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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的话说得极不客气,周围人为李斯年捏了一把冷汗。
  对于程彦与李斯年的婚事,长公主并不看好,只因程彦喜欢,才不得不接受。
  正是因为如此,众人才更加担心长公主刁难李斯年,在李斯年没有进入大殿之前,众人便提着心,而今长公主说出这番话,众人更是将心卡在了喉咙处——今日到底是李斯年与程彦的大婚之日,长公主如此说话,委实让李斯年下不来台。
  只是不知,李斯年会如何应对这场难堪。
  众人心中这般想着,看李斯年轻轻浅浅一笑,眸光似秋水潋滟,对长公主道:“小翁主是天之娇女,她应该永远肆意妄为,阳光明媚。”
  “斯年对小翁主只有宠爱,从无半点薄待之心。”
  李斯年的声音很轻,分量却很重,扫过众人心口,将殿中紧张气氛一扫而净。
  众人再去看长公主,长公主面上虽没甚么笑意,但眼角眉梢到底比刚才柔和了三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崔美人在一旁凑趣,活跃着气氛,终于将长公主说动,长公主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凌厉面容上慢慢爬上浅浅笑意,示意让宫女们放李斯年进内殿,前去迎娶程彦。
  崔美人得意冲李斯年一笑,似乎在邀功。
  李斯年微微颔首,被侍从推向内殿。
  许裳立在内殿门口,见李斯年来了,忍不住笑道:“你一路而来甚是辛苦,我便不拦你了。”
  说着,她把身体一让,道:“阿彦等你许久了。”
  李斯年温润点头,抬眸看向端坐着的程彦。
  周围的一切,刹那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程彦一人身带颜色。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与程彦大婚时的场景,可真到了这一日,他才发觉,原来心中所想,终不如现实来得惊艳悸动。
  大夏五行属火,故而世人的婚礼上的礼服大多以玄色为主。
  所谓玄色,是天色将亮而未亮的颜色。
  红色的礼衣打底,衣缘与腰封是黑色绣着红色祥云纹路,外面再罩着一层黑色的纱衣,便是天色将亮而未亮的玄色。
  程彦手中握着一柄描金团扇,她手指纤细如玉,竟比那扇柄的白玉还要美上几分。
  团扇微微遮着她的脸,李斯年只瞧见她的发高高挽起,露着光洁的额头,眉心点着大红色的花细,凤钗步摇垂下长长的流苏,在她两侧微微晃动。
  “小翁主。”
  李斯年轻轻唤道。
  团扇后传来一声娇笑,笑得李斯年的心口都跟着软了下来。
  很软很软。
  侍女们扶着程彦起身,一步步走向李斯年。
  李斯年伸出手,握住了程彦的手。
  程彦的手软,也很热,似乎能将他冷了数年的心一同暖热。
  李斯年牵着程彦往外走。
  轮椅转动的生意,和着心脏的狂跳。
  楼台亭榭一重重,宫墙深几许,前方的路似乎永无尽头。
  李斯年忽而觉得,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可又觉得,这条路似乎有些漫长。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被团扇掩去的程彦的面容。
  没有人比程彦更适合明艳这个词,盛装之下的程彦,一定很好看。
  李斯年握着程彦的手,拜别天子太后长公主。
  刚才仍在笑着的丁太后,见程彦与李斯年牵手而行,忍不住红了眼眶。
  崔美人见此,忙开解着丁太后。
  程彦脚步微顿,停下身,转身去看丁太后。
  谢元在世时,她的日子过得分外艰难,母亲疲于应对谢元的刁难,将心中温情磨去了大半,甚少与她说贴心话,她的祖母程老夫人又一贯偏心,眼中从里瞧不见她。
  她只有的丁太后,也唯有丁太后,会抱着她唱小曲,与她讲些这个时代特有的故事,抚平了她穿越而来的惶恐不安。
  没有母亲,她养不成今日的杀伐性子,可若没有丁太后,只怕她早就失去了生而为人内心的柔软。
  丁太后是她人生路上的一盏明灯,照着她回家的路。
  可现在,她就要离开她的外祖母,嫁到李斯年的身边。
  往事涌上心头,程彦只觉心口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
  丁太后揉着帕子,红着眼但仍然对她笑着道:“彦彦,你与斯年好好过日子。”
  程彦重重点头,含笑却也带泪对丁太后道:“外祖母,我会好好的。”
  一直好好的。
  无论是她,还是丁太后,她们都会好好的。
  许裳见程彦与丁太后如此触情,心中感伤。
  程彦终究是幸福的,有丁太后的宠爱,有长公主的维护,更有心上人的喜欢。
  许裳心中替程彦高兴,又为程彦不舍,跟着掉了几滴泪,又忙用帕子擦了,上前扶着程彦,温柔笑道:“你瞧你,又不是不回来看太后了。”
  “快些走吧,莫误了时辰。”
  许裳一边说话,一边轻轻用帕子帮程彦擦去脸上的泪。
  程彦点头,手中传来李斯年轻轻握着她的力度。
  程彦去看李斯年。
  面前少年依旧是初见时的惊艳,但又与初见时有些不同,他过分好看的眼睛里,有关切,有温柔,更有能将人融化了的脉脉柔情。
  程彦便笑了起来。
  得夫如此,她该高兴才是。
  礼官们排排而立,报着时辰。
  程彦不再感伤,回握着李斯年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停在长信宫门口的轿撵终于缓缓启动。
  乐官们奏响乐曲,轿撵伴乐而行,向宁王府进发。
  李斯年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又没甚么好友,省去了不少礼节,来宁王府祝贺的,多是程彦与长公主麾下的人,至于李斯年暗中结交的朝臣们,此时都在避嫌没有参加二人的婚礼。
  虽然没有参加,但早早地私下派人往宁王府上送了贺礼。
  贺礼堆积如小山一般,让清点礼品的侍从花费了好几日的时间,才将贺礼全部清点完。
  大夏的婚礼,是在晚上进行的,又为“昏礼”。
  程彦来到宁王府时,天已经完全暗了,只有星光伴着朦胧月色,和着一盏又一盏的六角琉璃灯,将宁王府照得如白昼一般。
  李斯年将程彦送至新房之中。
  婚礼是个力气活,他怕程彦饿肚子,早早地在房间准备了程彦爱吃的小点心,又怕程彦的发饰太重,刚进新房,便让紫苏取下程彦鬂间满头的凤钗与步摇。
  绿萝心直口快,听李斯年这般嘱咐,忍不住笑道:“王爷还未去向宾客们敬酒,便这般迫不及待与我家翁主洞房了?”
  大夏民风开放,绿萝又是自幼跟着程彦一同长大的人,养就了与程彦一样牙尖嘴利的性子,趁着程彦新婚,便忍不住想打趣程彦。
  紫苏笑着去拧绿萝的脸,道:“这样的话,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说的?”
  侍女们笑闹成一团,李斯年眉头微动,目光越过众多侍女,落在被团扇遮着面容的程彦,悠悠一笑,笑道:“确是迫不及待。”
  轻飘飘的一句话,惹得屋里的侍女们都红了脸。
  李斯年的目光太炽热,哪怕中间隔着侍女与团扇,程彦也觉得被他看得脸色发烫,连手中的团扇都握不大稳了。
  程彦握着团扇的手指紧了紧,心中暗骂一句不要脸。
  她以前怎就没发现李斯年是这般的一个人呢?
  还是说,李斯年那张谪仙似的脸太过好看,她被李斯年面容迷了眼,以至于连他的本性都没瞧出来?
  想了想,程彦觉得多半是后者。
  毕竟李斯年的那张脸,委实蛊惑人心。
  外面侍从又催,李斯年又嘱咐紫苏拆下程彦的钗环。
  侍女们见他大有程彦不卸钗环,他便不离开新房的准备,便围在程彦身边,将程彦的满头珠翠卸了去。
  李斯年这才满意,跟着侍从离开了新房。
  程彦饿了许久,见桌上有李斯年给她准备的荣悦斋的芙蓉糕,便捻起一块,喂到嘴里。
  紫苏给程彦梳着发,笑道:“翁主是有福之人。”
  这般贴心不忘给新婚妻子准备吃食的夫婿,委实不多见。
  程彦笑道:“福气都是自己挣来的。”
  最初的李斯年,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是个长满刺儿的刺猬,性格偏激,做事狠绝,见谁都想扎一扎。
  是她一点一点捋平了李斯年身上的刺,慢慢纠正李斯年的三观与习性,才得到今日这个待她体贴入微的郎君。
  程彦吃着点心,不忘吩咐紫苏:“他酒量不大好,你打发个人过去瞧一瞧,莫让他喝太多酒。”
  半夏听此,抿唇笑道:“大婚之日哪有不喝酒的?”
  “翁主待殿下实在太好了些。”
  程彦道:“他待我好,我自然待他好。”
  好与好都是相互的。
  绿萝捂住一边的脸,笑着打趣道:“翁主的这句话,把我的牙都给甜酸了。”
  紫苏一边笑,一边走出屋,派了个侍从,去前院看李斯年。
  夜色越来越深,程彦与屋子里的众多侍女们说着玩话,倒也不觉得困,只是有些担心李斯年的身体。
  大夏民风尚武,有灌新郎酒的传统,可她与李斯年相处多年,李斯年饮酒的次数并不多,且每次都是喝个三两口,便放下了酒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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