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孩子的,懂什么?咱们歇歇就走吧。”
母女下午回城,且又不提。
……
却说赵清漪回了行辕,见到郭延铠,说一切都安排下去了,当然先隐去了她把自己收的钱都分下去的事。
郭延铠心头好一阵激动,起来接连走来走去。
他到底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头回做这种事。
“大兄弟,你淡定一点,这两日该吃吃该喝喝,你这样下去让人起疑怎么办?下头的人会安排诸节的,这时正是要我们好好表演,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的时候。”
至少,王晋、谭启招待旧友,秘密组织向导的事还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郭延铠又坐下来,喝了一大口茶,说:“嫂子,你说咱们能成功吗?”
赵清漪笑道:“你怕死?”
郭延铠说:“谁怕死了?我……我可是大周皇子中武功最好的。”
赵清漪倒是知道,太子文武双全,文治和谋略上胜过郭延铠良多,但是武艺上年纪小好几岁的郭延铠真的稍胜太子。而诚王的心机能和太子齐平,可是武艺却又差了太子一些的。
赵清漪说:“别怕,还有我在呢。”
郭延铠听这话自己竟是要靠她保护似的,梗着脖子说:“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
赵清漪莞尔一笑,这就是一个对世界还充满着热血又很直接的好色、充满幻想的刚长大的熊孩子。少年毛头小子,多会经历这个阶段。
还是男人幸福,可以拥有这样的不用压抑人之本性的身份,如果是这个时代的少女,就是喜欢个人,便是有男女之欲都要被打在耻辱柱上。
在现代女性都要受人嘲笑诋毁,就如韩国某女明星被渣男公开不雅视频后毁了星途,嘲笑荡妇一样。
他想向她找回场子胡闹,变成搅屎棍,但是倒从来没有真的和她记仇。
郭延铠又说:“嫂子,咱们完成此事后,就回京吗?”
“哪有这么快?边境群龙无首可是很危险的,总要朝廷派大将前来,我们才能走。也许……是你哪位舅舅。”
潘家也是名门世家,可怜的太子,魏家还要等着被追究,不可能被派出来,西北又太重要了。
但是当初皇帝不直接派潘家人,当然是他要保住太子,她来西北走一遭,就让潘家基本难以支持着郭延铠再立山头了。
郭延铠说:“不是还有魏大人和兵部官员吗?”
赵清漪淡淡一笑,说:“我也就是这么一猜,这些事让皇上决定,我们忠心办差就好。”
郭延铠虽然还有熊少年之性,此时对嫂子是真心信服的,武功只是一方面,这练兵领兵能力,官场往来,揣摩官员心思的能力是炉火纯青。
在他看来,这朝廷的大员中的人要是遇上嫂子,如果嫂子是男人,她就算没有武功,也少有人是对手。
他将来要是娶个嫂子这样的媳妇……呃,还是不要了,如果娶个这样的,一定会欺负死他的,夫纲何存呀!更别说纳妾了,媳妇会不会把他拧成猪耳朵或者打断他的腿?
郭延铠背后一个寒颤,忽又问:“嫂子,问你个私人问题。你手狠心黑,你会不会杀了太子哥哥的妾氏……”
“啥叫我手狠心黑?嗯?”总裁上升调。
原来郭延铠正在想象如果他有个嫂子这么凶兽一样的媳妇会有多惨,幻想着自己被拧耳朵打断腿的可怕情景,一句“手狠心黑”就脱口而出了。
“呃,不是,我是说嫂子武功盖世,当然杀人如砍瓜了。太子哥哥的妾氏哪里是你的对手,前头那李氏还会给她们下毒呢。”其实后宫争来争去,不是一样吗?郭延铠从小见过父皇的妃嫔们明争暗斗。
他从小亲生母亲就去世了,幸好他外祖家还在,总不是那种一点依仗都没有的丧母皇子,可是没有母亲,他越发渴望刚强。如果母亲还在,他一定能够保护她的吧。
这样一转念,他竟然觉得自己看到美色会把持不住十分可耻,女人们争来争去,不还是男人纳了太多人。
假如男人只娶一个,若是各方面都合自己心意的,也未必就要多纳人了。他是王爷,真的喜欢美色,偶尔在外逢场作戏也无防吧。这样的话,在自己后院子中就不会有什么人被毒被杀,实在太过麻烦,而女人们也可怜。
赵清漪说:“你知道要练成绝世武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郭延铠自小好武,不禁眼睛一亮,说:“是资质和勤奋。我的资质在皇子中最好,又肯苦练,所以我的武艺最好。”
赵清漪轻轻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不是。”
“怎么不是了?”
“资质是天外有天的,勤奋嘛,再勤奋的人一天也一样只有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也只能练十二个时辰不是?”
“那是什么?”
“是‘心’。”
“心?”
“是一种敢于追求高峰的坚毅,一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气度,一种仁爱济世的胸怀,一种对生活的不如意的豁达从容。不敢追求高峰,不作为,自然无所成;一个人若不能拿得起放得下,偏执于小事,心胸狭窄,哪有心情去追逐更高的山峰;不能仁爱济世,一心追名逐利,最终成为名利的奴才,一个名利的奴才当然被名利束着手脚,越这样的人越让人看不起,让人看不起时他又太过在意,这就会走上邪路;无论是谁活于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常居七八,若不能从容豁达,忧思于内伤气,自然也不利于习武。如果一个资质不出众的人能做到我说的这几点,也能成为了不起的高手。”
郭延铠听着怔怔出神,不由得心向往之,却又问:“难道你都能做到?”
赵清漪微笑道:“不敢这么自大,但是这世上还有大多数人不及我的。而我既然有那么一点意思,你觉得我会对身不由己的可怜女子动不动就除之后快吗?”
“那……女人总会吃醋的吧。”他的两个侍寝宫女还要争宠呢。
赵清漪说:“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吃醋,但是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并不能强求对方深爱自己。对方自愿回应,发自真心为你做什么才是爱情,争宠来的不是两情相悦的爱情。如果根本就没有爱情那还争什么。”
“宫里的女人,不争就没有呀。”
赵清漪看着好奇宝宝的大熊孩子,邪邪笑道:“你是想我传授你争宠的技巧吗?你看上哪个姑娘了,有情敌跟你争?”
郭延铠一头黑线,说:“我是男子汉!哪里需要争宠?”
赵清漪暗自摇头,不予多说了。
……
时间很快,赵、郭二人吃喝玩乐两天,就到了将要践行的那天。一早,忠勇侯府就准备各种东西了,食材、酒、餐具、杯具,还有席位,又准备了歌舞。
一场腥风血雨前的繁华景象。
第516章 夜宴剑影
七月的西北,白天燥热,但是夜晚却相当凉爽。
对钦差的践行晚宴就摆在了行辕花园的一片青石板铺成的宽广地面上,此处开阔,设计建造之初,本就考虑过设宴的功能的。
本朝西北边境由于战乱频繁,另设西北军路,布政使衙门也在夏州,而李业身兼节度使,可是他总揽军政,布政使不过是他的应声虫。更别说知府、知州、知县、地方御史之类的官员了。
此次践行,他们接风时一样和光同尘,皆都打扮得人模狗样前来,又有李业下属的,两个禁军都统和两个厢军都统及四个副都统都到场了,另有四个副都统则在营中或者边境当值。
这些高层的将领当然都是李业的亲信,他们此时在场真正再好不过了。
另有李业请来的“乡贤”,其中就包括夏州商会的四大巨头,此次他们过来,还带了地方孝敬。谁让郭、赵二人的大贪官之名太盛了呢,李业自己送过礼后,也觉得不能只自己出血。夏州商会的几家人全都在场,马屁啪啪响,歌功颂德,把郭永崎吹成功盖三皇五帝的圣君,郭延铠当然是天皇贵胄了,而赵季青简直被吹成了霍去病再世。
郭延铠到底还是少年,若不是皇命在身,又知他们的真面目,面对这样的马屁时还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
少年不禁思考着今后生涯中面对着世间口蜜腹剑的油滑之辈时要保持本性、对事不对人、不受彩虹屁左右。这很难,但很重要,不然在面上和光同尘,实则波云诡谲的官场很难幸存。
这一次真的学到了很多,跟着不良嫂子学到的东西,不是课堂上能学到的。
她从不强求他当个皇家体面正人君子,甚至他有少年好色的毛病她还火上浇油,传授泡妞秘笈,但偏偏跟她这一回,他觉得男人有些底线还是要守住。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他如果稍稍行错,那么和如今在场的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做人最难的是善始善终。
宴会上,郭延铠身为皇子王爷居中而坐,李业和赵清漪分列左右席位,单人单席,李业职爵品级高坐于左,而赵清漪明面上的品级低坐于右侧。
因为本朝到底以文官为尊,西北的文官虽然都服从于李业,现在却也坐于左侧,位于李业之下,而那些武将则坐于赵清漪之下。
歌舞起,美人如花,腰肢如蛇。郭延铠面上带着慵懒的笑,心中却很紧张,只好装作看歌舞。
大家放着彩虹屁,赵清漪当然也要说几句,不然人家起疑,她还没有收到姚荣赶过来接头,他要悄悄控制住侯府,使用的手段是卑鄙了一点,趁他们不防而下杀手。
总之也得卓昱带“换班”的人马进城后才能环环相扣、万无一失,不然骤然发难,局面比较难控制。
看了一场又一场歌舞,郭、赵却是等着时间。
因为怕场面尴尬,赵清漪一派酒后微熏的表情,歪着身子又吹起牛来,说起西域美人和江南美人不同的风情,当场引得在场男人附和。
看姚荣还不来,郭延铠又因为太嫩了而紧张,没有什么搞活气氛的手段,只好自己再顶上了。
看着一个穿戴性感的侍女来给她斟酒,赵流氓借着醉酒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那侍女见赵大人位高英俊,只羞得满脸通红。
西北军路的布政使冯大人笑道:“赵大人当真是千古风流少年呀!”
赵清漪贱贱地仰天笑起来,一把拉了侍女在怀,手上却偷偷点了她身上的穴道,她瘫软在她膝上,外人看着是沉醉在赵大人的雄风之下一样。
这样连武将们都哈哈大笑,浑身放松,李业才想:这人之前不近女色定然是皇帝不许,这喝得兴致高了才暴露本性。原还想招他为婿,但是女儿和皇帝抢男人怕是不得好。
郭延铠呆呆看了嫂子一眼,忽然觉得太子哥哥的帽子颜色不对。
此时酒宴过了大半了,赵清漪还没有等到姚荣过来,只有拖延时间。
赵清漪笑道:“美人美酒,我就作词一首,听闻冯大人、张知府都是两榜进士出身,给我点评一二。”
冯大人笑道:“若能得闻赵大人的佳句,乃是三生有幸,哪敢班门弄斧自大点评,大人若不嫌弃,下官洗耳恭听。”
张知府也笑道:“冯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洗耳恭听。”
赵清漪贱贱地仰天呵呵呵笑了三声,看看怀中美人,摸了几把后放开,也解了她的穴。
她滚在地上又爬了起来,却又不敢这时出声,她自己也怀疑是能被“赵美男”抱怀里而身子软了使不上力。
赵流氓拿出折扇摇着,清了清嗓子,沉吟片刻,念道:“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将粉脸斜偎。”
众人一听这词,都露出欢场猥琐男人之笑,抚撑大赞妙极妙极。
赵清漪又摇头晃脑,念道:“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众男人拍案叫绝:“赵大人真是才高八斗!美哉美哉,佳句佳句!”
郭延铠看着在场的文武官员的姿态,却和圣人教导的忠臣良将相差太远了。还有嫂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淫词来?
赵清漪也怕下属进行诸节时有何意外,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不会冷场却强撑,让人生疑,这才使了《金瓶梅》的杀手锏来。
这时,赵清漪终于看到姚荣已经到了现场,站下宴席之外,一株石榴树下面,朝她偷偷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赵清漪此时心情放松,词还没有作完,也不差这一会儿,接着念道:“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匹配眷姻谐,真个偷情滋味美!”
这淫词浅白,形容比喻直观,就是武将们书读得不多不精却也个个都听懂了。
一人拍着桌子说:“妙极了!赵大人可真是天下第一才子!我真是佩服之至!”
李业也是陪着笑,冯、张二人号称进士出身,原来还是有一点贞洁牌坊似的士大夫的高傲,他们自己是绝对不能当众做出这样的淫词出来的,但是听了这样的词也不敢说他是流氓。
郭延铠紧紧捏住酒杯,就怕失态。天哪,这是他们大周朝的太子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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