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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默不作声地弯下腰将面具捡起来,用帕子认真地擦干净,视若珍宝。
  兰追的长相极为精致,与他追魂刺的身份毫不匹配,脸颊上还带着点点婴儿肥,看着就格外显得年纪小,此时抿紧了唇长睫微颤,眼眶脸颊微红的样子让人看得心里一疼,特别是兰空空,一股自己在欺负小孩子的感觉油然而生。
  离得远的看不清楚,但是兰空空却看得分明,阁主的眼眶都红了,他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完全没法把平日里的铁血阁主和这个可怜巴巴的小朋友联系起来,手忙脚乱地道歉安慰,“阁、阁主,你……不不不、您别生气,我再给您粘好成吗?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大家见您这段时间性情差别有点大,都担心您出现了什么不测,这就让我来看看……”
  其实兰空空自从进入院子看到气质冷冽的兰追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这就是兰阁主了,但是他离得近,他能感受到兰追身上的压迫力,离得远那群人不知道,他这么说着也不服众,两相权衡,干脆就偷一把阁主的面具好了。
  况且他是真的好奇。
  在兰空空还是百空空的时候,他不知怎的就被扣了一个盗窃前任武林盟主幽冥令的黑锅,被满江湖追着跑,他那一段时间,可以说是过地最惨的一段时间——他自从学成了一手妙手空空的本事之后,口袋里就再也没有少过金银珠宝,可是这一次长达一季的追杀让他把金银都快花光了。
  于是他也顾不上别的,只好重操旧业。
  当年的百空空师门有训,不得对贫苦百姓下手,于是他物色了一圈,好巧不巧偷到了兰追头上——当时的兰追几人正追杀一个目标,隐匿了一身血气,就像是寻常富家公子哥。
  等百空空将兰追的钱袋顺了去,看到一钱袋刻着“暗影”字样的飞镖时,就知道坏事了。
  他撒腿就跑,没奈何,江湖上那群人追了一季足足三个月没追到的人,被兰追追了一日就抓了个正着。
  江湖上的风声兰追知道,但是也知道这件事完全是谣言。
  暗影阁的杀手都有规矩,不杀良善之人。
  因此暗影阁对于江湖上的情报,也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系统,与听风楼不同的是,听风楼事事详尽,而暗影阁的每项信息都与此人性命相关。
  所以百空空不可能是盗走前盟主幽冥令的人。
  原本这件事是与兰追无关的,但是偏偏百空空偷到了他的头上来。
  偏偏百空空的一身隐匿功法入了兰追的眼。
  于是百空空就变成了兰空空,成了暗影阁的一名杀手。
  兰空空是自愿入暗影阁的,但是当时的情景,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所以与心甘情愿也有一定差距。况且一日之内被捉到对于留风不留人的百空空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因此难免存了几分不服气的心思。
  兰空空初入阁的时候,天天挑衅兰追,被兰追一次又一次地叉出去加训,不得不说,对于兰空空能这么快学会暗影阁的暗杀手法,这一次次的加训功不可没。
  然而兰空空从不服气到服气这么多年,完全没看过兰追的脸。
  他是真的好奇。
  百空空好奇心极强,否则当年也不会满江湖地跑,甚至闯进了皇宫金库,就为了过一次眼瘾,所以这次兰追的面具掉也要掉,不掉也要掉。
  兰空空恨不能把半刻钟之前充满好奇心的自己一巴掌拍在地上,撕都撕不起来的那种。
  “阁主对不起对不起啊,您别哭啊,吃、吃糖吗?我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小玩意都给您,您别生气了……”
  兰空空欲哭无泪,想他这么多年虽然是个偷儿,但也是劫富济贫的神偷,自诩为江湖大侠,其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今日却欺负了一个小孩,罪恶感都要将他淹没了。
  好在,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声音。
  “阿追你在嘛?为师给你带了好东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兰追看过去,看到洛书的一刹那,就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孩子一样,将手里的面具拿给洛书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洛书的心都要疼碎了。
  “乖啊阿追,没事没事,本来就修的不结实,你看师父给你带了新面具,是我和小八一起做的,试试喜不喜欢?”
  洛书连忙将面具拿出来,精致而凌厉的纹路构成了一只仰头而啸的穷奇,单单是看着,都让人心生怯意。
  兰追眨眨眼睛,还拢着雾气的眼睛带上了喜意,但是同时又有些怯怯的,洛书恍然,连忙安抚。
  “没事,不怪阿追,胶本来就只是将就着用的,不结实。再说面具本就是给阿追用的,用坏了也是为阿追坏的,不是阿追的错。”
  兰追的面具被敌人砍断是无可奈何,但是这次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二次毁损,再加上兰追清楚的知道洛书为了修复面具试了多少方法,耗费了多少心力,因此对这次的损坏极为愧疚。
  可是明明就不是阿追的错,要说是谁错了,也是要怪让阿追剧烈动作的那个人,阿追这么细心,洛书完全相信这完全说不上结实的502,可以支撑过几个春秋。
  想到这里,洛书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见旁边站着兰空空,洛书问道:“小空空,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这个……”兰空空低着头,像向着夫子认错的学生,他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希望洛书的到来能安抚到阁主,此时兰追在兰空空心中狡猾冷厉又关心暗影众人的形象已经完全崩塌,兰追已经被划分到了小辈的类别中,需要关照的。
  他知道洛书在兰追心里的地位,所以他原本以为兰追方才的反常是因为面具被弄坏了,却不曾想过问题就出在面具上。
  所以当他感受着洛书越来越盛的怒火,眼睛一闭,也就认了。
  顺带一提,他还想当场指出那群远远观望的队友,没想到一回头,留给他的是光光的屋檐——那群人见洛书就知道这事他们想多了——哪有师父不认得徒儿的。
  洛书听了这件事,知道阿追的这群下属是实在是担心到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可是想起刚刚进门时看见的徒儿雾蒙蒙的眼睛,就觉得应该把这一群小家伙好好练一练。
  于是洛书笑着对引着他来的兰锋微笑道:“下午把刚才的小家伙们叫过来。”
  兰锋心惊胆战。
  兰空空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加训的惩罚,本来心存侥幸,听到这一道心都凉了,未知的永远更可怕,天知道洛师父要做什么。
  只是他不知道这是暗影阁,洛书当然不会做什么的,不过兰追就不一定了。
  就算没有洛书的命令,兰追也一定会这么做。
  兰空空看向阁主,然而阁主正摸着自己的新面具,一身凌冽气息都压不住阁主的欣喜,全然不管他们死活。
  兰空空:tat!
  兰空空垂头丧气地走了。
  洛书微微含笑的神情渐渐严肃,摸摸兰追的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留下暗暗地叹了口气。
  阿追的面具,可怎么办呢……
  ……
  洛书打了一个呵欠咬着一块桂花糕晃悠到了大堂,大堂中叫菜声问好声响成一片,他很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不过相比起以往,他还多了一个任务,看着方思远。
  到底也是醉仙楼的人了,总不能让人受了委屈还没人关心。
  洛书看着方思远,不过是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就走了三次神,双目放空,又是担忧又是难过,显然又是在想阿荼了,说什么放平心态,十多年的思念与爱恋,要是真的能一朝放下,那那天他喝得就不是花果茶,而是忘情水。
  洛书按按额角,总觉得困倦非常。
  洛晴看着方思远的情况,也有些担心,但是这种事谁都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让他自己走出来,害怕方思远的状态会影响到工作,洛晴也不想让他回去休息着胡思乱想,就干脆自己累点,是不是撇一眼方思远记的账本,惊讶的发现他一边走神一边记,居然没有丝毫的错误。
  不愧是天赋绝伦。
  洛晴有些羡慕,又有些难过,他放弃了这么好的天赋就为了变成阿荼喜欢的样子,可是那个人还不领情。
  要是他有这样的天赋该有多好。
  洛晴眼疾手快地挡住了险些沾进茶水里的毛笔,心里暗暗一叹。
  倒是不觉得惋惜或是浪费。
  毕竟他非鱼。
  可是方思远固执地每日学武,就是在向着众人说,他还在等她。让洛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觉得方思远不论是学文还是学武,都是为了阿荼,而不是为了他自己。
  可是这话也不能说。
  他能做的,就是小心看着他,将这自己的半个学生、半个老师,好好地看护着度过这一段时期。
  “客人有什么事?”
  可是洛晴都已经那些不能说却想说的,将那些话压成了心底的焦躁,却还有不长眼的来找事。
  他看着王懿与杨迩,明白地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王懿恍若未见,只含情脉脉地向方思远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笑着抱拳,“大账房,咱们也相识许久了,我只是见今日方兄总是神游,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
  方思远突然被点名,猛然一惊,从神游的状态回过神来,就见到了这两人,当即脸色一白。
  洛晴知道方思远心有所属,喜欢的更是女子,与这人全无可能,便也不再客气,直言道:“王公子,思远与你似乎不熟吧?”
  王懿面色都未曾改变,笑道:“熟与不熟,怎么可能单论,在大账房眼中也许我们是陌路之人,但是在我的心里,方兄可是早已常住,若是不确认方兄安好,我的心怎么能放下来。”
  他说着看向方思远,双目脉脉含情,一语未发,可是一双眼睛早已将想说的话说净了。若是不知他秉性的人看来,没准还要歆羡方思远一番。
  洛晴还想再说,却不料一向避王懿不迭的方思远竟然走上前来,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语气十分坚定。
  “抱歉,王公子,我有心悦之人了。”
  这句话他以前说过很多次,但是从未有一次这样认真。
  正准备出手的洛书顿了顿,重新坐下了身。
  方思远看着微微一愣的王懿,继续道:“所以也请王公子不要再来找我了,若是想用些饭菜,醉仙楼随时欢迎。”
  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可是却露出了一个笑,有些终于放下了什么的欢欣,语气中的坚定却从未变过。
  这种苦苦追寻的感觉太难受了。
  他一直觉得王懿对他不过是公子哥儿寻乐子,过了这一阵子也就罢了,可是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他想若是王懿对他哪怕有一分真心,将他代入进自己,也难免受罪。
  哪怕没什么,这件事早些了断也好。
  洛书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子车筹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洛书。
  师父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他过去问答:“师父,有什么好消息吗?”
  洛书笑着点头:“大概就是看着蝴蝶要钻出来的感觉吧。”
  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怎么这么困。
  子车筹似懂未懂,也不再纠结,转而问道,“师父困了吗?”
  平时精力很好的师父怎么看起来这么困。
  洛书摆摆手,想大概是要转换体型了。
  子车筹见洛书不在意,便献宝似的拿出了手中的一个瓷瓶。
  “师父,新做的蛊料。”
  洛书打开瓷瓶,一股淡淡的血液腥甜味道,奇异的竟然不令人反胃,而是让人想起花朵或是露水。
  洛书欣喜道:“阿筹你做的?”
  子车筹摇头道,“和李砚夕一起,新研制的蛊料,给蛊安神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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