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去,将花眠随手掷在虎皮椅上的兵书抽回来,短短半日,她看得倒快,还好整以暇地在这儿等他回来。
霍珩气得胸肺欲炸,将蹲在角落的夜壶一把叉起,朝外大步走去。
花眠坐上了他的行军床,这床也简陋,只垫着张藏蓝毯子,盖的也是里边嵌套毛毯的被子。
片刻之后,带着怨念和怒气的霍将军回来了,见她坐在床上,大有窝被人强占的怒火,夜壶搁在地上,冷冷道:“不要以为本将军让你进来,便是要对你忍让到底,你没有床睡。”
花眠微笑拈起了他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腿。
她得寸进尺,霍珩怒从心中起,几步便踏了过去,“下去。”
说罢要抢被子,花眠望着他,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毛毯被,“将军,你真这么厌恶我?”
霍珩抢被子的手猛然顿住,他惊讶地朝花眠看去,“我警告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吃你这一套!”说罢移开了目光。
“将军……”
霍珩将她压了下来,花眠的背“砰”地一声砸倒在床,她吃痛发出一声娇呼。
少年已出落的如玉树般挺拔,浑身都是坚实的肌肉,硬邦邦的,又重,压得花眠疼,喘不过气来,她吃惊地望着这少年,立马便羞涩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吻。
霍珩一见更怒了,真是个妖妇,这么渴男人,宫里的老宫女是怎么给她验的身!
霍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毫不怜惜,捏得花眠喊痛。
她茫然地睁开了美眸,眼中清泪簌簌,懵懂地望着他。
“你……你莫用这种眼神看我。”
“说,这守宫砂是怎么回事?”
是胡玉楼的老鸨子给她的种的,还是傅君集给她种的?
花眠声儿都哽咽得发颤了,“将军,我疼。”
“你不说我不放。”
花眠点了点头,道:“是婆婆给我种的,说,说若是我胆敢勾引将军,妨碍军务,回长安时失了这东西,便拿我是问。”
霍珩嘴角一抽,想到那张字条,他母亲干得出来的。
正出神之际,花眠朝他面颊吹了口气,霍珩一个激灵,顿时怒了,再看,身下的女人哪还有一丝哭泣,分明妩媚带笑!
“将军,不是我不想的。”
她的腿缠得更紧了,“我想得厉害,你要我好不好?”
霍珩怔住,努力在这女人的脸上看出作伪的痕迹。这女人口口声声当着舅舅的面说喜欢他,又非要跟到张掖来,要是寻常女人,她口中的情意或有几分。
可这个女人,她的身世和经历比他还要精彩,连傅君集都亡在她的手里,让他如何相信这个狡猾奸诈的女人,她竟会喜欢一个素昧平生的霍珩?
他犹豫间,那不知廉耻的女人,又慢慢靠过来,在嘴唇上轻轻地啄了下,他猛然惊醒,飞快地欠起身,暴怒道:“不知羞耻的妖妇。”
他手运力将花眠的臂膀,胳膊一扫,便将她整个人如风筝般扫落了开去。
花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哎哟”一声,咬牙望着霍珩。
这会儿,她不哭了,也不笑了,目光却很是倔强,望着他一瞬不瞬。
霍珩私心有愧,被望得不舒坦,扯过被子便侧身和衣躺下来了。
身后没什么动静了,霍珩一边装睡,一边凝神听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他总觉如芒刺在背,那女人,该不会掏出匕首从背后行刺他?如此一想便是一激灵。
许久之后,传来花眠起身的动静,霍珩将眼睛闭得更紧,一动不动地攥着被角。
跟着,帐篷里黯淡下来了,想是她吹灭了蜡烛。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但声音却有些远,那女人却始终没有走近,直到动静消失。霍珩心中疑惑,假装翻身过来。
帐篷里一片漆黑,无法视物了。
他什么也瞧不见,也便幽幽地松了口气。
心神松了,才察觉自己身子竟然滚烫,霍珩忙将被子踢了。
可过了一会儿,身体还是烫,霍珩探手一摸脑袋,不曾发烧。
不是上头。那是……下头。
他怔了怔,惊讶又羞愧地将被子拉了上来。
被子底下,骄傲的萝卜已经拔地而起了。
他闭上眼睛,伸手将它摁了下去。
十五六岁的少年便常有做梦的,无论梦里如何旖旎,醒来发现自己一柱擎天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霍珩耻于告诉母亲和老仆,通常是自己解决。
拿手按下去就好了。
没想到一分神,手劲儿竟然大了,他“嘶”一声,没忍住出了声儿,忙朝花眠那边看去,见她没有反应,便自我催眠她已经睡过去了,稍稍好受些,仰头倒在了床上。
他不是耿六,又不是见着女人走不动道的好色之徒,他从没动过凡心。这死萝卜今天不听话了,该打。
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的帐篷里,花眠侧过了身,脑袋枕着自己的双手,耳畔是略微急促的吐纳声,她蓦然闭上了眼,樱唇微微上扬。
——有个孩子,倒是与你相配得很,你愿意嫁给他么?
——你说的,是个孩子王。
——是,但他诚实,勇武,害羞,与你正好相反,你们在一起很好。
花眠笑着笑着,便陷入了梦中。
色泽淡薄的东天露出第一丝曙色微红时,花眠从睡梦之中挣脱,她先是欠身朝霍珩的军床看了几眼,床上的被子叠得像块豆腐,床下的鞋履也收拾得齐齐整整,只是不见了人影。
花眠失笑,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打水梳洗。
营地里的人少了许多,大多跟着霍珩走了,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耿六还在,花眠朝他招手。
耿六惊吓过度,不敢靠近,被打的情境历历在目,于是沿途耿六便将出馊主意的将军卖了个干干净净。事实上他不说,他相信以夫人的聪慧也能猜出到底是谁指使他在路上对她的马车下手。
“霍将军去哪了?”
耿六缩了缩脖子,“将军说,要尽早了结这边的事宜,原本至少还要待三个月的,他必须一个月内就回长安去。”
这么不想与她共处一室啊。
花眠的手里还握着一只金钗,慢慢一晃,她温柔地笑道:“将军几时回来?”
“三五日吧。”
霍珩行军神速,如风驰电掣,三五日扫除残部尽够了。
花眠手里的金钗上坠着几粒珊瑚珠子,水波般晃动起来,她笑道:“耿将军,此前是我失察,对你不住,这边给你赔罪。口说没有诚意,不如便替你洗一些衣物吧。”
作者有话要说: 霍小珩:六子,你给我中断你的非分之想!
军营这边的事不会很长的,这边主要是霍小珩和眠眠日常,属于轻松可嚼小甜饼~
第5章
耿六带着一队人马星夜里疾驰,终在必经之路上等到了花眠的车队。耿六为了全兄弟之义,大喝一声带着人马沿着山坡冲将下去,结果等着他的就是一张张巨大口袋。
耿六落入了罗网,被迎头的铺天盖地的棍子打得鼻青脸肿,嗷嗷乱叫,伤势到现在还疼着。没想到将军夫人突然提出要赔罪,还要洗他能挤出一斤盐水的臭衣服,耿六一边受宠若惊,一边小心警惕。
“耿将军你信不过我?”
“夫人抬举了,小的是霍将军帐下一名校尉,将军谈不上。”
耿六深有自知之明,不敢胡攀头衔。
花眠取了耿六塞在木盆里的一堆脏臭的衣裳走了。
军营驻扎地离大河有十几里,徒步取水不方便,耽误行事,原先勘测山水的军师来了之后,推测出了地下暗河的流向,在这里凿了口井,如今霍珩在此安营,用的正是这口井。
不过花眠力气弱,一桶下去仅能拎出半桶来,士兵见了大多会搭把手。
自打花眠来了之后,少年们行事多有不自在处,平日里走出帐篷随地便能解决的事,如今要避得远远的,做互相打响指吹口哨的流氓勾当也要避着夫人,最麻烦的便是,四月的天气,白日里炎热,日光曝晒,训练一趟下来汗出如浆,正该剥光了上身裸着油皮吹风,如今也一个个不敢了。
好在夫人生得赏心悦目,贤惠端庄,远远看着,受这么点折磨和委屈也值当了。
花眠坐在井边,将将衣裳嗅了一口,汗臭扑鼻,皱了皱眉,一手揉了泡进了水里。
她洗过霍珩的衣裳,比耿六的还臭,不干事的将军怎会衣衫比下属还臭?她猜得到,耿六是不好意思拿脏的过来,这衣裳都是穿在最外边的外裳。
她算准耿六不敢拿里衣来,免得她还要给这帮臭男人洗臭衣服。
花眠叹了一声,将皂角沿着那件墨绿外裳的衣襟边搓了下去,平平无奇的衣裳,腋下竟破了口子,花眠留了心。
傍晚耿六千恩万谢、腼腆地收到衣裳,回到帐篷里,一展开,竟惊奇地发觉衣裳上所有的破洞都用密密麻麻的针线缝合了,针脚细腻平滑,一眼便知出自女人之手。
大通铺上的少年见耿六校尉对着一豆灯火将他那破衣裳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惊奇地从他背后一拥而上,好事儿的少年郎一把夺过了耿六的墨色外裳,也翻来覆去地看。
“还我,还我!”
“我看也没甚么新奇啊!”少年笑嘻嘻地,一挥手,让人架住乱动的耿六,“放心,我不会弄坏了它,嗯,好香啊。”
少年深深嗅了口,“好久没闻过这么香的衣裳了。”
不修边幅的子弟兵,平素里洗堆成山的脏衣服,也不过就是泡水了一个时辰,再拿棒槌连打个几十下,实在不耐烦的,再赤着足往水里踩上几脚,也算竣工了。少年嘻嘻一笑,“六子,你脸红甚么?”
“哦,我知道了,是女人给你洗的!”
“咱们这里可没什么女人啊。”
话音一落,身后叽叽喳喳的少年们全炸开了锅,“难道是将军夫人?”
少年手一摊,故意让耿六夺回了衣裳,耿六脸上的红云早已蹭过了耳后。
耿六道:“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先前与夫人闹了误会,她觉着过意不去而已。何况夫人说自己来这儿,也不是来养尊处优的,正想做点儿事,正好将军不在,她没衣裳洗了,便说替我洗个三五日的衣裳。”
那帮娃娃兵们哄然冲了上去,将耿六围堵了起来,那抢衣裳的少年班昌烨,将下巴摸了摸,一扬手:“大家都静静!”
班昌烨说一不二,家里老父乃是御史台的班大人,人人敬重几分,他喝断了众人的闹腾,齐刷刷的目光便聚拢在了少年身上。
班昌烨的目光透着三分慧黠,七分狡狯,“听我说,有的你们美的。”
“六子,这事不能外传,否则,将军夫人给你洗衣之事,我保证会传到小霍耳朵里,他是个醋坛子,帽子让人拿错了都能急眼的,要真动起手来,你一不占理,二打不过,吃了亏连诉苦都没人敢听。”
耿六被花眠哄得脑中转悠,路都走不动了,任由她拿捏了,乖乖将衣裳送了出去。
其实送出去没多久,一回自己帐篷他便后悔了,诚如班昌烨所说,霍珩就是个大醋缸!虽说他一口一个要退婚,可对自己的东西却都一视同仁地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谁染指一下都要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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