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娇忍不住抬头看他。
……
晚上吃完饭，陈家便坐在一起开始商量事情。
“将这孩子送回去？”
“嗯。”
陈妈看了一眼底下的俞锡臣，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似乎有些难受，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她都能想象这孩子要是送回去，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可怜。
俞锡臣温和一笑，“你们也别着急，其实汪家人回来后肯定比我们还要着急。”
在他看来，汪家人一回家，恐怕自己就恨不得立马将这孩子给扔了，怕浪费粮食。
“也是这个理，就他们一家人这么重男轻女的样子，肯定恨不得明天就把那孩子送人了。”陈大嫂抱怨。
陈爸挠了挠头，“女婿，你到底啥意思？”
能不能一口气给说完，听得他糊里糊涂的。
像是要管，又像是不管。
旁边陈玉娇也捣了捣他，“你快说。”
俞锡臣笑了笑，“我在想，先把孩子送回去，把咱们家从汪家人眼里摘出去，别让我们家成了汪家人撒气的对象，顺便我们再观察观察，要是那孩子过得真不好，我们再帮忙打听有没有哪家人缺孩子的，让他可以去汪家问问。”
“要是有，我觉得给袋小粮食恐怕就够了。”
其实在今早听到这孩子的事后，他心里就有了个模糊的打算。
他小时候在外公身边生活，对大院里的事知道的比较多，比如外公家隔壁那对夫妻，女人年轻时候因为伤了身体，一直没有生育，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她对孩子有种超乎常人的喜欢，小时候他和大院里的几个孩子饿了就喜欢往她家跑，因为那女人总会拿出糖来分给他们吃。
俞锡臣也偶尔和外婆去她家做客，隐隐约约知道，那女人其实一直都想要□□的，甚至也差点领养了，但后来好像是对方狮子大开口，最终不了了之。
她丈夫是个有本事的，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师长这个位子，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别人攀权富贵的目标。
他其实一直都想联系外公以前的旧熟人，只是又害怕让人怀疑什么。
但如果换成这家人，倒是可以的，那家男主人性子冷，跟大院里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交往，那女人也是，几乎从不去别人家里，可能是怕看到别人家热热闹闹触景伤情。
两口子的低调反而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若是能成功，对那孩子、那对夫妻和他都有好处，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但俞锡臣不想把陈家牵扯其中，而且他也没把握会成功，所以有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陈家人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理。
真是瞎操心了，以汪家人那德行，恐怕早就恨不得重新娶个媳妇，然后再把这孩子送人。
陈妈点点头，“那行，我去好好打听打听。”
想着能帮到这个孩子，她心里也开心。
俞锡臣笑着点点头。
第39章
第二天，汪家人回来了，陈妈听了俞锡臣的话，先抱着孩子去了汪家。
将孩子往汪家院子里一放，直接撒泼道：“你们这家子不要脸的，干的是不是人事？打媳妇打到了派出所，让我们整个大队都跟着丢人了，以后我们生产队哪还有脸出门？”
“孩子还给你们，在我家白吃白住一天，奶奶的，是不是一辈子没吃饭了？咱家煮了一大锅都不够她吃，害我大伯得不到先进大队长还不算，现在又来我家蹭吃蹭喝，我们老陈家欠你们的？”
“等着，以后我就盯着你家瞧，要是再敢打媳妇打孩子，我就找警察来抓你们，把你们一家子赶出大队里去，省的我们跟着丢人！”
说完还不够，直接往汪家屋后面的菜园里跑。
“你干嘛？金荷花你要干嘛？”汪家老婆子见状，立马觉得不对劲。
陈妈直接甩开她的手，“我干嘛？老娘家的饭是白吃的？”
“我要不拔点菜我心里不舒坦，想占我家便宜，门都没有！”
说完愣是将薅了一大片白菜走。
女婿都说了，最好占点便宜回来，好让汪家断了以后赖上他们家的念头。
汪家老婆子看了，顿时心疼不已。
等陈妈走了，才回到院子里气得大骂，“陈家那个老不死的，咋那么缺德呢？”
她本来听到孩子在陈老二家，心里还怪开心的，没想到那个贱人倒是聪明一回，跑了还将麻烦丢给了陈老二家里，正合她心意，准备带着儿子去闹，没想到金荷花那个不要脸的却先跑到他们家撒野，还拔了那么多白菜。
顿时气得心里怄得慌。
一抬眼，就看到缩在院子里拐角里的孙女，虎目一瞪，“都怪你那死人妈，居然还敢跑，她怎么也不把你也带着呢？”
转身就准备拿棍子打人。
旁边的孩子爸见了，狠狠将她推了一把，恶声恶气道：“妈，你是不是想死啊？”
“刚才金荷花都说了，要再打人就让民兵把我们抓到警察局里去，还要把我们赶出队里。”
“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蠢死你算了，别来害我和爸。”
汪家老婆子被推得踉踉跄跄，但也没生气，听了儿子这番话，忍不住讨好道：“儿子，别怕，妈不打了还不成吗？”
想到这几天被关的日子，心里也怕怕的。
以后他们家在队里肯定抬不起头来了。
……
过了两天，队里下雨，陈妈刚好有空去打听有没有哪家要孩子。
这几天她也听说了，汪家人几乎不给那孩子饭吃，还在打听隔壁生产队有没有年轻的小姑娘，准备给儿子重新说一个。
汪家也知道，自己在队里名声不好，想着不在队里找。
至于那孩子，恐怕就准备饿死了拉倒。
还是陈妈看不过去，让黑妞每天趁汪家人出门给她喂几口。
陈大嫂她们也没说什么，能帮就帮，他们也不是多坏的人。
对这孩子也不忍心。
俞锡臣是下午回来的，刚好上午朱兆辉他们过来了，问他去不去县城里看看，他便跟着一道儿。
陈玉娇没去，下雨天的，怕路难走。
关于这事，俞锡臣并不着急，与朱兆辉他们一样，也给自己外公写了封信送过去，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外公手中，只是存了份侥幸心理。
不过这次还多了一封，直接寄去了军区大院。
也就是试试，成不成也没多想。
不过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天，朱兆辉就来找他了，还说让他去村子口一趟，说有人想见他。
俞锡臣似乎猜到了是谁，但怎么都没想到人会来的这么快。
和陈妈他们打了招呼就去了村子口，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有些泛旧的蓝色工装，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一愣，随即笑得温柔，“我以为你在知青点呢，没想到居然结婚了。”
好几年没见了，长高了不少，多看了两眼，见他气色不错，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她一直都很喜欢这孩子，乖巧懂事，小时候和他奶奶过来做客的时候，也能安安静静坐着不动，所以看到他们家的遭遇时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俞锡臣也笑，“嗯，前不久结的婚。”
“她没过来，以后再带给您看。”
“好。”
女人脸上笑容加深，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真诚道：“这次多亏了你。”
原本她男人还不乐意，但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别人家里热热闹闹的，就他们家永远都是冰冰冷冷的，没什么人气。
他外公家里的事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只要她注意点不会惹什么人怀疑。
再说他们住在北方，天南地北隔得远，也省了好多麻烦，尤其是看了俞锡臣信里写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这孩子可怜。
她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什么人都见过，要是以后孩子爸重新娶了一个，长不长得大都难说。
那天晚上都急得睡不着觉，于是第二天就动身要过来。
现在想想，幸好她过来了，一开始去汪家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怕人家不愿意，又担心人家会狮子大开口提各种要求，她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他们刚说了这事，那家人就仿佛怕他们反悔似的，直接抱起孩子就要塞给他们，让他们以后再也别过来了。
还说以后不想要就直接扔了，别还回来就行。
当时看着怀里瘦瘦小小的人，心都揪起来了。
侧过身指了指然后不远处抱着孩子的男人，“那是婶子的弟弟，你徐叔叔忙，没办法来，我又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让他帮忙跟着跑一趟。”
“放心，这孩子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俞锡臣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那行，我就先走了，有事你直接来找我就是了。”
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出来，“这是我弟弟家的电话和地址，你有事就找他，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然后认真了神色道：“能帮的我就会帮。”
这句承诺算是十分深重了。
俞锡臣低头看着手里折了两道的纸，眼里莫名有些发涩。
突然有种自己未来还有盼头的感觉。
轻轻应了一声，“好。”
女人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朝男人走去。
俞锡臣看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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