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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他在流浪时已在心上筑起千里之堤,那他不经意的种种就是小小的蚂蚁,初时不曾察觉,等到情意如潮水将他打得溃不成军,才发现那细小的蚁穴已经将他的长堤蛀空,面对他时不堪一击。
  怎么没有心。
  明明他的一颗真心都被占据,被捧着送到了罪魁祸首面前,偏偏他还全然不知。
  可是要怎么说呢?
  叶见以为,自己总可以与他慢慢相处,彼此之间慢慢了解,直到他中了剧毒,险些经脉尽断。
  云兰将一瓶药送了过来。
  她说这是天山雪莲所制。
  叶见打了个激灵。
  天山雪莲何等珍贵,当年不懂侠客戏他,要他长大之后游历四方,再还他一朵,他就当真找了许多年,但是不曾找见一朵。
  因此,叶见不觉得这是某朵多出来的。
  最近的,不就是厉敢天吗?
  叶见一下子懵了。
  雪莲给了他,那厉敢天怎么办?
  他想去找他,但是没找见,江湖上关于厉敢天送珍草给情敌的事情一下子流传开来。
  再相见,就是厉敢天站在台上,对他冷冷道,“叶见,可敢上来与我一战?”
  ***
  厉敢天僵着身子不敢与叶见对视,大脑一片混乱。
  就在刚刚,他的青梅变成了一个骗子,与他对峙被他嫉妒了三四年的情敌,变成了深深爱慕自己的竹马。
  叶见小时候骗了自己,毫无疑问,但是自己却是实实在在地像是被什么蒙了心智似的,将他捧上来的一颗真心扔到了泥土里。
  明明叶见暗示过很多次,但是他有了云兰就是花花的印象,故而将叶见的暗示全都无视了。他以为叶见对云兰有好感,就严防死打不说任何关于与“小时候的云兰”的故事。以至于叶见甚至都不知道花花的身份已经被云兰顶替。
  厉敢天看向云兰,声音干哑。
  “石头。把石头给我。”
  云兰脸色苍白,看了厉敢天一眼,慢慢地从怀里拿出了那块作为相认证明的石头。
  白色的,正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花”,反面刻着一朵长在云上的花。
  厉敢天默不作声地拿了过来,沉默地将它握在手里。
  这块石头是属于“花花”的,可是花花本就是不存在的。
  那这块石头,要给谁呢。
  叶见露出一个苦笑,他看向云兰,“你接近我是早就设计好的?”
  当年惊鸿一瞥,两人相谈甚欢,一度引为知己,直到两人之间流出流言蜚语,他才开始拉开距离,这时云兰却向他吐露了爱意。
  既然无意,那就拉开距离。
  谁曾想,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
  他一度觉得自己对不起云兰,却不曾想……
  “流言是我传出去的。”云兰神色依旧淡淡的,脸色像是透明一样的苍白。
  她仰着头看向天空的云朵,轻声道:“只要敢天视你为仇敌,那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假的。”
  云兰冲着叶见笑了笑,如同雪山初融,惊艳到了极点,却也让人心生不安。
  “我归属于施己教。”
  “首领派我接近你,搜取幽冥令。”
  雷世苍与厉敢天猛地看向叶见,愕然。
  “我下了蒙汗药给你,却没有找到类似的物件,直到翻到你的怀里的荷包,里面放着的石头。”
  “幽冥令形态万千,这一块就是的话也不一定,所以我拿走了。”
  “一次意外,石头被敢天发现了,我发现我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幽冥令既然不在你身上,那在厉家也说不定,所以我便扮做了花花。老话说,女大十八变,不会有人怀疑到我。”
  “为了不让你们相见,所以我散出了流言。”
  “冉苍与施己教有联系,一次他向施己教提出条件,要药材天山雪莲,于是任务给了我。”
  叶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可是声音中依旧带着丝丝的不可置信的颤抖。
  “所以,你就给我下了毒?”
  “没错。”
  云兰竟然笑了一下。
  “那天山雪莲只给了你半朵。”
  厉敢天看向云兰,目光复杂,“你当时是花花,哪怕你直接向我要我也会给你,何必多此一举?”
  让整个江湖都知道云兰从厉敢天手里拿了雪莲,然后转手将雪莲给了厉敢天的情敌。
  云兰看他,摇头不语。
  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韶斩突然道:“因为你喜欢厉敢天。”
  “因为喜欢这个混账东西,所以你害怕有一天小叶子会将事情告诉他。”
  “你早就对小叶子动了杀心,你在动手之前大概在想,要是花花在厉混球心里的地位不够,那就要不来天山雪莲,真正的花花死了,你取而代之就没了负担,要是花花在他心里地位够,你也可以自欺欺人,他喜欢的不是花花,而是你。”
  想杀一个人,自然能找出一万种理由。
  有些事情厉敢天看不明白,叶见也看不明白,可是韶斩可以。
  唯独看不明白的,是厉敢天。
  他有意的,究竟是花花,是叶见,还是云兰。
  韶斩很是暴躁。
  然后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的洛洛弟弟。
  要不要问问洛洛能不能看出来呢?
  还有那幽冥令,自明日起武林盟就要开始组织了,一定会非常的……热闹。
  第171章
  一个人,会爱上两个性情完全不同的人吗?
  厉敢天低着头,摩挲着手中的石头,听着韶斩与云兰的对峙,面上一派冷漠,似乎外界与自己全不相干,心底却茫茫然。
  让他心有牵挂的是花花,与他肝胆与共的是叶见,他追逐守护了四年的是云兰。
  云兰抿了抿唇,看向厉敢天的手,他的手里握着的,是他不眠不休沿着河岸挑选,又自己研磨的石头。
  厉家人将她当做了花花,因此她知道,厉敢天当时为了刻这块石头甚至险些伤了手。
  她羡慕,嫉妒,惶恐,又有种隐约的快意与私密的欣喜。
  长在云朵上的花呀。
  她姓云名兰,兰不就是花吗?这块石头上刻着她的名字,就合该是她的,这是他们之间注定的缘。否则既然是给花花的石头,为什么要再刻一朵云呢?
  她从厉敢天的手目光慢慢上移,看向他的眸,目光中不再是高不可攀的清冷,而是绵绵的痴情眷恋。此时她不是峨眉的天骄,不是江湖两仙中的彩云,不是施己教的教徒,她只是一个沦陷与情爱的少女。
  ……
  厉敢天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
  他想,若是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若是云兰因为某些目的待在叶见身边,他大概会回去好好管理家族,等上五六十年,若是能放下,就娶妻生子,若是放不下,就拐来大哥或二哥的孩子培养成下一任家主。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曾想过,未来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会不会是个男人。
  他曾经想过的未来是有叶见的。
  他见云兰,他的“花花”,一心痴恋叶见的时候,心里肯定会嫉妒、会羡慕,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细细回想,与叶见相处的时候。不同于与云兰相处的小心翼翼的爱护,他与叶见见面大多时是他单方面的剑拔弩张,叶见总是笑得无奈,他越是见他这幅样子,就越是生气。
  若是叶见心悦云兰,其实也就罢了,毕竟花花这么好,难道他还能将喜欢的人一个个都记恨上吗,?他难受,他不舍,但是两人两情相悦,他依旧会把酒祝福,但是偏偏叶见曾说过很多次,他喜欢的不是云兰。
  当时他竟然注意到,他说的不是“他不喜欢”,而是“他喜欢的不是”。
  他一心想的,都是花花那么好,她把你当做珍宝,你为什么却对她不闻不问。
  当时他脱口质问的时候,他糊涂了。
  叶见喜欢谁自然有他的权利,正是因为不喜欢才会拉开距离,若是无意却痴痴缠缠反而令人作呕,后来他想明白了向叶见道歉,叶见愣了一下,笑着说没关系,他莫名觉得叶见那一笑带着苦。
  当年不解缘由,如今才恍然。
  他当时觉得,等云兰终于对叶见了了执念,或是叶见与云兰两相欢喜,三个人都放下,他定会与叶见成为极好的挚友兄弟,放马江湖也好,纵情山水也罢,总归是未来有他。
  他不能否认,与叶见相处的朝朝暮暮,让他根本无法与他一刀两断。
  可是总归,也只是将他当做兄弟。
  从花花到云兰,才是他想要追逐保护的。
  命运开了个大玩笑。若是叶见与他坦诚相待,趁他还未生出绮念之前真相大白,那必然不用经历这一遭兜兜转转,两人大概真的就是兄弟。
  若不是见到了云兰,若不是将云兰错认成了花花,他不会心头一跳,阴差阳错,分道扬镳。
  是云兰让他开了窍,可前提是云兰就是花花。
  然而若一开始就知道花花是叶见,他还会有旁的心思吗?
  厉敢天不明白。他心悦的,究竟是花花,是云兰,还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究竟是谁呢?
  ……
  “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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