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眼看着重新混乱,她们这边显然得到了喘息,并且,局势慢慢倾斜,变得没那么危险。
小郡王三人带的人手足,打的颇有余力,还有空喊话裴明榛:“这边小舅子给你顶着,姓裴的,你好好干,赶紧把我妹妹送出去!”
小郡主也很同意:“阿阮先走!”
令北辰向来是小郡主说什么,他就是什么:“这里交给我!”
阮苓苓很感动,有些不愿意抛下小伙伴们自己逃命,而且形势也不危险了么,裴明榛懂她心意,有些犹豫。
三人齐齐怒了:“给我走啊!”
阮苓苓:……
这一波架打的十分刺激,场面转换也让人反应不及,照这趋势,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裴明榛一方胜利已是必然。
赵英几人不可能愿意,有什么底牌,都是时候亮出来了。
第123章 最终
范武今天的事一件都没干成,又气又怒,反而像打开了任督二脉,突然间悟了。
他指着裴明榛就骂:“姓裴的!你个卑鄙小人,你给陇青梅假名单,设计自己和太子失势,套我们的行动计划,公主府也是你建议皇上围起来的是不是?就想这种时候暗搓搓拉帮手出来!”
“假的假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都是你这不脸的的筹谋!”
“那份名单里有你拿不准的人吧?你是不是踩着我们的事,全部调查并清除了?城里各处都没有闹起来,是不是你插了手?太子在哪里,是不是也被放出来了!”
还有一句范武没问,因为他觉得说这话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想问,是不是其实今天一切已经结束了,他们不可能赢?
裴明榛高高坐在马上,并没有回答。
可这种时候的沉默姿态,并不是认怂,反而显得越发骄矜,透着股子‘败者不配和我说话’的傲然。
范武顿时有些虚。
这场面最不想面对的还不是他,是赵英。范武只是底下的无名小卒,赵英却是定南王世子啊!大事不成,他们一家子全得遭殃!
眼前一黑,额角青筋突突的蹦,赵英好悬当场晕过去,如果是这样……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他们岂不是掉进了别人的坑里?他在这里倒霉,他父王怎会不跟着受累?
不,他不信!裴明榛不可能做到这么多……他们所有计划都行之暗中,裴明榛不可能事事知悉,处处料在先机,不可能算计的这么透!
可他不敢问,总觉得一问就落了下乘。
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问不问的,于大局结果似乎已经没有关系。至关重要的是,他得从这里离开,不能再磨下去了!
他给心腹手下做了个手势——
把方氏带上来。
“裴明榛你看这是谁!”
人带来,赵英亲自过去,将剑架在方氏脖子上:“叫你的人都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方氏本人不明就里,头上罩着的黑套子摘开,血腥味瞬间充斥鼻间,视野里一片一片的红,哪哪都是死人尸体……她差点直接翻个白眼晕过去,身体瞬间就开始颤抖。
刀光剑影,尸山血海,狼狈的别人,狼狈的自己,这是从内宅里从来没遇到过的场面。
所有的人都很脏,衣上,脸上,铠甲上,不是血水就是灰尘,唯有远处骑在马上的裴明榛和阮苓苓最干净,仿佛他们才是异类。
这样的场景方氏没经历过,但不过脑子就能明白,她现在是被压为人质了,赵英拿她来威胁裴明榛。听着赵英带着怒气的低吼,看着裴明榛面无表情的脸,颈间剑锋寸寸欺近怎么都躲不过,方氏心都凉了。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救她?
早年她曾对裴明榛下手,这些年走过来心思也一直在,只因余姨娘那个贱人在侧虎视眈眈,她不好动作,便改了想法,利用裴明榛来牵制余姨娘,左右宅子里想让裴明榛死的不只她一个,余姨娘按不住动手了,她还能白捡个好处……一晃过了这么多年,裴明榛除了少年时受了些苦,一直未伤筋动骨,看起来一家和乐,可他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么?
不,他知道,他都知道,待到一天总会算总账。
阮苓苓无父无母无亲族,无任何势力可仗,来到裴家不敢出格不敢生事,乖乖巧巧一看就是个听话的,她便想撺掇阮苓苓和裴明榛一起,毕竟有了这样的妻子,未来无势可借,前程又有多光明呢?谁知裴明榛就是那么厉害,还真看上了阮苓苓,阮苓苓也并不是她以为的没主意好拿捏,事情不如预期,她便接了邵锦淑过府……来来去去,她做过多少事,暗里下过多少绊子,阮苓苓无知无觉,什么都不在意么?
不,她一定在意,她不在意,裴明榛都会在意。
方氏觉得今天死定了。
裴明榛和阮苓苓同她有仇,恨不得她死,怎会相救?
可能笃定自己快要死了,不想在最后时刻留在世间的只有狼狈,方氏心跳竟然渐渐平稳,面色慢慢变的从容,冷笑一声,带着嘲讽:“指望他们两个救我,世子可是太天真了。”
“是么?”赵英声音拉长,看着远处面无表情的裴明榛,眼梢一挑,剑尖往里半分,一道血线伴着淡淡血腥味传了出来。
刺刺的有点疼,方氏反倒不怕了,微微昂着首,大有你继续的意思。
赵英没等来动静,眼睛眯起:“看来裴家很有意思啊,可不像外头说的那么和谐美好。”
方氏还冷漠反击了:“世子也和外头形象大相径庭呢。”
家里一团糟,她认,一局棋走到现在几乎全是输面,她也认,可她的儿女姓裴,她眼下还是二房主母,再怎么狼狈,也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
“裴明榛啊裴明榛,你可真是让人失望,你二婶性命堪忧,不求饶不后退,为护你都骂人了,你竟不愿意救她?”赵英啧啧两声,眼光刀子一样射向阮苓苓,“怎么,怀里抱着的心肝宝贝重要,长辈不重要?”
裴明榛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大事最为关键的时刻,你不帮你父铲平道路,只在这边胡闹,孰轻孰重,世子心里看来也很会掂量。”
这话刺的赵英额角青筋一跳,但他忍住了,并很快大笑出声:“说的这么无情,其实不还是不敢动?没关系,为了让你好好考虑,我还请来了另外两位客人,来人,带上来!”
裴文信和裴明伦被推了上来。
方氏神色剧变。
“一个丈夫一个儿子,来来,你们都好好劝劝裴明榛,只要他按我说的做,方氏全须全尾还给你们,否则——”赵英假模假式叹了口气,“你们一个成了鳏夫一个没了娘,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裴明伦看到方氏颈间血线,眼睛就红了:“娘——”
他试图扑到方氏身前,被人拦住了。
赵英:“你救不了她,不如求求你大哥?”
裴明伦很慌,前所未有的害怕涌上心头,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下意识跟着别人的话,真的求裴明榛了。
“大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娘,她脖子都流血了,这么下去肯定会死的!”他冲裴明榛跪了下来,“我长这么大没求过你什么,只要你救我娘,以后……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只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裴明榛皱眉,仍然没有说话,只眸底滑过一丝寒意。
裴明伦怕的不行,开始砰砰砰磕头:“大哥你救救我娘!我知道你可以的!求你了!”
方氏看着儿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以为她们的母子情分早已淡去,儿子对她充满了怨恨和责怪,早就不是一条心,可没想到到了这一刻,儿子仍然愿意为她……她早知道,她的儿子是个孝顺的,根子是好的,是她一直以来急于求成,总是怪他没出息,是她一直在强求……
裴文信和裴明伦就不一样了,站在一边一个劲叹气,一脸苦大仇深,不说话,别人问话他就捂脸,看起来伤心的不行,其实是等着别人替他做决定,总之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最伤心最无辜的那个人。
他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方氏太明白,丈夫是放弃她了。
裴明榛……算了,她对这个人从不奢望什么,别人凭什么要救她,在她做过那么多事以后?
她只是心疼她的儿子,切切看着裴明伦:“我儿莫哭,人在世间都是要走的,没什么好怕,早晚都有这一遭,只是娘走了,以后没人再护你,你更要站得笔直,心智坚定,未来好好过日子,娘不求别的,只求你过的好……”
裴明伦嘴唇都咬出了血,眼睛通红:“娘!”看着方氏颈间沾着血丝的刀锋,他实在受不了,继续求裴明榛,“大哥,我求你了——”
他声音悲戚,连带着气氛都变得悲凉。
阮苓苓感觉有点微妙。她偷偷看了裴明榛一眼,这男人嘴唇紧抿,眉锋凛冽,眸底有暗色起伏,显眼动着什么心思,但这场面他不好说话,似乎怎么说都是错。
她心里转了转,干脆自己站出来:“二弟这话说的可不对,”她一边说话,一边示意裴明榛身边的人,把裴明伦扶起来,“你哥就是你哥,比你大几岁,本就该站得高站的稳护得住弟弟们,弟弟有点事求一求怎么了,不丢人,何至于此?”
她声音温柔,带着长嫂的关怀,说这话时还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快速朝裴明伦眨了眨眼,安抚又威胁,一脸‘天有兄嫂撑着呢不许捣蛋’。
裴明伦有点迷糊,但莫名的,感觉有点暖,第一次有了‘阮苓苓是长嫂’这样的认知,哥哥嫂嫂好像不会放弃他娘?
这样就够了……
裴明伦跟着别人的搀扶站起来,袖子擦了擦眼角,不敢再瞎胡闹,生怕坏了兄嫂的事。
阮苓苓没让赵英说话,赶在他前头开了口:“不是我说,世子这招有点卑鄙啊,明的打不赢,就用妇孺来威胁,还是个男人呢,就不觉得羞耻么?你这样,就算以后大事得成,谁敢继续跟你干?”
赵英直接视线越过她,看裴明榛:“裴明榛你是死了吗找个女人来出头?你家太子的基业不要了?”
裴明榛还没说话,阮苓苓又怼了回去:“所以你爹死了吗你就敢这么干?不怕回去被你爹打屁股?哦也是,你爹可能也回不去了,打不了你的屁股。”
赵英出离愤怒:“姓裴的!你家是女人说了算么!”
万千视线下,裴明榛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满足妻子的一切要求,本就是男人应该做的事,怎么世子竟然做不到么?”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特别的暧昧,对峙士兵神色绷不住,气氛眼看不严肃了起来。
赵英脸色一黑:“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不就是女人,都娶回家了还抬这么高!”
裴明榛煞有其事点头:“就因为娶回家,从此相伴一生,福祸一体,患难与共,才更要好好尊重对待。”
他的话音拉的很长,似乎在表明心意,又似乎在引导着什么。
阮苓苓心里想的多,视线关注四方,很快就发现,士兵们神色有变化。
也是,高官权贵家中妻妾成群,习惯了被女人围绕的感觉,无视轻慢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在场大多是年轻士兵,多未成亲,对此抱有幻想,态度也很不同。
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活,娶个媳妇很不容易,别人愿意嫁过来那绝对是福气,自然要好好尊重对待,别的时候也罢,赵英这话并不会引起大家厌恶,但这种时候……
裴明榛的话明显更拉好感!
阮苓苓马上接着说:“夫君也太高看某人了,就他这样,怎么可能有妻子,哪个女人会愿意嫁?是好男人都死光了,还是生了重病不受虐不舒服,追求什么不好,追求哪天为了‘大事’,被他押在阵前放弃生命?”
“他不怕遗臭万年,别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呢。”
阮苓苓一边说着话,一边眼色疯狂暗示裴明榛身后的向英:小长随,干活!
向英不敢不听大少奶奶吩咐,可主子没表示之前,他也不敢动,只拿眼角小小的觑裴明榛,见裴明榛点了头,这才朝阮苓苓行了个礼,利落转身,悄悄退出了人群。
阮苓苓看回赵英,继续说话:“好教世子知晓,你们男儿有血性,我们女人未尝没有胆气,死就死,没什么大不了,我便敢在此说一句,若我注定死在今日动乱,只要是为了守护百姓,死的再透,也是我阮苓苓的荣耀!”
“只是我们女人的命也是命,不能这么憋屈的被斩杀在阵前,只因要全了你卑鄙无耻的威胁。有些事我们女人尚且不齿,不成想你这男人真敢干的出来,怕是没什么日后青史留名的野心,眼下也不必多绕弯子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只问一句,世子如此,到底想要什么?”
赵英:“我要你男人——”
“那不行,我男人只能是我的!”阮苓苓义正言辞。
赵英好悬一口血吐出来:“老子还没说完呢!谁要你男人了,我是要他来当人质换了方氏,把太子的安排全部交待出来!”
“还不是想要我男人?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们这些大猪蹄子坏的很,嘴花花什么都好听,过了翻脸就不认人,别人我不管,我男人不能受罪,不能随便往别人那里去,他要是敢——”
说到这里,阮苓苓回头,一脸危险的警告身后丈夫:“我告诉你裴明榛,你今天少跟我扯什么大义,气节,我是女人不懂,也不管,你就给我乖乖的在这不许动,敢往赵英那边挪一分——我就休了你,听明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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