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王卫之长揖到地,久久不起。
半晌,憋出一句:“等我寻回我娘,请你帮我治好她。”
林啾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事呢,不用那么客气,我本来就要做这件事啊。”
王卫之抬起眼睛,盯了她一会儿,忽然蹦出一句:“魏凉娶到你,真是赚了。”
林啾微微有一点羞涩,正要说两句客气话时,只听他又补充了一句——
“到时候他的地位被我取而代之,他也不用担心饿死,凭你这手医术,开个医馆养活他是绰绰有余了。”
林啾眉尾一挑,凉凉道:“他倒是用不着我养,你不知道,他写了一手千金难求的好字,不像某些人呀……呵呵呵。”
王卫之的俏脸一下就白了:“你,你竟然偷看我写给魏凉的信!”
林啾:“说得好像你对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似的。”
王卫之:“……你别再和我说话了!”
没过多久,他又扭扭捏捏地开口了:“若是……修为更高的魔族,治起来会不会比较困难?”
林啾看了看他,问道:“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耳朵微微有一点发烫,心跳也加快了少许,不知为什么隐隐有种错觉,好像在偷偷翻老公的旧相册,寻找他的白月光似的。
王卫之抿了抿细长的唇线,道:“就那样呗。爱笑,不爱说话,一双眼睛都粘在我爹的身上,腻歪得紧。”
“啊。”林啾淡淡应了一声。
王卫之又道:“实力么,大约就比祭渊差一些吧。听我爹说,魔主也喜欢我娘,阴魂不散的,若不是我娘自己有两把刷子,恐怕早就被捉进魔宫去做魔妾去了,那也没机会和我爹好了。”
林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更快了一点。
“那你爹呢,你爹又是什么样的人?”
王卫之奇怪了:“你到底是对我爹娘感兴趣,还是对我本人感兴趣?你若喜欢我,直说便好了,我又不是不敢与魏凉争女人。”
林啾有点紧张,一边摆弄刚到手的一个新魔族,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爹与魏凉相比,如何?”
王卫之满脸牙酸:“不是,不带这样拉踩的啊!我爹又不像魏凉那般爱出风头,他娶了我娘那个魔族女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要论修为,虽然我爹是稍微低一点,那魏凉也不是世间第一啊,这有什么好比的。”
林啾见他一副护短的架势,不禁有些好笑,便道:“无论修为高低都能治,只要把人带到我面前就行。”
“好!”王卫之眯了眯眼,道,“我定会把她带过来。”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竟愣住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说这句话的语气,与三年前王阳焰对他说“明年生辰,我会带你娘回来看你”的时候,竟然一模一样。
从前他年纪太轻,竟听不出来,这样语气中,有多少忐忑,多少焦心,多少……自己骗自己!
所以那个时候,王阳焰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是这样的吧?
他吸了口气,不再胡思乱想,长身一掠,抓住一个晕晕乎乎从旁边飞过的魔族,将他摁在林啾面前:“治!”
林啾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有个问题已经在她的唇齿之间盘桓很久了,她犹豫着要不要问。
若是问出来,王卫之的答案是“是”的话,她该何去何从?
魏凉对她太好了。
好得过了头。
好得有些,令人不得不疑神疑鬼。
她的心里向来憋不住事,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王卫之,你娘和我,长得像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王卫之(抓狂):“不是,我想做你男人听见了没有!男人!男人听见没!不是儿砸!!!”
第43章 共情
“王卫之,你娘和我,长得像吗?”
林啾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王卫之呆呆地望着她,望了很久。
终于,回她一句:“你没毛病吧?”
林啾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便追问道:“像,还是不像!”
王卫之嘴角直抽,半晌,憋出一句话:“我随我娘,你觉得你和我,像不像?”
林啾:“……”那还真是一点也不像。
王卫之生了一双丹凤细眼,鼻梁极高,嘴唇薄而红,是那种英气勃勃的俊美。
林啾则生得美艳。这张脸本是那种标准的恶毒女配脸,漂亮极了,甚至带着点狐媚。然而相由心生,林啾没动脑筋坑人的时候,便是个懒懒散散的呆货,配上她那双习惯性发愣无神的眼睛,就有种奇特的娇憨。
与王卫之,简直是南辕北辙的相貌和气质。
很好,不是替身梗。
正当她微不可察地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碧波潭底传来魏凉的声音——
“王卫之。”
王卫之下意识地神色一凛,挺了挺脊背。
一双丹凤眼里清清楚楚地浮起了疑惑——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吧?怎就被点上大名了?
旋即,他反应过来魏凉是在叫他。
他看了林啾一眼。
只见林啾已经干脆利落地爬上了斗龙大飞毯的背。
方才魏凉与祭渊血偶开始打斗之前,特意用一蓬冰雾把斗龙浑身上下涮了一遍,此刻它一身毛毛又干净又蓬松,还散发着清冽的冰雪味。
林啾薅住斗龙颈上特别长的鬃毛,轻轻向后一拉,斗龙便四肢离地,腾身而起。
王卫之急急御剑跟上。
忽然之间,天翻地覆。
只见血偶站在满是污血泥泞的潭底,舒展双臂,整个身体由固态转成了半液态,像一大滩飞速颤动的血。
祭渊站在血偶身后,神色极致专注,张开了口,与那血偶同步发出极为奇特的低闷的颤音。
波涛翻涌的一池潭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托了起来,整整齐齐、一滴不剩地往天上浮起。翻江倒海,不外如是。
一种难以言说的震撼感袭上心头,王卫之和斗龙急忙倒退,擦着那叫人心惊胆寒的血水边缘,险险往下掠。
此情此景,令人难辨上下。
“这也……太强了!”王卫之白皙的腮帮子上爬起了鸡皮疙瘩。
“这算什么,砸下来的时候才强呢。”林啾淡定道。
王卫之:“……说得好像你没在下面似的。”
二人一斗龙此刻的确已潜到了潭水之下。
王卫之加快了速度,“噌”一下便蹿到了斗龙前头,朝着魏凉急急掠去。
这万顷碧波潭已变成了一池浑浊污血,升空以后,血水将阳光尽数挡在了外头,一片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暗沉的血色。就连那天降劫雷也尽数落在了潭水中,与潭中的污血接触,爆出了阵阵怪异浓郁的扑鼻恶臭。
潭水之下,飘着鹅毛大雪。
雪刃如刀,急速回旋。这便是魏凉的“意”。
祭渊的红袍被割裂了无数口子,就连脖颈上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似乎被割了颈脉。
暗色的血染红了他半边身体。不过魔修的身体韧度远远优于人类修士,祭渊修的本就是血术,所以算不上重伤,只待他腾出手来,将这些血通过体表吸收回身体中,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血偶已经停止了动作。它的颅心牵出一道血线,直直通往浮到半空的那一潭污血之中,一发拨千钧,搅动这万顷潭水,令它变成一只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的、铺天盖地般的大漩涡。
连接二者的血线不断涌动,漩涡中的血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沉,越来越……不祥。
威压罩下,无路可逃。
“剑君啊剑君,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不舍得拔剑么!”祭渊狂笑道,“这世间,竟有比我祭渊还要狂妄自大之徒!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挡我这一式血翳天降!”
话虽然说得满,但此刻却是他最不敢松懈半分的时候。血翳天降尚需几息时间,他得防着魏凉在最后关头祭出绝强剑招来。战到这一步,他已不敢再有丝毫留手。为了保护血偶不受半分干扰,他的本体已受了不少轻重不一的伤,尤其颈间那一处,已是他数千年来吃过最重的一记了。
魏凉的声音清冷如昔:“血偶并未大成,你这是自寻死路。”
祭渊自然知道血偶并未大成。此刻“百婴降血”大术刚刚修至七成,想要大成,至少还需要三百个元婴修士的性命,这一时半刻叫他上哪里去找。
“对付一个使不出剑招的剑君,绰绰有余。”祭渊拖长了声调。
魏凉一直不动剑,他便一直放不下心来。
最后三息了……魏凉是真的对“血翳天降”束手无策了么?
祭渊虽然知道剑君魏凉并不是那种狡诈多智的人,但他生性谨慎,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余光忽然瞥见王卫之御剑而来。
“啧啧!”祭渊一边幻出血蛇和血骷髅挡住雪卷风刃,一边大笑道,“怎么,怕一个人上路太寂寞,还要拉上别人来陪你?这不是你的作风啊,我的剑君大人——”
长长的眼尾闪烁着赤色的光,在这暗沉的血色炼狱中,异常妖邪惑人。
话音刚落,王卫之便到了。
他反手收了剑,潇洒利落地跳到魏凉身边。
只听“噗叽”一声,一双黑靴直直没入潭底的泥泞血污中,迅速没至膝盖。
王卫之:“……”好坑。
远远地看见这二人一偶端端正正站在潭底,他根本就没有多心。谁曾想,这几个居然是虚浮在泥巴上面,真是一群心机狗!
他狼狈地跳起来,灵气一转,也像他们一样虚虚地浮在泥血表面。
斗龙大飞毯“噗噗”笑着,轻盈地降落,四只梅花蹄松松地踏在浮血上,根本不沾半点泥泞。
王卫之:“……”怎么不让这畜生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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