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青瞧着他急，也顾不上进房间里叫人就直接走了。
在沈尧青出去的同时，顾锦文进了房间，房内一股血腥味，一行人正屋里手忙脚乱地卷着东西要准备出去。
床上的人个子娇小，肚子挺得很高，此时闭着眼，一张脸面血色尽失，看着四肢疲软，没有一丝力气的样子。
难产在中医上基本上治以调和气血为主，但这一证有实有虚，实证者阵痛强烈，腹痛不已，而虚者阵痛微弱，坠胀不堪。
顾锦文皱了眉，这儿都忙，也没人注意她进来，她移到床边直接搭着手在女人的肚子上，过了好久才感觉到一阵宫缩，而且宫缩间歇时间有点长。
她又转到女人手腕处摸起了脉，脉大成沉细而弱，是气血虚弱，没有产力促使胎儿分娩外出的表现。
简单来说，可能因为分娩时用力过早，过度，耗伤气血而导致了现在没力气生孩子。
顾锦文刚把完脉就有人抬着担架从另一边出来，指着她道：“快，搭把手，把人抬上来。”
“不行，破水太久了。”顾锦文直接转到女人下边，抬着手直接用力按着她的合谷和少商穴，“去医院的路上太颠了，而且卫生所也不一定能剖腹。”
“我把她弄醒，你们让接生婆再来。”她不太会接生，但把人弄醒还是在行，“现在先去弄点红糖水牛奶什么的，等她醒了马上喝点下去补充体力，再看看家里有没有之前补血的药全都拿过来的我看看。”
众人怔了片刻，然后面面相看，家里红糖水是有的，牛奶这稀缺玩意，现在也买不到。
“尧青他媳妇，你这是干啥？”有人问，“你可别耽误我们去医院啊。”
顾锦文边按边看着那人，语气直白：“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大医院才行吗？大医院离这里多久？算算时间她还能不能撑得住？”
那人乍舌，大医院离这也得好半天的时间，现在只想着赶去卫生所看看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
但现在也没办法，必须得去医院了，于是拒绝，“不行，在家折腾太久了，现在要抓紧时间，你别闹。”
有人就道：“尧青媳妇，我知道你好心，但不能再耽搁了，你先让让……”
“对啊，人命关天……”
顾锦文直接抬头，锐利的眼直视着几人，“就算要去医院，也要把人弄醒再去。”
众人被她这么一斥，突然就噎住了。
“把红糖水备上，把家里的补血药全拿过来我看看。”顾锦文一边说一边用指尖不时的压下去刺激着百会穴边。
众人没动，但床上的人终于给了点反应，她皱着眉，转了一下头。
看着床上的女人皱眉慢慢睁眼，众人惊叫——
“哎呀……好像醒了？”
“醒了，真醒了……”
“兰芳，你感觉怎么样，要挺住啊，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
“不慌啊，撑住，到医院就好了……”
顾锦文听着众人这一通‘安慰’蹙起了眉，这时候最忌讳这种说话，于是低头语气又快又稳重的在女人耳边说：“先深呼吸，不要急，不用怕。”
“我刚才给你把了脉，就是身子虚，一会你吃点东西喝点补药，用点力就能把孩子生下来了。”
李兰芳顿了好一会，待看清楚情况后笑了笑，弱弱一句：“我没事，休息一下我再用力。”
顾锦文点头，又看着床下边的几人道：“快看看产道什么情况，是不是快出露头了？”
众人都懵了，不知道这要如何接应。
很快有个人直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水走了进来，顾锦文惊讶了一会，然后一想到现在是生产时期，家里肯定是什么都准备好了，于是看着女人道：“是红糖水，你先喝了补体力的。”
她说着又道：“喝完一会很痛的时候你就提气再用力，其他的事我们会帮你。”
这时众人才反应了过来，她这是在安慰李兰芳。
去卫生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路又远，于是众人也不含糊了，便开始检查产道。
“孩子快看到头了，你休息一会，再用点力就出来了……”
李兰芳觉得肚子坠胀，现在倒不是没痛，她云里雾里的把糖水喝完了，休息一会，肚子就有点疼了。
她喘了半天，慢慢道：“我现在有点疼了。”
顾锦文看着她蹙眉，又笑道：“不急，你先休息，慢慢吸气用呼气，等痛的时候再用力。”
她说的这些众人都知道，可刚才李兰芳晕了过去，按人中也不醒，他们实在没办法才想着去医院。
人已经醒了，顾锦文也没有接生的实际经验，于是就对床下边一人道：“大嫂，你们看着情况来，我去看看药。”
那人愣怔点头，“行，那你去吧。”
顾锦文出了房间，抓着个人就问：“你们家里有什么补药都给我拿来看看？”
那人愣了一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接生的人就直接应了：“我去找找。”
顾锦文站在原地等了一会那人就抱着一堆袋子走过来，“家里最近所有的补药都在这里了，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顾锦文接过来找了一圈，只有人参，白芍，当归和枸杞这些常用的滋补药材，比没有要好。
于是她抓了一些剂量，让那人拿去煎药。
可药还没开始煎，房内就已经开始发力，听着女人一阵阵痛苦呻吟，顾锦文只好折身回房。
床上人紧紧咬唇，手下的床单已经被她拉得一团乱，那一头黑发，早就湿漉漉的贴着额际。
看着她情况，顾锦文又给她检查了一阵，大概是经过刚才一番安慰又喝了糖水，李兰芳脉像虽然细但是开始走向平稳，她缓了一口气。
正松了口气，她听着李兰芳嘴里痛叫了一声，“不行，我痛死了。”
“那就用力生。”有人爬上了床，“尧青媳妇，你先下去在一边看着，我要给她推了。”
顾锦文下了床，看着李兰芳因为阵痛而有些扭曲的脸，这一瞬间突然就不想生女儿了，甚至有点不想生孩子了。
她想着外面还有药没弄好，于是直接从房间里出来，然后抬头就看到了沈尧青。
“里面怎么样？”沈尧青也没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人还没抬出来？”
“暂时不去了。”顾锦文道，“正生着呢。”
沈尧青看着她一身汗，衣服上还沾了点血，神色微微惊讶，“你衣服沾了血，是不是去接生了？”
顾锦文啊了一声，抬头看着男人，“我不会接生，我就是去打打下手的。”
沈尧青想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房内又传来一阵女人的叫喊，他身子微微一绷，再垂眼看了一下身边女人瘦弱的身，心里迷茫了起来。
生孩子这么难，她到时候会受得住吗？
若到时候有什么个意外，那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孩子还不如不生的好。
顾锦文也听到了，她看着房内，伸手戳了戳男人的手臂，“沈尧青，以后咱们生几个？”
沈尧青微微一咽，好半响才慢道：“一个不生。”
顾锦文闻言惊讶抬眸，“你不要小孩了？”
沈尧青正想回着话，房内又是一阵叫喊，他抿了抿唇，嗯了一声，“以后再说。”
顾锦文还没开口说话，刚才的男人手里捧个碗走了过来，“药我按你刚才说的煎好了，已经放温了。”
顾锦文双手接过药，“给我吧，我端进去。”
男人见她接过后一脸急色问：“那个……什么时候生出来？要不行咱们就去医院吧？”
顾锦文皱眉，猜着他可能是孩子的父亲，于是就道：“什么不行，正生着，很快就好了。”
她说完转身，才迈过房间的门槛，就听到里面尖叫了一声，她身子一顿，等了片刻，一阵婴儿小小的啼哭跟着传了出来。
她端着碗回头看着男人，笑道：“生了。”
那男人直接蹲了下来，他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像脱力了一样，神情有些呆滞。
顾锦文看着他一眼，然后指着房间对沈尧青道：“我先把药送进去。”
沈尧青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顾锦文把药端进去，皱成一团的孩子已经被人抱到一边清理，她看了一眼孩子，问：“怎么样了？”
有人就回她：“没事没事，都好的，是个小子咧，回头揍他屁股，叫他不出来！”
顾锦文看着李兰芳有点脱力的样子，生怕她出了问题，于是便又把了一次脉。
众人看着她的动作便忍不住问：“尧青媳妇，你啥时候会看病了啊？”
顾锦文也不客气，这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这种疑问，便笑道：“我是久病成医，以前也没敢给人看病，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所以也顾不上那么多，几位大嫂可不要怪我刚才自作主张。”
“怪你啥，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你还会看啥病？”
“头疼脑热都会一点的。”顾锦文微扯了一下衣服，“大家先忙吧，产妇没事，我得回家了。”
有个花衬衣的妇人就拉着她道：“先别急，等一会吃个晚饭再走吧？离得又不远。”
顾锦文就笑着拒绝，“尧青还在外面等我，现在都没事了，我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那你等一下。”花衬衣妇人说完就直接走了出去。
顾锦文看着有人喂李兰芳喝完药，再看她没什么异常出血后才出了房间。
房外院内，沈尧青正低头跟沈大海和花衬衣妇人说话，花衬衣妇人一抬眼看到她就招了招手。
顾锦文走过去，妇人就直接塞了一个小袋子到她手上，然后各种感谢的话说了一番，“这次真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把兰芳弄醒，我们现在还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顾锦文手里拿着沉甸甸的袋子，没好意思打开，“大嫂，我也是试试运气，这礼我不能收。”
那妇人大笑，“叫什么大嫂，你得叫我婶儿了，你进了产房，那这礼得收，每个人都有的。”
她生怕人不收，于是话锋一转，又道：“刚才尧青跟我们说了你们是想分家是吧？”
顾锦文点了点头，“现在大家都忙，那过两天我们再来吧。”
“什么过两天啊，你叔现在有空。”那妇人道，“还有尧青刚才也说了，你们还要住东厢？那不是还在一个院子吗？”
顾锦文看了沈尧青一眼，沈尧青就接话沉道：“现在只有东厢了，等以后有钱了，我们再申请宅基地盖房子。”
那妇人思虑一瞬，转眸看着沈大海一眼，然后又看着两人，“我们家原来那房子一直空着，三间屋的，收拾一下肯定比你们家那东厢要好，不如你们搬进去？”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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