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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阿荼一手掐住方思远的脖子,一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人做斗争,场面诡异而恐怖,她右手越收越紧,左手却颤抖着拼命去抓右手的手腕,落空了几次,终于一把抓住,然后死死地扣住,用得力气之大,几乎要将手腕掐断。她一边狰狞地笑,一边流下两行清泪来。她一会狞笑着嘶吼着“去死!”,一会哽咽着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
  挣扎到极处,方思远发出“呃呃”的声音,整个人已经被提了起来。血越流越多,子车痕看得握紧了手,再流下去,他就要死了。
  阿荼也发现了这一点,左手越发用力,将手腕也掐出了“咔咔”的声音,好像骨头都要被折断了,就在这时,阿荼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扬手,将方思远甩了出去。
  生了根似的腿一下子动了,王懿都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么快,他一把接住了方思远。漆黑鲜红的血眨眼之间将他的一身白袍浸染了,扇子被甩到一旁,雪白的扇面沾上了面汤,脏污一片。
  “小、小思远?”
  入手冰凉,王懿心里一颤,颤抖着去试他的呼吸,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方思远!”
  “有、大夫吗?有大夫……”
  他抬头想看有谁能看看他,可是却看见了直冲面门的手。
  ……
  阿荼在甩出方思远之后,就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或者是终于破坏了什么,再也没有什么能抑制住她。
  她转头就向着雷世苍的方向抓去,然而在雷世苍的面前,还有一个人,刚刚因为给杨迩打手势,而不知不觉走到前方的洛晴。
  洛晴的武功是正正经经、一步一步学的,功底很扎实,也就意味着他绝对打不过有蛊加持的阿荼。
  根本避无可避。
  “散云!”
  只听一声疾呼,悄悄靠近洛晴、距离已经很近的的杨迩扑了过来,洛晴被仰面扑倒,沾着鲜血的手,尖锐如同利爪的指甲,险险擦过发尾,几根被斩断的发幽幽落下。
  “砰!”
  不疼?
  杨迩没什么打斗的经验,却就在那一扑落地眨眼间的空暇里,将自己垫到了洛晴的下面,可是他什么技巧也不懂,后脑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脸上的焦急还没退去,就晕了过去。
  “杨迩!”
  洛晴心口一缩,慌忙将杨迩捞起来,一击不中,众人都看出了她的目的,子车痕离得最近,闪身挡在了雷世苍面前,指间捏着一包粉末,然就在阿荼冲到面前的时候,就像是闻到了辣椒面似的,猛地后退了一步,就这一个缓冲的功夫,银针飞剑扑面而来,不过短短一瞬,阿荼已经一连接了一百零八招,
  她喷出一口血来,发髻散乱,白色纱衣上是大片的血污,不像踩刀尖而过、一身轻纱白衣普度众生的九天神女,像是自地府匍匐而出女鬼修罗。
  子车痕三针直封阿荼三大穴,一包粉末仰头洒下,阿荼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众人小心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王懿看着怀里没了声息人,僵在原地,他想起六岁时落在肩头的雏鸟,也不怕生,亲昵地蹭着他的脖颈,他心生喜爱,小心翼翼地照顾,每次他喊一声“啾啾”,小黄鸟就会扑棱着飞过来,有天他回家之后发现啾啾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以为是啾啾飞走了,晚上大哥却端过来一碗肉汤。
  “你那鸟叫地烦人就拿走炖汤了,毕竟是你的鸟,汤分你一半。”
  他保不住,什么都也保不住。
  母亲留下的势力也好,祖母塞给自己的银票也好,啾啾也好……方思远,也好。
  什么也保不住。
  他梗着喉咙,抬起头,他不信前天还认认真真地说,“我有心上人了”的方思远,今天就被他所谓的心上人变成了一堆死肉。
  “有、大夫吗?!有大夫……”
  “唔呃!”
  王懿脖子一疼,一股窒息的痛苦猛地包饶了上来,掐在脖子上的手冰凉,根本不像活人。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阿荼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他在半空中蹬着腿,却只能让自己的脖子被掐地更用力。
  痛苦,太痛苦了。
  相比起窒息的痛苦,指甲割破脖颈的痛苦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子车痕看着再次行动的阿荼睁大了眼睛,三大穴位加强力蒙汗药,再加上分明已经开始发挥效用的驱蛊烟,哪怕是大师兄也招架不住,她究竟……
  还没有想通,那三枚银针竟然落到了地上,三根,都只剩下了一半,断口处漆黑一片,竟然像是被腐蚀掉了。
  阿荼踉跄了一下,眼神已经完全不复清明,掐住王懿脖子的手倒是越来越紧,她突然长啸一声,起身向着前堂去了。
  子车痕与子车筹长身而起,一人落到了方思远身旁掏出雪岭细细查看,一人落到了杨迩身边,在洛晴焦急的目光中按住脉搏,余下的人往前堂奔去。
  ***
  【“施己”的谐音……不就是“世锦”吗?】
  【小八,不是两拨人,他们都是施己教的人。那空中楼阁的钉子,有没有可能就是引诱阿荼被下蛊的人?】
  【经计算,赵荼接受陌生人功法的可能性为5%,接受熟人功法的可能性95%,陌生人拿出功法时有旁人诱导的可能性为80%。】
  【阿荼逃出来的时候,阿痕去拿薄荷了,剩下的三个人,听风者是绝对可信的,那吴晓云和赵柯……都是阿荼极为亲近的人了。】
  【赵柯?还是吴晓云?】
  洛书心里发寒,不断祈愿自己猜的是错的,若是真的,一个是相依为命的大哥,一个是视若亲女的嫂子,不论是哪个,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刚才红柚出来,应该是感应到了蛊的气息,十有八九是传信用的,如果问题就出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那蛊应该也是被带着的。】
  【不论是传信的,还是控制阿荼的。】
  洛书想这些也不过是转念之间,他逼音成线传音到雪暮枝耳畔。
  “小暮枝,你带人去蝶院,看看那昏迷的三人,有没有异样。”
  第195章
  洛书叮嘱雪暮枝去看赵柯几人,班主后裔嘀嘀咕咕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大堂竟然和谐地安静了下来,夜雾中只能听见秋虫的哀鸣与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王懿怎么样?”
  “他没有武功!”
  “脸色发青,已经中毒了。”
  “她往大堂去了!师父还在那里!”
  这份寂静很快被打破,洛书耳中细微的脚尖点地声音被放大,一群人正往这边奔来,脚步急促。
  王懿?
  抓住谁?
  谁中毒了?
  洛书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身后破空声乍起,洛书身形一晃,扶住韶斩肩头往上一带,两人堪堪躲开那一击,韶斩睁大了眼睛向后看去,只见阿荼白衣染血面目狰狞站在原地,那抓向她后心的手竟然如同野兽的利爪,保养极好的指甲染着漆黑的血,幽幽地泛着墨绿的光。
  蛊毒。
  韶斩游走生死多年,倒是不觉得惧怕,然而惊讶之后就是极致的愤怒。
  刚刚的一击太突兀,她在闻见血腥味的刹那就得出了危险的讯息,然而阿荼的动作太快,在韶斩反应之前就抓了过来,若不是洛书的一带,薄薄的衣料决计挡不住那尖锐的指甲,被蛊毒沾上,绝对是九死一生的路子。
  没有人经历无缘无故的一击之后还能心平气和的。
  “刷”的一声,韶斩抽出了盘在腰上的软鞭,在半空中打了个响,金瞳中燃着熊熊怒火,若不是因为阿荼是雷世苍当亲妹子看的,她才不管什么男女疯魔,一峨眉刺就扎上去了。
  洛书沉着脸随之转身,二零八八上前一步,将洛书的背部挡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微微低头看着班主和后裔。
  二零八八双眼是纯然的黑,长睫将月光火光完全遮掩,低头看去的样子像是无生命的雕像或是鬼魂,令人从头到脚升起一股寒意。
  “这小子、有点邪乎啊……”
  “嗯。”
  后裔将手中软趴趴的小蛇再次收回去,不过是短短对视的一瞬,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冷汗。原本见洛书竟然将背部完全面对他们时他就想放手一搏,现在却像是被什么邪乎的东西裹住了双手双脚,寸步难移。
  洛书知晓身后有小八,才会毫不顾忌地转过身来,然而他看向想攻击勺子的人时,却整个愣了一下,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王懿被阿荼掐着脖子,脸庞充血,大概是经过了那一路被掐着脖子的奔波,又经受了阿荼被洛书还手时的躲闪,被拉拽地几乎断气,他还在挣扎,但是力道已经非常微弱了。
  【宿主,他与杨迩,方才翻墙进来的。】
  二零八八放广视野,看到了醉仙楼墙外的马车,比寻常马车要高大宽敞许多的马车,朴素而单调,完美地隐匿在阴影中。
  洛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迩是个傻的,但王懿就是只狐狸,绝对不可能做出翻墙看热闹的事情,因此翻进来十有八九,是杨迩为了洛晴,王懿跟着过来。
  这算什么?无妄之灾啊……
  洛书都为他鞠了一把同情泪。
  洛书手指摩挲着手中提灯,虽然他看这两个随时打算勾搭自己大账房和二账房的公子哥儿非常不顺眼,但这两人毕竟是醉仙楼的食客,怎么连安全都不能保证。
  因此洛书一面让红柚缠在了指尖,一面沉声道:“王懿公子,不要挣扎,放松下来保持体力,缓解蛊毒入体。手抓住她的手腕,减轻脖子的压力。”
  洛书用上内力,两句话在王懿听来如醍醐灌顶,额顶一凉,恢复一丝清明,而后果真慢慢放松了身体。
  放松身体之后脖子传来的窒息感更为强烈,王懿双手用力,尽力将自己上提,但是最终也没有再挣扎。
  对自己够狠。
  洛书暗暗点头。既然王懿听话就好办些了。
  方才的事情说来很长,实际也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砚夕几人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两相对峙的场景。
  此时,李砚夕与醉仙楼护卫在大堂最内侧,大堂中间是阿荼,门口是洛书等人,门外是世锦的人,场面一片混乱,也不知道算是谁包围了谁。
  李砚夕是觋,不习内功,但是他放出了一只黑色的蝶蛊,悄悄地飞到了洛书身边,将方才的事情尽数说给了洛书,听得洛书心里一股无名火烧的起。
  真是好胆子,竟然把手动到醉仙楼里了。
  好在醉仙楼的大厨学徒小厮住处在更深处,又有洛蛰带着,没有伤到,否则真是活撕了施己也不解恨!
  大堂内洛书与李砚夕蛊语交流默默无声,大堂外班主与后裔被二零八八的气势压得一身冷汗,疯狂用蛇蛊给老大传递讯息,希望老大能来把持全局。
  大门内外百余人,竟然同时默默不语,静得可怕,浓云终于完全遮住了月亮,夜黑得像是浓稠的墨汁,唯有世锦众人的火把和洛书手中的灯还在尽职尽责地放着微光。
  忽然,洛书轻笑了一声。
  就像是一滴水滴到了湖泊里,溅起了小小的涟漪。
  “阿荼姑娘,你放下手中我醉仙楼的客人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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