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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眉眼弯起,语气温和,将他过盛容貌给予的距离感柔和了,像是长辈在看着不懂事的小辈。
  大堂外的班主和后裔心里同时涌起一股荒诞的感觉,面上不由得带上了嘲讽的笑意。
  都成了人蛊,还能听懂些什么?
  果然,阿荼看向洛书,面带嘲讽,语气却柔软,就像是当初的阿荼。
  “可是阿荼好害怕。”
  “怕什么呢?”
  “阿荼怕……怕把这公子哥儿放下,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阿荼撩了撩沾着血已经结块的头发,耐心地用手一点点梳开,语气中的嘲讽终于不加掩饰,她的左手依旧掐着王懿的脖子,还晃了晃,王懿发出痛苦的“呃呃”声。
  洛书完全没有往王懿那边看,声音轻柔而柔软,像是春天的雨,或是冬日的阳,让人忍不住就放松下来。
  “不会的,你只是病了,要是将他放下来,我会保你的。”
  心里一安,就连后裔都开始忍不住怀疑,是否这个人真的会放过阿荼。
  阿荼的身形突然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晃。
  洛书的声音越发地柔软,“阿荼,你是空中楼阁的人,都说你是个好孩子,这样做一定是被什么人蛊惑了,对吗?”
  阿荼闲着的手开始不再梳理长发,按住了自己的额角。
  班主和后裔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但是能听见声音,在发觉阿荼不再回复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后裔一手捏着蛇蛊一手焦急地握着拳,却碍于二零八八不敢动弹。
  老大怎么还没来!
  ……
  雪白的小蜘蛛乖巧地趴在雪暮枝的衣领上,就像一个精美的装饰,然而它微微颤动着腹部,接收查询着陌生同类的气息。
  对方显然隐藏地很隐蔽,小蜘蛛没有什么收获,然而它并未焦躁,蜘蛛本就是最耐心的捕食者。
  雪暮枝走进了蝶院,两位听风者抱拳,雪暮枝颔首,一切悄无声息。感受着暗处的几道气息显露又隐匿,雪暮枝越发不解,同时越发警惕。
  外有听风者警戒,内有暗影阁隐匿,就连这些人都没有发现,那洛师父说的异样究竟是什么?
  雪暮枝行进时如腊梅落雪,悄然无声,等到了门前,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察觉。
  寂静无声。
  赵柯、吴晓云、听风者,这三个人已经被洛书看过,是中了蒙汗药,没什么问题,只是会昏睡许久。因此雪暮枝听见的只有呼吸声,也只应该有呼吸声。
  雪暮枝没有发觉什么异样,沉吟片刻,向虚空中点了点头,两道危险的气息靠近,继而隐匿,可是雪暮枝依旧没有发现两人究竟隐藏在何处。
  雪暮枝心中一凛,而后一赞。
  推开房门,里面两张床,赵柯和吴晓云并排躺着,听风者独自一张,呼吸平稳绵长,看样子是睡熟了。
  雪暮枝进门,两道气息随之潜入,他反手合上,进了屋内,先倒了一杯茶水,而后开始给三人把脉。
  蛊医不分家,他虽然不如子车痕精通,但是医治些小病也没关系的。
  听风者的脉搏平稳有力,只是不知道还要睡多久。
  他将听风者的手放回被子里,心中的警惕缓缓攀升。
  现在阿荼暴动,必定有人控制,若不是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人,就只能是在赵柯和吴晓云之间,也就是说,那控制着阿荼体内蛊虫的人,现在在装睡。
  一把脉就会彻底露馅。
  雪暮枝这是在给对方施加压力,同时也是给蛛蛊雪芝准备的时间。
  他隔着帕子按上吴晓云的脉搏,心里一跳。
  吴晓云……也在熟睡。
  那就只能是……
  肩上的雪芝突然动了!
  它像一枚暗器似的撞向了雪暮枝身后!
  随之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雪暮枝身后,只听“嚓嚓”两声,身后重归寂静。
  这时雪暮枝才转过身来,看见了睁着血红眼睛看向他的赵柯。
  一条蛇蛊被层层叠叠地蛛丝包裹住,已经没了声息。
  竟然是他。
  第196章
  “子车大夫,杨迩他……怎么样?”
  洛晴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慌乱不加掩饰。
  子车痕摇摇头,洛晴的脸转瞬变成了惨白,全然不像指点醉仙楼的大账房了。
  子车痕顿了一下,有些不解,但是他生来冷清,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别人。
  蓦地,他想起师父的碎碎念,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大账房,你是心悦他吗?”
  洛晴有些恍惚,双目没了焦距,缓缓地摇摇头,又迟疑地点了点头,他道:“我不知道。”
  初见时嚣张跋扈的杨二公子想插队,骂了来解释的小厮,他气得够呛,按着杨迩的头狠狠骂了一顿,将人扔了出去。杨迩显然不服气,第二天又来找事,他再次如法炮制地扔了出去。这小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也不回家搬救兵,就自己在这杠上了,一来二去被扔熟练了,两个人也就熟了起来,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然后小公子表白了。
  【散云,我、我心悦你,以后我的马车就是你的马车,我的钱匣子就是你的钱匣子,你嫁给我、我我我嫁给你也可以,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不好。
  洛晴说不出心里什么感情,拂袖而去,自此之后与杨迩干脆地断了联系,见面便完全地将杨迩当做了陌生人。
  他以为这不过是公子哥儿的消遣,过些时日受了冷脸也就罢了,可是没曾想,杨迩一日日地守着醉仙楼,守了下来。
  也没再贸贸然做些什么,只是点菜,然后老老实实地吃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与前一段日子恨不能上天下地的小混球天差地别,乖巧得不像话。只有看不见他的时候会着急,像只小狗似的,呜呜地晃着尾巴。
  看着他露出难过的、像是被抛弃小狗似的表情,就突然觉得自己和过分。
  这种感觉算是喜欢吗?
  他也不知道。
  流连南风馆,看遍世间客,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旁人的虚情假意,却看不出自己的真心。
  如果杨迩就这么死了,他会很愧疚,除了愧疚之外还有别的吗?他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若是以后再也不用躲避着某人,冷淡着某人,心里不是轻松畅快,而是阵阵的怅然和心脏要被搅碎的难过。
  这算是喜欢吗?
  最终,洛晴还是摇了摇头。
  “子车大夫,我不知道。”
  子车痕叹了口气。
  洛晴脸色发白,问道:“他、他还能醒吗?”
  子车痕点头。
  洛晴轻声问:“那……他还有多少日子?”
  嗯?
  子车痕还没听过谁问这样奇怪的问题,算了算,道:“他身体康健,虽然未曾习过内功,但是寿命到八十岁也不难。”
  ……啊?
  洛晴的表情僵在脸上。
  八十岁,在江湖上委实不算大,但是对于百姓来说,实在是长寿极了。
  更何况……
  “他、不是时日无多了吗?”
  洛晴僵硬地问。
  子车痕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自己哪里让对方误会了。不过对于病人和病人家属,他一向是耐心十足的。
  “不是,他不过是撞到了头,不出盏茶时分也就醒了。”
  “哥哥!你过来看方思远!”
  听见子车筹的呼喊声,子车痕冲洛晴点点头,而后几步到了方思远身边,留洛晴一人僵在原地。
  这算是喜欢吗?
  算……算是个大头鬼啊!
  ……
  子车痕在方思远身边蹲下,子车筹让出位置,拦住想给方思远把脉的手,边将方思远手腕上的血污擦净,边道:“哥哥,他身体不但没有衰弱,反而渐渐开始恢复了。”
  “但是他分明就是中了毒的,哥哥你看他的指甲,都发黑了。”
  “看起来蛊毒在他体内倒像是内功似的,在恢复他的身体。现在不能确定这些蛊毒的作用,我不敢让雪岭把他中的毒吸出来。”
  子车筹边说边将方思远被擦干净的手腕递给有轻度洁癖的子车痕,乖乖地等着哥哥的诊断结果。
  子车痕握着方思远的手腕细细诊断,片刻,若有所思道:“他之前应该是吃了或者是被用了什么东西,刚好被蛊毒激活了。是药是毒也不过是一线的事,有了那药引子,蛊毒也不过是一剂良药罢了。经过此劫,他或能因祸得福。”
  “不出片刻,他便能醒了。”
  子车痕说完,见子车筹乖乖巧巧地看着他,满脸的崇拜,指尖忍不住动了动,接着面无表情地揉了一把子车筹长出了一层毛茬的脑袋。
  子车筹一脸懵,“哥哥?”
  软软的,真好摸。
  子车痕面无表情地想。
  怪不得师父喜欢摸我们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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