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成蹊上班的时候,意外接到了叶成佐的电话。
对方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哥……你了解秋书……”隔着电话,叶小少爷仿佛都能感觉到自家兄长身上散发出的凛凛寒气,于是赶紧开口,“了解嫂子吗?”
这个问题可谓是戳中了叶成蹊的心,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声音微寒,“不了解。”
他对她,不配提“了解”两个字。
身为丈夫,他不知道她的生活习惯,不知道她饮食的口味,不知道她为了爱他默默付出了多少,这样的他,无法谈及了解。
叶成蹊这边兀自反省着,却架不住叶成佐错会了他的意思。
原来……
他也不了解秋书语的背景。
“你问这个干嘛?”怎么忽然提到了书语?
“就是……”
迫于威压,叶成佐下意识要回答叶成蹊的话,可随即想想昨晚的那个情景,他觉得还是先别告诉他比较好,等自己暗地里查一查,查清楚了再告诉他。
可惜,叶成蹊并没有那个耐性等他去查。
“叶成佐!”简简单单的三个,却淬冰一样寒冽,听的叶成佐不禁哆嗦了一下。
“哎呀……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嘛……”实在是扛不住压力,叶成佐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感觉到电话另一端陷入了死寂,他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最后一句话说完,叶成佐试探着唤了一声,“哥……你还在听吗……”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了一阵忙音,听得叶成佐一阵心惊肉跳。
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
这一天,叶成蹊和往常一样上新闻了,不过不是因为设计斩获了奖项,而是因为打架斗殴。
寻常打架当然不至于惊动媒体,可问题是,他跑到了人家的发布会上去打人,人家不拍他拍谁……
虽然后来消息被压了下来,但还是有一些人听到了风声。
据说当时莫子谦正“带伤”出席发布会,他那一脸的伤和明显受限的动作本就引人猜测,正在台上讲话呢,就见从台下冲上了一人,二话不说把他踹倒了就是一顿打。
保镖上去拦的时候也被一并放倒了,现场一度混乱到失控。
或者说……
从叶成蹊出现开始,现场就已经不可控了。
他动手打莫子谦和叶成佐动手打莫子谦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后者只是为了教训,而他是为了把人打死。
叶大少爷虽然脾气不好,但大多时候他只是冷着一张脸不理人,鲜少有暴跳如雷大声怒骂的时候,像这次这样自己亲自动手打人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就是前不久陪秋书语去参加婚礼。
他为数不多的打架经历都“奉献”给了她,也算是忠贞不二的表现吧。
叶老爷子派车来接他回去的时候,他坐在车上看着自己红肿的关节,检讨自己刚刚有几拳打偏了。
如果没偏,那莫子谦的肋骨就会再多断两根……
“大少爷。”管家何叔递上了湿巾。
叶成蹊沉默接过,仔细擦净手上的血迹。
也许……
很多人都以为他疯了。
他想,或许是吧,否则他心头为什么有那么阴郁的念头盘旋不去呢。
他容忍不了任何人伤害秋书语,哪怕只是暗戳戳的想法也不行。
叶成蹊知道自己很固执,尤其是在时间倒回到三年前开始,他总觉得自己走着走着就进了死胡同,怎么都出不来。像被囚困的野兽,时间越久,越是暴躁不安。
每每那个时候,他就需要一遍遍的确认书语对他的心意才会渐渐变的安静。
她不来,他就会继续疯下去。
他们离婚前的日子就像是一个美梦,没有人告诉过他梦是会醒的,他一直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直到有一天,她亲手将这个梦打破,那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脆弱。
所以现在,他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又不要他了,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样精心仔细的护着她,怎么可以允许别人来伤害她!
所以当他从叶成佐口中听闻昨晚的事情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弄死莫子谦。
其实有很多方法的,能够不着痕迹、无声无息的解决对方,可他偏偏选了最笨拙的一种,因为理智难以压制愤怒,他要让莫子谦永远记住这种痛楚,痛到他连想都不敢再想。
回到叶宅,叶成蹊刚进门就见叶成佐急匆匆迎了上来,“哥……”
话音未落,便闻听另一道男音沉沉响起,透着无尽的威严,“胡闹!”
☆、100:你不知道带保镖啊
叶遇卿背着手从楼上下来,大腹便便的样子,眼神却格外清明。
他的眼睛和叶成蹊一样是月牙眼,或许是有些胖的缘故,即使是像现在这样不笑的时候,眼睛也弯弯的仿佛盈满了笑意,看起来十分和善,像弥勒佛。
不过,他在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不知是否有意挡住那双漂亮的月牙眼。
说起这位老爷子,那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自小便没了父母,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靠吃百家饭长大,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也没有,因着住的地方有一棵海棠树,村里的一名教书先生就给他起名叫“树棠”。
叶遇卿,是他后来的名字。
他小时候大字不识一箩筐,整天东跑西颠的不着家,今儿折腾折腾这个,明儿鼓捣鼓捣那个。
再大一点,他就更不安分了,整天惦记着往外跑,想去大地方瞧瞧。
也亏了他有这个心思,这才无意间救了当时被绑架的贺家大小姐贺锦心。
贺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被全家奉为掌上明珠,可想而知这救命之恩有多重。
贺家家主本想给他一笔钱,再帮他谋个像样的差事以示感谢,却没想到被他拒绝了。
他没读过多少书,但也听说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钱的话没几天就败霍光了,他又没什么文化,怕是得了好差事最后也得弄丢了。
于是,他提出要在贺家主身边当个跟班,学学出入上下什么的。
贺家主见这小伙子挺有上进心,就应了他的要求。
一开始他是跟着贺家的管家出出进进,再后来,就开始跟着贺家主出席各种生意场合,接触到的大人物越来越多,见识也越来越广。
他本就聪明,再加上明白人稍加点拨,本事便愈发渐长。
贺家主没有儿子,将来这偌大家业必然是要给女儿贺锦心的,如今见这小子既有头脑又有胆色,心里就开始算计起来。
能娶个天仙似的大小姐当媳妇谁不乐意啊,叶老爷子当时美的连北都找不着了,但令人失望的是,贺锦心不愿意!
人家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他就是个乡巴佬,浑身上下都透着匪气,和她理想中的丈夫半点不搭边儿。
但这位贺小姐呢,骄傲却不固执,她想着这世上哪有那么正好的一个人安排在那等着她,又得腹有诗书气质华,又得有本事撑起这个家,怎么可能什么好事都被她占上了呢!
有什么不足,慢慢调教就好了。
她对他说,她不嫁吃软饭的男人,他若真想娶她,便自己赚够了钱来下聘,她等他三年。
好在叶老爷子也是个有志气的,三年不到就混得人模人样,虽说家资比贺家还是差了些,但也足够吹嘘的了。
就这样,赚了钱,娶了媳妇。
和贺锦心结婚后,叶老爷子就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
遇卿……
幸得遇卿。
他那时读书不多,所以后来叶老夫人总拿这事儿打趣他说,把这辈子的学问都用到这个名字上了。
再后来,叶老爷子的人生就跟开了挂似的,一直顺风顺水的到了现在。
贤妻在侧,儿孙相伴。
“大爷爷。”叶成佐有眼色的上前扶着他,乖顺的样子和在外面时简直判若两人。
“爷爷。”
叶成蹊也乖乖叫人。
缓缓的走到沙发旁坐下,叶老爷子沉声道,“过来!”
叶成蹊沉默的走过去,直挺挺的站在沙发旁边,没得吩咐前没有冒然落座。
“你说说你,也是快三十来岁的人了,做事都不过脑子的吗?”叶老爷子皱眉喝斥,明显不赞成叶成蹊的所作所为,“打架还自己动手,你不知道带保镖啊!”
叶成佐:“……”
原来没带保镖才是重点吗?
比起叶成佐的惊诧,叶成蹊就淡定多了,仿佛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叶老爷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继续絮絮叨叨的说,“那俗话说的好,猛虎架不住群狼,你就是再厉害还能敌得过人家人多啊,人家身边都带着保镖,你不带你不吃亏啊,这都是经验和教训,我和你说你下次再打架就告诉我,爷爷和你一起去,我看他们谁敢……”
“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去了还得顾着你,你是去添乱还是帮忙啊!”叶老夫人端着果盘出来,里面装满了刚剥完的石榴,一粒粒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和叶老爷子那种发福身材不同,叶老夫人即使上了年纪身材也保持的极好。
花白的发挽的一丝不苟,眸光精亮清明,一看就是一个十分精明强干的人。
虽然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体态却依旧完美,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股贵气。
“大奶奶,我来吧。”叶成佐接过她手里的果盘,先递到了叶老爷子面前,等他拿了颗荔枝后才放到了茶几上。
“阿佐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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