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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书将收藏的小玩意儿丢给他,看着木尽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擦拭转动,眼睛越来越亮,就像是个看见零食的小孩子。
  洛书目光微微飘忽。
  这时候,木尽的模样才与印象中的重合起来。
  前几天见他,洛书恍惚间以为看见了木卓。
  一样的沉稳与玲珑,一样的接人待物进退有度,就连嘴角的笑意也如同刻刀勾勒,如出一辙,就好像木卓从来没有失踪,只是换了一个皮囊。
  他在处理宗门事务的时候,完全不像是只接触了不到一季,倒像是其中老手。
  洛书在那一刹那,就有种借尸还魂的荒诞感。
  直到木尽看见他腰间小巧的机关锁,眼睛才亮了起来,依稀有几分当初的模样。
  “哎,不行,还有事务没处理完,洛书你等我一会,这有花果茶,我三师叔做的,可好喝了。”
  木尽恋恋不舍得将机关锁放下,拿起笔的刹那,又变成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洛书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的,是不是错的。
  他怕木卓一旦遭遇不测,木尽就会整个人崩溃,他只想让木尽坚强起来,却没有想过他会将木卓身上的担子一起接过。
  木尽天资绝伦,在机关术上是千年罕见的奇才,对旁的完全不感兴趣,让这样一个人去做别的事情……
  他是不是毁了一个天才?
  大概是洛书发呆的时间太久,不适应洛书这么安静的木尽抬起头来,将洛书脸上的怔愣与犹疑看得分明。
  与宗门中的长辈一模一样。
  他垂眸笑了笑,没头没尾的说。
  “谢谢。”
  ***
  洛书回到方尚清所在的帐篷时,发现只有二零八八在。
  “小八?”
  二零八八抱起洛书向外走去,“宿主,好像出事了。”
  “方尚清派出去的第二队精英,也没有回来。”
  洛书在路上听着二零八八的解释,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事情比想象中的更严重,战况急转直下,没有回来进行报道的,不仅是武林盟的人,还有魔教与许多门派的精英。
  两只蛊王在这时候与林中完全断绝了联系,显示一切正常,可是全然没有失踪之人的消息。
  这一处地蛊其实是一片树林,很小的树林,江湖客五步一人将之包围起来,高空之上是展着机关翼的唐门弟子,里面的施己教余孽插翅难飞。
  按照常理,这一片树林根本藏不了太多的人,可是它像是一头贪婪的巨兽,将进去的人吞噬殆尽,无声无息。
  洛书皱眉问道:“会不会是地道?”
  之前的血池也是在地下发现的,蛊虫属阴,喜阴凉,厌阳光。
  方尚清颔首:“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回报的人没有关于地道的消息。”
  至于被捉回来的施己教余孽更是古怪,问旁的事情,碍于蛊王的威压也就战战兢兢的说了,有些大概是触发到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被从体内生长出的蛊虫咬成了一张人皮枯骨。
  但是所有被问到有关“地道”或是“失踪”消息的余孽,却都是七窍流血而死。
  子车痕查看过,这是被下了剧毒。
  在察觉到有人失踪的时候已经晚了,所有余孽一齐毒发,一时之间上百人尽数沦为枯骨。
  按时发作的剧毒。
  好像是已经料想到了后续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武林恶意的嘲讽。
  子车痕脸色漆黑,他本就名为圣手毒医,以医闻名江湖,以毒震慑,如今竟然有中毒之人在他面前,居然没有被发现。
  洛书用一块帕子擦拭着手指,看着两个徒儿,安慰道:“不是蛊毒。”
  以身养蛊者往往百毒不侵,寻常毒或者被免疫,或者激发体内的蛊毒,直接身亡,如此一般,极为罕见。两个徒儿没有料想到也是正常。
  只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洛书想了想,看向林子,“我想……”
  “盟主!让我进去吧!”
  洛书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近乎呜咽的悲鸣打断,他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了风涉。
  他的师父还在里面。
  这样看来,委实是凶多吉少。
  他身边的大蛇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难过与绝望,吐着鲜红的信子扬起头,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彻。
  在这一处基地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条毒蛇。
  然而方尚清依旧只是摇了摇头。
  “不行。”
  现在风涉的状态,进去就是在送死。
  洛书走进树林,离他最近的大树生长得极为旺盛,嫩芽吐露,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情人的低语。
  一切显得如此温柔而无害。
  只是在空气中,却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子诡异的腥甜。
  红柚趴在洛书的肩膀上,不安地立起了半身。
  洛书摸了摸树干,树干干燥而粗糙。
  与他相伴了数百年的花草树木,并没有让他心安。
  洛书心头微跳。
  他走向方尚清道:“不如为师进去看看。”
  “不行!”
  方尚清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他正了正呼吸,道:“师父,就算去也是我去。”
  洛书微微皱眉,挥挥手,方尚清不明所以地蹲下,洛书的手按在他的额头,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一股热流自手掌流遍奇经八脉,最后归于丹田。
  “小清清,你在不安什么?”
  方尚清睁开眼睛,诧异得按住了方才洛书按住的一片额头。
  是啊,他在不安什么?
  明明之前那么多险恶的境遇都遇到过,现在他怎么就突然乱了心神?
  “小清清,你还记得,你是盟主,是这里的主帅吗?”
  方尚清点点头。
  “那你方才想做什么?以身作则,一马当先?”
  方尚清一怔,迟疑着又点了点头。
  洛书沉声道:“你可知道,你若是进去,外面正道群龙无首?”
  方尚清这次停顿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洛书道:“那小清清,你怎么会想进去?”
  方尚清按住额角,回忆着方才的情绪,“我只是觉得,不能乱了军心,这是我的判断失误,由我承担,由我振作军心。”
  “是不是很愧疚?”
  洛书突然问。
  方尚清点点头。
  如果他能够在情报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手里的时候就立刻采取措施,也许第二队精英不会失踪,也许那些门派的弟子都不会失踪。
  洛书深吸一口气。
  方尚清会这样想,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做的,即使这件事的错归根不在他。
  作为盟主,率领的战事上千,这种类型的失误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若是每次都要一马当先,恐怕武林盟早就被魔教攻破了。
  方尚清会愧疚,但是不会失措道冲动莽撞。
  方才方尚清的反应,倒像是被上百倍得放大了心中的愧疚。
  但是还没有到被乱了神智的地步。
  也因此没有被立刻察觉。
  这是暗示。
  洛书看向四周。
  感觉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不算高明有力的暗示,但是显然很有用。
  就像是不曾被外力左右,自己做的决定。
  “阿痕,煮清心汤。”
  清爽的药香在整个林子间弥散。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书摩挲着树干,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棵树……
  方才是在这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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