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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生随死殉 > 第741节
  如今谢茂已经知道自己在拍戏时的毛病,他是不太能体贴比自己弱的演员,可是,能和他旗鼓相当的演员也真的挺少。这毛病调整起来需要时间,他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当初秦思蔻都差点被压趴下,担心再给宣濛濛留下心理阴影,谢茂就没在第一天安排自己和宣濛濛的对手戏。
  时装剧造型不如古装剧那么久,不到一个小时,宣濛濛就装扮好出来了。
  这是她第二次试装,和一次定妆有了细微的差异,造型总监和化妆师、服装师都跟着,得让谢茂确认拍板之后,再做二次定妆的工作。
  宣濛濛在剧中扮演梁晨的未婚妻,一位城市本地小富家女,是当之无愧的女一号。
  梁晨在前女友事件之后,赔光了所有的家底。他是个不储蓄的月光族,全部的财产就是那台电脑和有限的几个正版手办,以及母亲入狱前留给他的三万块钱。
  然后呢?
  然后,生活还要继续。
  他没有戏剧化地自暴自弃,也没有和梨花继续纠缠,依旧每天送外卖,直播打游戏,拿到工资就交房租,买看上的手办和周边。
  他的生活一直很平淡,波澜不惊。
  直到有一天,他去给小白美送外卖,遇见小白美在家发飙。
  小白美的父母想把她介绍给四十岁离异带孩的所谓成功人士,对此小白美非常愤怒。点完外卖之后,母亲催着相亲以及催婚的视频打过来,母女两人隔空争吵,闹得不可开交。
  宣濛濛今天要拍摄的,就是跟妈妈视频吵架的这一场戏。
  现场当然没有人真的跟宣濛濛视频,摄影也不会给她手机特写,她母亲的相关视频会在后期制作时剪辑进去。所以,这场戏其实也是有难度的,宣濛濛必须自己跟自己演。
  ——谢茂想看看她真实的水平。
  当初宣濛濛能签下未婚妻的角色,主要还是因为没什么有演技的女星愿意出演,试镜不算严格。
  宣濛濛往镜头前一坐,谢茂就觉得不对。
  他打了个手势,亲自上场指点:“压一点。宣小姐,我需要秦晞景,不是狐狸天后。”
  秦晞景是宣濛濛刚毕业出演献礼剧时拿了最佳女配的角色,狐狸天后则是最近带着宣濛濛飞升的女配角。在出演秦晞景一角时,宣濛濛身上还带着很浓烈的学院派气质,到扮演狐狸天后时,她已经彻底被圈内浮夸圈钱的演绎方式带跑偏了。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如果合作的对象就是没学过演戏的当红偶像,身为配角不去贴合主角的气质与演戏方式,非要固执地将自己变得与整部戏格格不入,断的其实是自己的后路。
  宣濛濛稍微一愣,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导演。”
  谢茂鼓励地笑了笑,给了她一点时间调整。
  再次拍摄时,宣濛濛眉梢眼角多出来的那一些毫无作用的微表情就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无比精准细致的细节。她的每一个眼神,手指预备的每一个动作,事先设计的每一个小道具,都能在其后找到完美的落点呼应。
  这是和纪录片形式拍摄完全不同的地方。创作者既不能高估观众也不能低估观众,在谈论真相的时候,给涉事者一个含蓄的特写,观众就会明白,哦,他是关键人物。演员在创作表达时也一样,当宣濛濛端起马克杯又放下时,所有人都知道,这只马克杯以后一定还有戏。
  果然,在和“母亲”争吵的同时,小白美不小心把马克杯磕在书桌上,她的手指似乎是下意识地抚摸马克杯头上冒出来的小熊脑袋,仿佛马克杯上的小熊带有生命,她在安慰被撞痛的小熊。
  这是个很有想法的演员,至少,她认真看了剧本,吃透了角色。
  演员临场的发挥是一次再创作。拥有再创作能力的演员非常少,大多数演员能理解导演的意图并执行出来就让导演谢天谢地了。
  谢茂第一次在片场拍了手。
  宣濛濛也是受宠若惊,不住道谢。
  她虽然没有进组,可太初传媒介绍了不少小配角来剧组搭戏,那都是她自家公司的艺人,肯定会彼此交流。组里人都说,谢导虽然不骂人,可是要求很严格,什么差不多也可以之类的算盘,绝对打不响。他是真能熬着不下班,守在片场,陪着你一遍一遍地重新拍,拍到满意为止。
  这让衣飞石不禁多看了宣濛濛一眼。
  接下来的日子,衣飞石终于体会到了吃醋的滋味。
  宣濛濛的角色小白美是梁晨的未婚妻,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当然不可能和初恋拉拉小手分个果果那么纯洁简单。吻戏是有的,床戏也是有的。这还不到预计中的床戏呢,光是梁晨傻愣愣地被小白美咬了嘴唇,衣飞石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当然知道那只是演戏。
  他还知道谢茂眼界奇高,大概率是看不上宣濛濛,甚至看不上世间的大部分人。
  ——数万年来,君上从来不曾动过凡心。
  他甚至还有一种很本分的想法,就算君上想要多几个侍人……那不是应该的么?以君上的身份地位,君上那么好,完全值得更多的人爱慕君上,服侍君上。
  可是,理智在脑子里,能够控制他的身体和行为,却无法控制住他的心。
  他把一切道理都想透了,想尽了,没有半点迟疑犹豫之处。然而,没有任何用处。
  他最终记得的,只有宣濛濛飞快在谢茂唇上点过的那一个吻。画面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轰隆隆地碾压来去,心中生起一种很陌生的难过。
  这种难过极其难以启齿,衣飞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让谢茂知道。
  他有些不适地换了把椅子,无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屏幕又锁屏,目光从拍摄现场挪到了地面上,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监视器——
  小白美主动亲了梁晨,不代表她真的爱上了梁晨。她只是一时兴起。
  正如楚大导当初所分析的,小白美这样的家世条件,但凡她脑子里还有一处晾在岸上,没有全部进水,就不会真的看上梁晨。梁晨的年轻,健康,每天奔跑累出的汗味,对小白美是一种异样的刺激。
  她只是想撩一下。
  可是,梁晨是真的爱上她了。
  男人对女人那一种建立在生理上的吸引,继而萌发感情的“爱”。
  被动的梁晨沉浸在幻象中,并不敢真的表白。当小白美主动亲吻他之后,界限被打破了。一直处于被动的梁晨如梦初醒,他对小白美追讨,那是一种疑问,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监视器画面中,谢茂扮演的梁晨抓住了正要转身的小白美,反嘴回吻。
  小白美躺在地板上哈哈地笑:“你还真是不吃亏啊?”
  ……
  真的看不下去了。
  衣飞石放下手里一直抱着的保温杯,起身悄悄走了出去。
  一场戏拍完,谢茂回来看画面,这才发现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放着保温杯,衣飞石不见了。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昆仑:人呢?
  昆仑指了指嘴唇。
  哎哟,小醋缸子生气了。谢茂美滋滋地宣布今天收工:“临时有事,先走一步。大家先收工,明天再见。”
  衣飞石就在拍摄点外边的便利店瞎逛。
  他没什么可买的,可是,不买东西,跑出来干嘛?他总得拿点什么回去,才好应付谢茂的问话。
  他又不想那么快回去。谢茂目前养成的习惯是拍一条保一条,所以,哪怕他知道今天的吻戏拍完了,待会儿谢茂还得再拍一遍,也就是说,谢茂还会再和宣濛濛亲两下。
  两下。
  两、下。
  一下都不想再看。
  衣飞石漫无目的地在便利店里逛着,他把货架上的零食都拿出来,看一遍又放回去。
  便利店面积不大,这会儿客人也没两个,店员奇怪地看着衣飞石。看着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也不像小偷,难道是个精神病?
  “买好了吗?”谢茂在门口问。
  衣飞石吃了一惊,迅速回头:“好了。”他胡乱从货架上抓了个什么东西。
  拿到柜台结账时,才发现拿的居然是一包女性用品。原来他逛着逛着,都从食品区逛到日用区了。
  随着观念的进步,这年头帮女朋友买消耗品的男人并不少,店员很熟练地扫码打单,询问衣飞石:“请问需要袋子吗?微信支付宝?”
  “……”我能不能不要?
  谢茂帮衣飞石付了钱,含笑拿着那个小袋子,还要牵着衣飞石的手往外走。
  衣飞石很困窘,而且,他还有几分为难。谢茂牵着他走的是停车场的方向,这是打算回家了?
  按道理说,现在谢茂应该还在拍戏。现在突然不拍了收工回家,还能是为了什么?他其实根本不想打扰谢茂的拍摄计划。
  现在被谢茂牵着手走在路上,他还有几分困惑。
  明明从前有那么多的难忍也都忍住了,为什么现在会觉得无法按捺,转身就出来了?
  ——因为先生比君上宠爱我,我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吗?
  谢茂走到路边,买了一杯奶茶,递给衣飞石。
  “你怎么还气鼓鼓的?我以后都不拍吻戏了,只亲你,不亲别人。”
  谢茂也不管身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伸手搂住衣飞石的腰身,眼神充满了耐心和温柔,还有一点被心上人衷爱的幸福与满足。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享受被衣飞石吃醋这件事。
  “我没有……”
  “你有。”谢茂轻轻托着他的后颈,“早两天我就注意到了,你老是看宣濛濛。”
  “真的没有。先生,我知……”
  “你知道分寸,你不敢管我的私事,你觉得我想睡几个人、几十个人都可以。”谢茂一字不差地读出衣飞石的心思,手指在他后颈上摩挲,“可是,你挺难过的。”
  冷不丁被谢茂读了心,衣飞石也没有一丝被侵犯的愤怒,他默许了谢茂随时读取他心思的权力。
  这也省去了他许多难以启齿的表述:“对不起先生,我会调整……”
  “你不要调整!”谢茂赶忙说。
  “就这样,小衣,你这样挺好,一点儿都不需要调。我知道你难过,我来调。”
  人的痛苦总是需要找到一个出处。
  衣飞石明明不愿意看见谢茂和别人亲近,却又无法要求谢茂为自己守身如玉,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调整自己。只要他还深爱谢茂一天,这种痛苦就无法消失。那么,他所谓的调整,只能是逼着自己不那么在乎谢茂、爱慕谢茂。
  “我虽然喜欢看你闷一口醋,”谢茂轻声抚慰,“可我从来不希望你难过。”
  吻戏有什么重要的?下部戏,别说吻戏,我连感情戏都不演了,感情线全部砍完!
  第590章 两界共主(104)
  数日之后,宣濛濛就收到修改剧本的通知, 谢茂把她拍摄计划里最重要的一场床戏删掉了。
  她对此很意外。
  谢茂拍摄亲密戏份时很从容, 前面的吻戏也毫不尴尬地顺了下去, 删床戏应该不是出于拍摄难度。
  在最初讨论剧本时,几位主创也一致认同小白美和梁晨的床戏是必要的——不是那种故意拿来当宣传噱头的必要, 完全是为了影片的艺术表达。
  小白美和梁晨相识的时候, 正是与父母关系最激烈紧张的特殊时期。她和梁晨的交往是一时兴起, 随后决定和梁晨订婚,则是一场针对父母的报复性骗局。
  这场堪称定情的床戏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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