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憋着一口气,一整天都没张好脸,沈沉渊不了解情况,只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受了一通脸色,挑着眉和她搭话。
“怎么了?昨日还一道逛过花灯节,隔了一晚上就不认人了?”
顾宁觉得一屋子的目光瞬间又对准了她。
要遭。
顾宁:“没有这回事。”别乱说话。
沈沉渊故意摆出一副委屈的腔调:“好绝情哪,我还送了你一张面具,给了你一盏花灯,不能这么对我吧?”
“细节来了细节来了!沈少将军不光送了一个面具,还送了一盏花灯!”
“定亲这事不敢说十有八九,起码十有五六了!”
“……”
好不容易有人提出了质疑,“也未必吧,若是真的,顾宁方才怎么不认?”
对。
就是。
另一人嫌弃地看了那人一眼,“沈少将军什么家世,顾宁什么家世,又不是咱们,不得仔细着点,等一切都成定数了再宣布?”
“……”
顾宁在学堂待了一天,回来脑仁疼得厉害。
学堂就这样一日日地上着,顾宁记挂着沈沉渊的安危,免不了暗中多留意他些。
但也不知为什么,顾宁每次偏过眼去,都总能被沈沉渊逮个正着,一开始沈沉渊还打趣她,后来许是看的次数多了,也不再费那口舌了,只默默勾起唇角,像得了顾宁把柄在手似的。
呵,给他厉害的。
花灯节后的第七日,陈嫣也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陈夫人,愣是让她允准陈嫣留在长平侯府,和顾宁一道求学一年。
顾夫人听了之后自然是不胜欢喜,她一向不同意姐姐主张让陈嫣早早地准备嫁人,当天就准备齐了陈嫣的书具,也上下打通了关系,硬把陈嫣塞进了这么个满是纨绔、贵女以及皇亲国戚的学堂之中。
还把顾宁叫来,要顾宁在学堂好好照顾这个表妹,不要让外人欺负了她去。
顾宁一面应着,一面心里头有点不安,上一世陈嫣没做出这么个决定,也没在长平侯府久住过……
重来一世,事情竟然变了这么多。
那沈沉渊今岁遇刺之事……
她真的护得住他吗?
陈嫣长相秀婉,性子又多腼腆,学堂中难得来这么个人,少年们一个二个都炸了,一大群人围着陈嫣问东问西,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
没脸没皮得很。
顾宁把那群不省事的赶开,凛着脸郑重道:“别乱叫妹妹,这是我表妹。”
也不用再说什么威胁警告的话了,这群人若是知道好歹,就该懂得别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招惹她表妹,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偏偏这时候传来一把低沉的嗓音,还带着笑意,“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么,怎么叫不得。”
沈沉渊这不要脸皮宗宗师走到顾宁身边,眼睛瞧着顾宁,嘴却向着陈嫣故意叫了一声:“妹妹。”
陈嫣脸通的一下全红了。
有人“哧哧”笑了两声,马上又自己把嘴给捂住了。
顾宁斜眼睨沈沉渊,“你敢不敢再叫一遍?”
沈沉渊认怂也是一把好手,当即摇头,“不敢不敢。”
“……”那你方才是在招惹谁呢?
正说着话,先生进来了,一群人迅速作鸟兽散,各自落座。
顾宁先前同沈延打过招呼,让他和陈嫣同座,他也答应了。陈嫣性子软和,学堂里的这群人看起来和善,但其实个个都不是善茬,顾宁就怕陈嫣吃亏,把她安排到沈延身边她还能放心些。
沈延是个自来熟,又怕人家姑娘尴尬,一坐下来就拉着陈嫣问东问西,“你是顾宁的表妹?看起来不太相像呢。”
陈嫣捏紧手帕,片刻又松开,若无其事道:“是,表姐相貌艳丽,我生得比较……中庸之姿。”
沈延挠了挠头,直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相貌是爹娘给的,本来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我就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陈嫣眼睛在前头顾宁和沈辞身上打转,后者正歪着头笑吟吟地逗着顾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顾宁瞪了他一眼,正过身不搭理他了。
陈嫣眯着眼,喃喃道:“各花入各眼……”
沈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他向来不是心思细的人,也就把这事放在一边,没再琢磨了。
学堂平日里授学虽是男女一道,但男子却较女子多了几项骑射之类的功课。
往日里顾宁上完自己的课就走,这些东西是决计不耐烦看的,如今拖了个沈沉渊,也只好叹口气跟着去了。
陈嫣自不消说,跟沈沉渊有关的事肯定得去看看。
一群少年去换利于行动的便装了,顾宁和陈嫣两个人就站在练武场前头的高地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顾宁听着四面一片树叶飒飒声,不知怎么心头就跟扎了根刺一样,怎么都不安生,待要去摸时,又不知道那根刺具体是扎在哪儿。
烦得不行。
顾宁正发着愣,下头忽地响起一阵喧闹声,她转眼去看,一群少年嘻嘻闹闹走来,中间簇拥着一个人,那人身量比他们都高,着一身深青色箭袖劲装,阔肩窄腰,手里握着一把弓箭,背上背了个长长的箭筒,垂下头跟人说话时,露出来的脖颈修长光洁。
那人似有所感,忽然抬起头来,一眼就落在了高台之上的顾宁身上,挑着眉冲她笑了笑。
顾宁挥了挥手,算是回了沈沉渊。
下头一堆人马上吹着口哨起哄,顾宁掷了颗石子下去,那群人又笑着散开了。
陈嫣站在顾宁身边,嘴唇抿得死紧。
教射箭的师傅是个彪型壮汉,左脸上还横着一条刀疤,说话声音跟炸雷差不多,手里握着根小臂不粗细的木棍,一看人姿势不对就直接一棍下去。
然后就是一声惨叫。
沈延估计是自知射箭不行,特意挑了个边角地方站着,离教学师傅远远的,即便是这样,该招的打还是一点都没少。
顾宁忍不住一笑。
沈延被打了十几棍,突然醒悟,一拍脑袋道:“我说呢,哎,我没挑对位置,我没事干嘛站在沈辞旁边?对比这么惨烈,不是上赶着找师傅的打吗?”
沈沉渊“铮”地射出一支箭,正扎在草靶的中心,力道之大,甚至箭头都从后面露了出来,他眯眼看了会,转头对沈延笑道:“没错,你怎么就想不开站在我旁边呢?”
沈延:“……”
顾宁:“……”
心头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顾宁索性下了高台,绕着练武场走着。
林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平白添了几分锐意,顾宁装作漫不经心,暗中把周遭地观察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顾宁心几乎惊得停下,立马侧头去看沈沉渊,却见他往旁边闪了一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陈嫣大喊一声:“表姐!”
顾宁这才注意到,那箭不是朝沈沉渊去的,而是朝自己来的,箭头直直对着自己面门!
她一时恍惚,惊得几乎呆住。
沈沉渊手边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只得赤手去抓那支飞着的羽箭,那箭来势凶猛,到底还是被沈沉渊握住了,箭身从沈沉渊手掌上划过,染着血迹一直划到箭尾才停了下来。
沈沉渊眼底像藏着万丈寒冰,直直看向射出那箭的人。
那人也是一副学子打扮,被沈沉渊一盯登时跌在了地上,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无心之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哈!!
第10章
沈沉渊手腕一抖,手里的箭直接擦着那人的脸直直钉入土中,只剩半截身子在外边,羽尾还在剧烈震颤着。
跌坐着的那人往插着的羽箭那儿看了一眼,额头上立时溢出豆大一颗汗珠。
顾宁回过神,赶上去检查沈沉渊的伤,翻过他手心一看,掌心处一条伤痕深可见骨,殷红的嫩肉翻出来,血水顺着小臂一直流到了手肘处。
顾宁的心揪了一下,连喉咙都气得发干。
沈沉渊倒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操着一副不正经的语气道:“没事儿,别内疚,我都记着呢,这是欠我第二回 了吧?以后我肯定连本带利找你讨要回来的。”
顾宁满腔心绪给他噎了一下,好歹顾念着眼前这人是个伤患,没再动手给他伤上加伤。
练武场上刀剑无眼,本来就随时守着几位医师,一见此情此景那几人马上就拎着箱子赶开,捧着沈沉渊的手给他包扎。
顾宁自觉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抢不了医师的活,看到血止住了便走开去看那个学子。
那人面容十分清秀,甚至还带着股稚气,现下被几个兵士按在了地上,犹奋力挣扎着仰起脸哭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箭术不精……箭术不精!”
单看他的那副样子,倒像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宁冷笑一声,箭术不精?那箭分明是冲着自己眉心飞过来的,一点都没偏,要不是沈沉渊拦下来,只怕自己此刻已经成了亡魂!
顾宁叫来旁边登录名册的人,问道:“他是哪个府的?”
练武场一向管得严,不会允许没登记在册的人员随便进出,这人进得来,还是一副学子打扮,怎么也该有点来头。
吏史连忙翻开书页,指着上面一处给顾宁看,“是范学士的三子范成拙。”
范成拙……
顾宁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发现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人几乎都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印象,甚至要不是此刻提起来,她都不知道范学士还有个儿子叫范成拙。
这么个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为什么要来取她的命?
顾宁百思不得其解。
沈沉渊包扎好了伤口,出声把顾宁如野马奔腾的神智唤了回来,“别想了,交给大牢里那些狱卒,总能招点东西出来的。”
顾宁想了想,也是,马上不再为难自己的脑子,目光转回来落在沈沉渊的手上,上头绑着白色纱布,她皱眉问道:“医师怎么说,有什么大碍吗?对以后有什么影响吗?”
沈沉渊是个天生做将军的料,日后少不了要用到这双手,若是因此影响到了什么……
顾宁磨着牙,跟这件事情有牵扯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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