的调令看,温梅芷以为他不愿意,所以才会失落失神。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要是不愿意去金陵,我可以帮你去找陛下。”
宁砚回过神,无所谓的说到:“没有啊,外放金陵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看在上元府,我就是一个正五品的小官。”
“我的上面还有一堆的人。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有那么多人压在我的头上呢,如果我去了金陵,我是审判史,我的上面就太守一个人。没有那么多的管束,也没有那么多的担惊受怕,这样多好啊!”
“而且金陵还是有名的繁华富庶之地。我早就想去那秦淮河畔走一走。听一听那琵琶声声,看一看那楼船灯火。”
“倒是你,我走之后这田赋司的担子可都要压在你的身上了。我们先前商议好的一些田赋司变革方法,你也应该都有数。”
“我走后,就靠你慢慢做了。你要是有难处了,就写信告诉我。好的事金陵离这里还不是太远。快马三五日就能到了。”
温梅芷一双杏眼带着笑意看向他,道:“你倒是豁达。”
“有句话怎么说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温梅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话怕又是你们村儿的某个人说的吧!”
宁砚故作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自己倒是先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外放的调令,对他真的一点影响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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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六千,觉得我要上黑名单了……自己作死自己受(┯_┯)
第47章
宁砚放衙后, 就被章严维派来的人叫去了章府。宁砚清楚, 这是章严维来找他说调令的事情了。
进去章严维的书房, 宁砚先打量了一下章严维的脸色,不难看, 宁砚就知道,这调令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情。
“收到吏部调令了?”
宁砚点头。“收到了。”
“情绪不外露。你的心性在我所识的年轻一辈中名列前茅。”
宁砚低头笑了笑,没说话。他情况不太同, 就不和别人比了。而且他真的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你的调令是由吏部尚书发签署的,递到内阁后,我和陛下都看过了。虽然清楚这是孔家报复你的行为, 但陛下不好驳了吏部尚书和孔家的面子。”
“所以就同意了调令。本来你外放的地点是在岭南, 是由我建议,陛下同意之后, 改成了金陵。”
“小子多谢章公。”
宁砚这声谢绝对说的真心实意。如果外放的地方是在岭南, 他哭都没地哭去。大凉的岭南可不像他在的那个时代,地处南方,经济发达, 环境优美。
这个时候的岭南还没有经过什么开发,用“蛮荒之地”这个词来形容毫不为过。他要是真去了岭南,那他就有的受了。
“我将你安排去金陵除了不让你去岭南受苦外,还有一个原因。这段时间, 金陵有奏报上承, 奏报上说, 这些年出现了一种名为兑票的东西。”
“这种东西可以在一些商号兑换成真金白银, 金陵商人易货之时,多使用这种兑票。我担心这种兑票发展下去,会影响到朝廷金银铜货币。”
宁砚听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词就是“交子”。
“你去了金陵刚好可以查探一下那里的情况,如果兑票对朝廷不益,你就直接废止。我已经传信给金陵太守。”
“你到了那里后,不用太过防着他,也不用忙着和他争权,你就老老实实的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你放心,陛下心里记着你的功劳。累进税一日还在发挥作用,你的功劳就一日无人能抹去。而且朝中还有我在。用不了一两年的时间,你就能重新回到上元府。”
“而且在地方为官,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的路走的太快了,没有遭遇过什么挫折,也太早在朝中崭露头角,出去沉淀上两年也好。地方事务繁杂冗多,最能锻炼人。”
宁砚认真点头。“清墨知道,一定谨记章公教诲。”
“还有一件事。”章严维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说似的。“宁氏宗族就在金陵。”
宁砚默然片刻,才说到:“我爷爷说,宁家三代单传。我家的族谱上也只有我爷爷起到我三代人。”
章严维叹了一口气。“有句话我还是想和你说。你爷爷虽然如此对你说,但在他辞官后与我的通信中,还是表达了他想回归宁氏宗族的想法。”
“他也曾对我说过,他百年之后,若子孙有出息,最好能将他风光牵进宁家祖坟。若子孙平庸,便不回宁家。”
宁砚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宁伯生到底还是牵挂着宁氏宗族的。只是他憋着一口气,不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就绝不回家。
只是这口气日益被在翰林院碌碌无为的日子给磨没了。黯然离京后,到死都没和宁家的人说他还想回宁家的事,反而将心事吐露给了章严维这个至交好友。
章严维见他不说话,便道:“宁家的家事我就不多插手了,任何事情你自己决定。行了,你回去吧,好好的准备一下。这几天你就要准备动身前往金陵了。”
“嗯,那清墨告退。”
从章府离开后,宁砚发起了愁。宁氏宗族是一件事,另外一件让他发愁的事情就是去金陵。
他倒是没有什么,半个月的路程而已。他进京赶考时,连着一个月都走过。白淑兰的身体也还算康健,问题也不大。
但陆秋歌已经有近七个月的身孕了,舟车劳顿,他怕陆秋歌的身体有什么好歹,于她于孩子都有影响。
难道让白淑兰和陆秋歌先在上元府,等孩子生下来,将养好身体了再去金陵和他团聚。
可这样以来,他既担心没他在身边,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他还想亲眼看着孩子出生,第一时间抱抱他(她),摸摸他(她)。
宁砚一路纠结着回了家。
新的家是温梅芷卖给他的。原来大了宅子足足大了两倍,是间两进的宅子。
宁砚还费了好大的功夫收拾了一间给他马上就要见面的孩子住,如今一看,怕是用不上了。
宁砚到家的时候,刚进门没走多远就听到了孩童拍手笑闹的声音。
“嫂嫂,嫂嫂,朗哥儿不怕,朗哥儿还要听。”
清脆的声音让宁砚暂时压下了烦恼,带着笑容走进了前院。前院的东北角有一处葡萄架。
看着这处宅子的老仆不仅将宅子打理的很好,这架葡萄也整理的非常好。宁砚住进来的时候,葡萄正好是成熟的时候。
宁砚挑拣了挑拣,还准备酿葡萄酒,结果不懂酿酒的他平白浪费了一坛的葡萄,挨了好一通白眼。
陆秋歌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拿着一本书,朗哥儿趴在她的腿上,双眼亮晶晶的听陆秋歌给他念话本。
白淑兰和柳氏坐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这里。宁砚刚走进来,朗哥儿立马就朝他飞奔了过来。
“清墨哥哥。”
宁砚弯腰一把抱起朗哥儿,挂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朗哥儿又重了。”
章友朗抱着宁砚的脖子,皱着鼻子说到:“才不是呢,朗哥儿没有胖,我这是长个子了。”
“是嘛?”
章友朗重重的点头。“嗯嗯,长高了,长了这么高呢。”章友朗还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
“哈哈哈。看来要不了几天,朗哥儿就要和砚哥儿一样高喽。”
“我要比清墨哥哥高,到时候换我来抱清墨哥哥。”这话把其余三个女人都逗乐了。
抱着章友朗坐下,宁砚低头问道:“你阿爹怎么没来?”
“阿娘说阿爹去和叔叔伯伯喝酒了。清墨哥哥,阿爹说你喝酒三杯就醉,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清墨哥哥哪里都厉害呢,原来不会喝酒啊。”
“呃……人无完人嘛。”
自从上次章钟凌为了他出面见了城卫军的统领后,似乎是想开了似的,不再终日在家中醉生梦死,开始和以前的朋友见起面来,脸上的笑容也日益多了起来。
柳氏为此还专门感谢过宁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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