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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车筹身上尚有内力,都险些坚持不住,那七律侠士……
  风涉缓了缓,继续道:“我发现师父不见,就去寻找,被施己教发现,捉住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逼问我,反而让我来这里牧蛇,要我对来人发动攻击,若是不做,就要将师父……剥皮浸药,做肉蛊皿。”
  “我控制不了这巨蟒,他们就给了我蛊毒,服用之后内力大增,可是身子也毁了。”
  肉蛊皿,虽然被剥了皮,但是因为浸在药池中,依旧不死,意识清醒地承受万蛊钻咬之苦。
  子车痕手指微微颤抖,洛书见状轻轻拍了拍子车痕的手臂,被子车痕死死攥住了衣角,洛书想起子车痕幼时的经历,心下怜惜,任他攥着,轻声安慰道:“阿痕,你想想师父的武功,有谁能对付得了为师吗?”
  子车痕抿唇不语,洛书又道:“不说小八的武功,你们都大了,若是真的有这一天,难道你们几个都不能将师父救出来吗?”
  子车痕微微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面无表情,故作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洛书看得心头一软,揉了揉他的脑袋,却没想到自己的头也微微一暖,仰头只见二零八八的手轻轻滑过他的长发,认真道:“我不会让公子有那么一天的。”
  洛书柔和了眉眼,笑意盈盈。
  “我自然是信的。”
  ……
  已经解决完风涉的事情,洛书本欲让风涉将蛇群控制住,却不料忽闻一声惊叫。
  洛书看过去,只见冉地泽尖叫着甩着手臂,他的手腕上咬着一条小指粗细的蛇,蛇被甩地飞起,正正落在冉苍的肩上,晕头转向的小蛇怒气腾腾,一口咬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冉苍:我都被咬了,你们还在秀恩爱?!
  第272章
  洛书隔着重重人影都能看见冉苍的脸瞬间惨白,登时一股子爽意直上心头。
  看,作恶太多,就连天都看不下去了。
  洛书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搭住宁恒的肩膀,却见宁恒微蹙眉头,并不是他预料中大仇得报的释然。
  洛书略略一想便明白,就这么让冉苍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再说以老宁的性子,想要的是亲手将心中恨意平却,而不是让不知从何处掉下来的毒蛇了却了冉苍,委实憋屈。
  洛书直起身来,其实冉苍现在死并不是最好的,不说朝廷民间对冉苍的不满还没有达到一个顶峰,单说小三子那边,二青伪造的圣旨还缺冉苍的玉玺,为了让他的那群好兄弟老实点,圣旨还是有必要的。若是冉苍就这么死了,洛书虽然信任冉星辰可以搞定一切,但无论怎么说都不如直接了断得痛快。
  蛇毒性烈,眨眼间冉苍被咬中的肩膀已经整个肿胀起来。
  冉苍带了御医在身侧,几个大夫慌忙将蛇取下,将冉苍的衣襟割开,那应该不比针扎大的蛇牙洞已经成了两个黑点,周围一片黑紫之色,周围皮肤触手滚烫。
  被酒浇火烫过的匕首割开周围的肌肤,黑红色的血液流出,腥臭的味道与蛇群一模一样。
  洛书看看宁恒紧锁的眉头,一把勾过宁恒的脖子,笑着低声道:“老宁,舍不得?”
  宁恒看着洛书弯弯的眉眼,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洛兄,别逗我了。”
  洛书正色道:“其实解蛇毒之法不只有我之前用在青邪身上的一种。”
  迎着宁恒的目光,洛书低笑一声,道:“其实也不需要我之前那么麻烦,只需要……以全身内力为代价。”
  曲青邪是他的徒儿,他纵使拼着内力耗尽、精力损失,也要将曲青邪给救回来,把他的一身武功保住,可是冉苍,他凭什么?
  咬中冉苍的毒蛇与咬住曲青邪的毒蛇不是一种,这种毒毒性要弱不少,再加之冉苍体内有囚蛊,蛊本身就是毒虫,他体内天然的蛊毒可以暂且抵御蛇毒的攻击。而囚蛊将他内力锁于丹田,此时只需要将囚蛊激发,丹田内力迸发,久未经内力滋养的身体会自发排毒,蛇毒自然不足为惧。
  不过因为久未经内力滋养,加之之前阿痕在他体内下的毒,经脉脆弱无比,如此一经冲刷,内力所过之处经脉崩裂,丹田尽碎,冉苍算是彻底废了。
  洛书将一只瓷瓶递给宁恒,道:“你不是想废了他的内力吗?用这药,免得脏了你的手,他不配。”
  洛书看着冉苍惨白的脸颊泛着潮红,神色嘲讽而淡漠。
  天下哪有白的的好处,虽然他的经脉与丹田毁了,但是囚蛊也死了,正是以一换一。他体内的囚蛊,若是没有蛊王帮助,根本无法取出,而他体内的毒,这几个大夫更没法解。以一身武功换一条命,有什么不满足?
  这身武功,本就是他欠老宁的。
  这一身病痛,全是他施加于老宁身上的。
  现在还回去,让他也体会一下老宁五十年所经历的痛苦不甘与绝望,有什么不对?
  “老宁,用不用?”
  洛书问宁恒。
  然而其实也不必再问。
  宁恒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瓷瓶,洛书站直了身子,看着宁恒向冉苍走去,这一场闹剧终于达到了高潮。
  冉苍眼前已经有些发黑,他头昏脑涨,呼吸之间的气息滚烫,几乎要将自己烫伤。头脑嗡鸣作响,大夫的问询与冉地泽的哭喊求饶声混杂成一片。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看见宁恒一身白衣缓缓行来,就如同数年之前的青年,眉眼含笑地向他伸出手,语调温柔。
  “小少爷,出门要注意安全。”
  “阿……恒?”
  冉苍勉强晃了晃脑袋,温柔的故人化作一抹青烟。
  眼前的宁恒,依旧是旧时容颜,可是眉眼间的温柔已经不见。
  “冉苍。”
  宁恒将瓷瓶拿出来,他视四周警惕着拿着尖刀对准他的众人为无物,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冉苍。
  眉如宽刀,眼如鹰隼,鬓若刀裁,双眉之间有深深的印痕,纵使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依旧不失属于君主的凌厉。
  宁恒突然觉得光阴是如此漫长,又是如此短暂,当年那个暗藏雄心壮志的稚嫩少年,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长大了,不知何时已经变作了他不认识的样子。他的真情、他的喜爱、他的关切,都变作的一把把刺向他自己的尖刀,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他的师父喜好读话本,他闲暇时曾偷偷翻看,无非都是些痴男怨女的缠绵故事,他不懂为什么这样的故事会引得师父落泪,不懂心是如何会伤得淋漓,不懂为何会有如此自爱意中生长出的仇恨,可是他游历这些年,一朝在冉苍身上尝了个彻底。
  纵使无关情爱。
  宁恒闭了闭眼,将心头百味咽下,将瓷瓶递向了冉苍。
  “这是玉碎散,可以将你体内的囚蛊激活,可克制蛇毒,同时你丹田经脉将毁。”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失望,会冷言冷语,可是他的声音出乎他意料的冷静,平直的声线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关傀儡,面对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就这样说完了冉苍一定会知道功效的,在这瓷瓶中玉碎散的功效,然后瓷瓶递给他身边的侍卫,用与不用全由他自己决断。
  冉苍浑身一震,他看向宁恒,目光中有震惊,有不解,有恐惧,有恨意,宁恒想许是自己看花了眼,竟然还看见了那么一丝恳求。他的注视是打翻了的孟婆汤,酸甜苦辣也好,五心杂味也罢,将往事一饮而尽,便是从此陌路。
  若是他用,那便是浑身经脉尽断,没了内力,毁了根基,他余下的日子便是病痛缠身,痛不欲生。
  若是他不用,拿便是蛇毒发作,此后阴阳两隔,爱恨一笔勾销。
  宁恒转身,突然感觉一阵轻松。
  那禁锢他翅膀的锁链锈迹斑斑,终于在今日轰然坠地,砸出一串回声。
  洛书笑着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了抱他的挚友,为他庆祝新生。
  ……
  风涉的笛声再次响起,愤怒的巨蟒被安抚,慢慢爬到了风涉的身边,低下了硕大的蛇头,风涉缓缓走到巨蟒的身上,仿佛回到了他的王座,于蛇群中挥斥方遒。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咱们要快些出去,施己教的人已经知道了。’
  ‘在幽冥墓里留的人不多,但是在外面有数十个蛊师。’
  ‘施己教的目的是重创冉苍,将江湖侠客一网打尽,在此事之后将会趁机挑拨朝廷与武林的关系。’
  ‘我怀疑他们所图不小。’
  ‘冉苍手里的地图是真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一间蛇室,我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洛书脑海中将风涉所言一一甄选,想起本不应该存在于穹国的血虫,想起边疆被拦截的信件,想起施己教那损伤穹国根基的所作所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与虎谋皮,鲜有人能全身而退,多半会被剥皮吮骨。
  洛书看向冉苍。
  冉苍那边爆发出种种混乱的声音。
  经脉被生生撕裂的滋味,想必是不好受的。
  冉苍最终还是用了那一瓶玉碎散,想必心里也是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之类的话。
  可是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将他的青山铲平了。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他跋山涉水,求尽医药,为他巩固经脉,教他武功绝学。
  愿意不顾自己白衣染尘、将他从泥泞中拯救出人,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洛书突然有些想笑。
  这世上没有鬼神,可是世间万事总有缘法,总有因果轮回。
  洛书走到二零八八身边,悄悄地勾住了他的小指。
  二零八八微愣,借着广袖遮掩,将洛书整只手包裹在掌心。
  ***
  山洞外。
  百骨知看着唇色已经有些发白的子车筹,心里急的要命,可是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蛊,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百骨知如此,这数百名侠士皆是如此。
  他们能做的只是不轻举妄动,小心谨慎不要被下了蛊,不要拖子车筹与苗疆蛊师的后腿。
  丁香的声音尖细,贪婪的目光如同一条黏湿的舌头,将子车筹暴露在外的皮肤一寸寸舔过,泛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血蛊师……我的小阿喜,你说你为什么不答应呢?以你的资质,由我担保,哪怕拿个金色令牌也不是难事,届时药人蛊皿、奇花异草、百蛊万虫……不都是你的吗?做什么和这群人在一起。”
  “我舍不得毁了你呢,这可是万年罕见的育蛊之体。”
  “你的蛊王是厉害,但是面对这么多蛊,总有精力耗尽的时候吧?你还在等什么呢?还有谁能来救你们吗?”
  子车筹面无表情,他再次划破手腕,将血液喂给雪岭,原本有些萎靡的雪岭喝了血,身形增大的一圈,重新变得精神起来,周围有些蠢蠢欲动的蛊群重新恢复安静。
  一只蝴蝶飞向了李颜硶,她浑身一震,看向子车筹,与之对视。
  子车筹如他兄长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抬眼看向丁香,邪气四溢。
  “你问我在等谁?”
  他声调缓慢而慵懒,好像是沉睡的古兽睁开了眼睛。
  远处有马蹄声急,好像是一片云朵落到了地面上,又好像谁取来了一捧山巅的白雪。
  有一抹雪色闪动,行得极快,他华发雪衣,浑身素白,唯有眉间一点,嫣红如血。他怀里的孩子,端的是粉雕玉琢,亦是一身雪色衣衫,眉间一点血色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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