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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小孩子,不厚道!”
  “那的确是她外祖父所绘,算不上骗呀!我刻意学了做旧技术,用的全是老纸老墨,你不说,无人知晓。”他一手持缰绳,一手偷偷环上她的腰,“你若疲倦,靠着我歇会儿。”
  阮时意才不上他的当,身子坐得更直。
  “你究竟在忙什么?找到两截晴岚图的下落,却刻意瞒着我?”
  “上回说,想要答案,就得……嘿嘿!”他嘟嘴作了个“亲亲”的表情,“当然,你要是不想知道,单纯想亲我,直接亲,我不介意。”
  阮时意扭头避开他的温热气息,要不是马儿背高大,她早跳下地,不搭理她。
  徐赫伸手揉她入怀,幽幽叹息:“再不亲,你得多等上一段时日了。”
  *****
  翌日,阮时意从梦中苏醒时,脑中仍回荡徐赫那句话。
  不管她如何软磨硬泡、旁敲侧击,终究没问出个所以然,只能猜出,他前些天行踪不定,全为接下来的出行作准备。
  午后,外界传出“三名来路不明的黑衣男,意图潜入行宫失败后畏罪自杀”的消息。
  事实上,得悉过程者,皆知此话漏洞百出。
  北山与行宫相距十余里,大白天穿黑衣在山上乱逛,最多只能远眺宫阁外墙,离“潜入”还差太远。
  更多人认为,此为天家欲盖弥彰的说法。
  这三人真正的目标,是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赤月国公主,为配合其身边内应,置公主于死地。
  阮时意听闻此事未曾提及“书画先生”和“阮姑娘”,心头大石放下一半。
  黄昏,忙了一夜一日的徐晟到访,告知阮时意,那拨挖坑拦车,叫嚣着要抓她的人,是齐尚书夫人和弟弟所谴,的确为报复她“好管闲事”。
  如阮时意所料,对方几经辛苦,算准她远离闹市、无徐家人守护的时刻,却万万没想到,“书画先生”不文弱,她的小丫头更是以一当百。
  徐晟还笑说,如若她没吩咐静影“别伤性命”,没准儿不到半盏茶工夫,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今人人活捉,证词严重不利于齐尚书家人。
  至于秋澄的“车夫”和“侍婢”,确实为死士,已抱着必死决心,等马车俯冲而下前,解开马匹和车相连的绳索,让马车失控堕崖,制造公主“意外身亡”之状。
  阮时意余悸未消。
  多亏三拨人选择同一时机对付他们仨,否则,随便一方如愿以偿,皆是难以想象的严重灾难。
  谈完正经事,徐晟变得不那么正经,嬉笑挪过椅子,眼睛溜溜转。
  “祖母,那先生到底有没有家室?你们现在算什么?”
  “……晟儿,并非你所猜测的意思!”
  徐晟不满:“哎!我早该看出来,那日,说让您养小郎君时,他看您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就像那公狗见了母狗,恨不得直接扑上来……”
  阮时意暴怒,抓起手边一串檀木佛珠甩去。
  ——这死孩子!有你这么形容自家祖父母的?说谁是狗!你才是狗!你全家都……啊不,我们全家,就你是狗!
  见徐晟不避不让、任凭她砸了一记,她的心难免疼惜。
  瞪视他半晌,她怒而起身,偏生全然忘了昨儿登山带来的腰酸腿痛,忍不住呲牙皱眉,低哼一声。
  徐晟双目圆睁,耳根泛红:“听说,先生昨晚获准入澜园!居然不怜香惜玉……”
  阮时意忍无可忍:“你、你闭嘴!老身这是爬山爬的!”
  她已许久没把“老身”二字挂嘴上,顿时令徐晟肃然起敬,恭恭敬敬忙扶她出小偏厅。
  阮时意坐于廊前,呼吸桂花清芬,看锦鲤在飘着花瓣落叶的池中浮浮沉沉,心也随之浮浮沉沉。
  事实上,徐赫昨日与她共乘一马,只待了一柱香时分。
  待临近山脚,遇上零零星星的未归游人,他便主动下马,与她保持距离。
  静影也识趣现身,抱了一大堆野果,与其共同护阮时意回城东。
  徐赫原本不该陪她们进澜园的,是于娴见天色向晚,亲自在园门迎候,见自家三公子时热泪盈眶,非请他入内喝碗汤再离开。
  往日,阮时意专属的炖汤,只有徐晟喝过。
  于嬷嬷盛情至斯,“书画先生”备受肯定之意已不言而喻。
  阮时意不愿承认,也无法否认,唯有端坐于主宾之位,安静喝汤。
  简单家常的南北杏瘦肉炖梨汤,清心润肺去秋燥,她习以为常;徐赫则喝得小心翼翼,每一口皆细品慢咽,如回味无穷,又似舍不得一下子喝完。
  他连汤渣也吃得半点不剩,而后向阮时意、于娴礼貌道别。
  那时阮时意累极,只送他到二门,便折返回去歇息。
  此时此刻,对着满园秋色,心气渐平,她忽然记起,他喝汤时满藏喜悦又唏嘘不已的眼神。
  内心深处的自责,有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河,融入江海,在她心底激起千层巨浪。
  那家伙,回京近五个月,有家不能归,有儿孙不能相认,连唯一的妻,也要以赌局定胜负来选择是否接纳他。
  偌大京城,除了阿六,还有谁对他悉心照料、关怀备至?
  往后,勿论输赢,她也是时候尽释前嫌,对他……稍好一点。
  第39章
  有了“遭遇内奸暗算”、“出游遇刺”等理由,秋澄正好可带领亲随, 押送谋害她的奸细, 在大队人马护送下回国彻查。
  阮时意纵然千般不舍, 也认为秋澄安全至关重要。
  让这孩子平安无虞、幸福快乐活下去, 才有更多相聚的美好时光。
  再说, 获得这一月余的额外相伴,从祖孙处成闺蜜,她已心满意足。
  秋澄离开当天, 碧空如洗, 城西连绵山色染黄缀红,苍鹰盘旋, 一派高远气象。
  徐首辅率领礼部、鸿胪寺等官员,以及徐家亲眷、蓝家的兄妹等人, 浩浩荡荡送了二十里。
  意想不到的是,齐王也来了, 且表现出与秋澄熟络的样子,还赠予她锦绣衣袍、镶有名贵宝石的马鞭等物。
  阮时意混在徐家队伍当中, 再三打听,方知秋澄曾私下向齐王致歉, 说自己身为一国公主过于傲慢无礼云云。
  自那以后, 双方往来过两次,算是结为朋友。
  阮时意此前担心秋澄被自家外祖父吸引, 再对比她和齐王交流时微微脸红的羞态, 心头如遭重击。
  看来, 关于徐赫的师徒情谊,是她多心了。
  但关于齐王的,却未必。
  此外,阮时意猛然惊觉,蓝家长孙蓝豫立望向秋澄的眼神,暗含难舍难离的酸涩之意。
  欸?继蓝豫立的二叔对徐明初求而不得后,蓝豫立也要栽在秋澄手里吗?蓝家人就绕不过这一劫?
  阮时意瞬间觉得,对不住好姐妹萧桐……坑完她儿子,又让她最爱的长孙害单相思。
  平心而论,她一直觉得蓝豫立这孩子相当不错,人长得俊,品性纯良,身手极佳,话也不多,是个干实事的好少年。
  且无论自家祖母如何逼迫他追求“阮姑娘”,他夹在中间,却没有做出曲意逢迎之态,只和阮时意维持友好关系,坦坦荡荡,干干净净。
  原来,心里装的是小公主秋澄啊!
  可惜,秋澄喜爱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光从家世、仪表、出手宽绰等方面,蓝家大公子如何能与一位尊贵亲王相比?
  众人轮番献礼,阮时意碍于新身份,只赠予秋澄一套斑竹管笔,还托她把一些小物件带去给徐明初。
  秋澄一身素衣,骑在齐王所赠的那匹雪色骏马上,意气风发,与来时拜祭外祖母时的悲切大不相同。
  时间和亲人的陪伴,果然是平复伤痛的最佳疗法。
  她对于别离并无太多感伤,笑言来年会抽空回来看他们,便与大伙儿挥手作别,一如既往洒脱自在。
  目送赤月国队伍渐行渐远,徐明礼等朝廷官员率先返城。
  齐王催马而近,向阮时意打了声招呼,眸光深深,令她禁不住惶惑。
  这人……总不会是同时瞧上她们祖孙二人吧?
  态度奇奇怪怪的。
  待剩下徐晟与蓝豫立二人,意欲护送她原路返回时,她犹豫半晌,步向蓝豫立,悄声问道:“蓝大公子,姚统领还没回来?”
  姚统领名廷玉,是衔云郡主身边的侍卫首领,武功高强,在京中少年武官心中的地位不亚于当年的静影。
  但他为人十分低调,只和少数青年才俊结交,连徐晟跟他也不熟悉,反倒是蓝豫立常与其拼酒、切磋武艺。
  “暂时未有消息,姑娘着急寻郡主?”蓝豫立摇头。
  “实不相瞒,听闻郡主家收藏了几幅探微先生的画作,我一直盼着能有幸欣赏,”阮时意搬出唯一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温言道,“倘若姚统领归来,请蓝大公子务必派人知会我一声。”
  蓝豫立郑重颔首。
  阮时意抬眸对上他寥落的眼光,笑容透着宽慰:“蓝大公子少年英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何须顾虑重重?”
  她说得隐晦,但蓝豫立还是听懂她言下之意,脸上一红,忸怩道:“阮姑娘见笑了。”
  阮时意忍不住操起太夫人的长者心,语重心长劝勉了一番;蓝豫立起初略微错愕,但听她这“小姑娘”竟句句在理,由衷叹服,频频点头。
  徐晟见原先谈不上亲近的二人忽然没完没了,在旁很是不耐烦,又不敢催促。
  忽闻远处马蹄声渐近,回头一望,只见旷野尽头的山林内,一人骑着青白色骏马踏尘而来。
  阳光下扬起的滚滚沙土,缥缈于深红出浅黄的秋林间,如薄烟缭绕。
  马背上那人骑术精湛,月白云纹缎袍迎风飞扬,俊朗面容染上浅铜色光泽,短须彰显成熟稳重之感,竟是“徐先生”。
  目睹阮时意与蓝豫立二人站在一旁窃窃私语时,他眉宇间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勒马于众人跟前,他俊颜凝着萧肃,沉嗓平添不容置疑的坚定。
  “阮阮,我有要事与你商量,借一步说话。”
  徐晟与蓝豫立显然因他那句“阮阮”惊得嘴不合拢——唔……好亲切,好暧昧呀!
  阮时意则被他那句“借一步说话”而闹得浑身发烫。
  她可没忘记,上回他“借一步说话”后,都干了什么混账事!
  不单对她又抱又亲又捏又摸,还整出大型捉奸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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