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好似乎很享受清浅这种目光,她低头微微一笑,脸似乎羞红了道:“记得去年十一月,腊梅开得早,我们在腊梅下相遇,你还赠送了我一枝腊梅,腊梅真是很好看呢。”
清浅冷冷一笑,果然此刻便有了苟且。
瞧了瞧袁彬腰间的龙凤玉佩穗子,苏静好略带欢喜道:“这一瞧便是清浅妹妹的手法,我去年送了一个香囊给公子,公子也不曾退回呢。”
青鸢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粉黛则是一脸怒意,若不是瑞珠姑姑拖着,便要上前胖凑苏静好一回。
袁彬此时开口道:“去年十一月,我在追捕一个要犯,那要犯在腊梅林中,为了不让他起疑,我需要一个女子扮成情侣,周夫人当时恰好在,我随手摘了一朵腊梅给周夫人,当时袁某并不知周夫人姓甚名谁,赠送两字实在无从谈起。若是让周夫人误会,是袁某的错,但袁某事后已与周夫人解释清楚,不知周夫人为何到今日还有赠花之说。”
粉黛低声笑道:“不是自作多情便是想讹人。”
袁彬瞧了一眼清浅,清浅面上并瞧不出情绪变化。
“至于香囊。”袁彬继续道,“周夫人送了香囊来,我让崇山退回去,谁料周夫人不收,口口声声说送出去的东西不再收回,让袁某自己瞧着办,袁某便直接转赠给了崇山。”
苏静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妒恨和不甘,笑道:“今后咱们算是一家人了,袁大人可不能再这么将人置于千里之外了。”
“算不算一家人,清浅说了算。”袁彬笑道,“清浅的朋友,我以礼相待,若是与清浅不睦,那便是我袁彬的仇敌。”
粉黛等差点要拍手称好。
苏静好涨红了脸,勉强笑道:“妹妹好福气呢。”
清浅不置可否道:“前头罗妹妹已经到了林府,大典要开始了,走罢。”
清浅移步离开,袁彬跟着并肩上前一道。
见两人如璧人一般的背影,芍药劝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夫人不必在袁大人身上费心了。”
苏静好的指甲将手抠得紧紧的,半日方道:“今日之辱,若是不报我誓不为人。”
清浅和袁彬并肩走着,没有说话。
青鸢和崇山走在后头。
见青鸢默不作声,崇山逗青鸢道:“上回你答应我的香囊和荷包,多早晚能绣出来呢?”
青鸢冷笑道:“你有周夫人的香囊,还要我的做什么?我一个小丫鬟怎比得过周夫人的香囊精致。”
崇山哟了一声,摸了摸头笑道:“方才文质说的香囊呀……文质让我自己留着,我顺手给了小弟远儿当玩意,结果……”
青鸢紧张问了一句道:“结果什么?”
崇山笑道:“结果小弟一泡尿,香囊全尿湿了,可惜了周夫人的一片心意全在尿里了。”
青鸢绷不住笑了。
杨柳依依,阳光从柳枝中倾泻下来,燕子打着旋儿贴水飞过,池水碧波在风中闪动金光,如斯美景在清浅眼中恍若无物,后头的话语她一句都没听进耳。
方才袁彬和苏静好两人对话,清浅一字不落听了,袁彬对自己的维护之情溢于言表,让清浅动容,更让她惊心动魄的是两人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
清浅并不知苏静好和袁彬的过往,不知两人何时相识,何时勾搭成奸,但今日苏静好的话表明,两人相识,赠花、赠香囊等等一切都是在明德六年十一月间发生。
前世皇后赐婚清浅和袁彬是明德八年冬,若是如同前世苏静好所说,两人有情,那么明德六年十一月,袁彬和苏静好彼此是孤男寡女。
在孤男寡女、苏静好容貌最盛的时候,袁彬都拒绝了苏静好,又怎会在苏静好成为定国公夫人,容貌减退的时候和她勾搭?
这里头不对。
瑞珠扯了扯清浅的袖口道:“姑娘,大典要开始了。”
清浅这才回过神来,与袁彬颔首示意,两人分开各自去了各自的位置。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街头叫屈
大典依旧是三拜天地,宾客们观礼也是观的这部分,恰巧安排苏静好的位置和清浅位置在一左一右。两人各自对视一眼,都抑制不住眼中的憎恶,撇过头去。
罗昭云嫁的是林府嫡长子林敏,年十七,只是普通举人身份。清浅在人群中遥遥瞧了一眼,林敏林公子长得极像居中而坐的兵部尚书林宗德林大人,一模一样的国字脸,剑眉大眼,配上颇有些微黑的皮肤,少了几分读书人的模样,多了几分武将的英武。
苏静好低声嗤笑道:“林公子不过一个举人罢了,听闻还是补录的举人,不知何时才能中进士,我瞧罗妹妹啊,过个十年八年才能熬出头,当个县令夫人呢。”
清浅心中怒火暗生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运,静好姐姐已是周夫人,但定国公夫人的头衔不知何时才能落到苏姐姐头上呢。”
定国公夫人是诰命封号,本是定国公答允了苏静好,成亲后即刻为她讨要的,却被老夫人生生拦下来。
苏静好的胸膛起伏了几下,冷笑道:“听说林府除了林大公子,下头还有五个弟弟,长嫂可不好当呢,将来有吃不完的苦头。”
后宅妇人除了婆媳,便是妯娌,五个妯娌确实有些多了。
清浅嗤笑道:“静好姐姐府上,两个继子一个寡居的大姑子都不曾叫苦,几个弟媳还能苦到哪里去?”
苏静好再次落了下风。
好在亲事很快便开始,拜过天地后拜父母。
林大人夫妇坐在上首,接受了新人的叩拜,林大人畅快哈哈笑道:“起来起来。”
顺带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小子,如今都成亲了,当年你爹我在柳州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有今日呀!”
林大人说着踢了几脚五个儿子,笑道:“按照你嫂子的品貌给我找儿媳妇,听到没?”
几个儿子齐刷刷道:“听到了!”
林夫人嗔了一眼林大人道:“赶紧让孩子们起来,你个大老粗,以为这是你的兵部呢?”
苏静好撇嘴一笑低声道:“听闻林大人从前是柳州县太爷,因剿匪得力,一路从知府升为尚书,官位虽然高了,但这满身的粗鲁之气挡也挡不住,啧啧,罗府好歹也是书香世家,怎么就与这种人家结亲呢?”
粉黛一撇嘴对青鸢道:“观个礼就她话多。”
青鸢似乎很怕苏静好,离得她远远道:“莫去沾染这种女子,得理不饶人,无事都要生出事端的。”
清浅瞧也不瞧苏静好,淡淡道:“柳州匪患一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林大人自选了柳州县令后,潜心治匪乱,以至于宇内清平,今日我们过的安宁日子,全靠林大人才能得,连圣上都不拘一格降人才,静好姐姐有什么不服气的。”
崇山和袁彬在远远另一头,崇山啧啧道:“两人似乎又吵起来了!”
袁彬咳了咳:“你去劳烦你姑母听听,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怎么又是我?”崇山嘟嘟囔囔道,“欠你们的!”
这边,苏静好从喉咙深处发出嗤笑:“你不曾听说?林府的定礼是什么?呵呵,居然是大金砖,满眼瞧去,谁见过大金砖当定礼的,真是一家子粗俗。”
“定礼定的是情,不是物件。”清浅瞧见罗昭云夫妻对拜完毕,方才正视苏静好道,“苏姐姐,你说呢?”
苏静好握着帕子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听说当时清浅妹妹下定的时候,袁府给的是一根光秃秃的鎏金簪子,果然定礼定的是情……”
清浅淡淡回了一句道:“什么也比不过苏姐姐的嫁妆。”
苏静好的脸顿时紫涨起来,成亲后第二日,定国公夫人和周媛查验自己的嫁妆,里头有定国公私自的赠予,可是被清浅完完全全瞧在眼中的。
罗昭云和林敏进了洞房,清浅今日有些意兴索然,吩咐瑞珠和几个丫鬟道:“我们先行回去吧,过几日罗姐姐回门,咱们再去罗府道贺,或是今后来林府做客,姐妹情不在于今日一时。”
瑞珠点头道:“姑娘说得是。”
清浅临走时,扫了一眼林府的今日的布置,大红的灯笼上头镶着金边,树上挂着各色彩带,尤其是柳树上,各色彩带随风飘飘的,好不热闹。
林府又备了大筐的铜钱,一簸箕一簸箕撒在外头以示庆贺,还请了吹唢呐的,唱花戏的,一条街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一切都是对与罗府联姻的重视,但清浅总觉得,这位林大人确实是太粗鲁了些,太直白了些,心中不由得为罗昭云产生了些忧虑,一直读书绣花,以雅致为美的罗姐姐,和这大俗的林府,不知能否和谐。
一路想着,一路坐着马车。
见清浅闷闷不乐,青鸢笑道:“袁大人和凌大人一直在后头跟着,生怕姑娘路上不平安呢。”
瞧了一眼后头,两人骑着高头大马不远不近跟着,清浅沉声道:“大白日的又是京城,哪里会不平安,今后让他们别跟着了,别人瞧着不像。”
瑞珠笑道:“这是袁大人的一片心意呢,今日在厢房,袁大人直怼苏姑娘,奴婢听着心中都爽快。”
粉黛冷笑道:“苏静好这人,分明嫁人了,还想勾搭咱们姑爷,若不是姑娘在前头,我上去就是两个大耳光子。”
此话又勾起了清浅的思绪,她默默不语放下帘子。
突然,马车骤然一停,粉黛疑惑道:“哥哥?”
春成扬声道:“拦马者何人?”
袁彬远远见有人拦了清浅的车马,一抬马缰,骏马飞快跑到前头,他问道:“怎么了?这人是谁?”
清浅掀开帘子见一人跪在马车前头磕头,问道:“你是谁?拦我的马车做甚么?”
“小的有天大的冤情,请闻姑娘做主?”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拦马车实属无奈,请姑娘和大人饶恕。”
“你知道我是谁?”听他叫自己的姓氏,清浅问道:“有冤屈你不去找顺天府,找我做什么?”
袁彬的手一直放在绣春刀上,喝道:“抬起头来,将你的状子递上来。”
那人抬头,青鸢惊呼了一声道:“是你?”
清浅闻言瞧去,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香料铺子的小厮小林子,她道:“怎么是你?”。
“清浅姑娘认识?”袁彬的手从绣春刀上离开,问小林子道,“你状告何人?为何不去顺天府?”
小林子的脸上带着愁苦道:“若是小人去顺天府,只怕官官相护活不到第二日,小人一条贱命不打紧,可我家五人的冤屈全在小的一人身上,由不得小的不警惕些。”
清浅问道:“你所告何人?”
即便小林子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他也不忘瞧了一眼周围,才低声道:“兵部尚书林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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