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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是爱喝清茶的,然而为了迎合来客的喜好,特意在里面加了一些最近时兴的香料。
  “见过了,他们是谁?”明月辉歪着头问。
  “你师姐的家人。”平楚老人嘴角蔓延着浅浅的笑。
  “呀,家人?!”明月辉瞪大了眼睛,眼里流露出真心实意好奇与欣喜的光芒。
  “师姐,师姐,袁家来看你了!”明月辉点了点正朝她摇摇摆摆过来的小孔雀的脑袋,不顾小孔雀期待的眼神,颠着脚兴冲冲地跑过去找袁芳尘。
  袁芳尘此时正在房间里,听到明月辉的声音,咬断了刺绣的线。
  明月辉跑过去,发现袁芳尘的眼睛红红的,眼神有些躲避和闪烁。
  “师姐,你家人来了哦……”明月辉不知怎么了,似是感受到了袁芳尘的悲伤,声音变得小小的。
  带了一点乞求的意味,轻轻地道,“明月刚刚看见一个叔叔,见到明月都眼睛红红的,都哭了。”
  “那肯定是师姐的家人,把明月误认为师姐了。”明月辉轻手轻脚走过去,温柔地抱住袁芳尘,“师姐不高兴么?家人来了哦,应该高兴的,他们应该都好喜欢好喜欢师姐的。”
  明月辉不敢说,其实她真的好羡慕袁芳尘哦。
  袁芳尘有为了她千里迢迢而来的家人,可是,明月辉自己的家人到底在哪里呢?
  她和尘世唯一的关系,只有那盒她刷了一遍又一遍漆油,保存得完完整整的小面人。
  那到底是谁送给她的呢?
  是家人吗?还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呢?
  可惜,她搜寻遍了记忆,就是记不起来那个人……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她都不敢说,其实她在夜里都抱着小面人哭了好多次好多次,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尘世里那个重要的人是谁,他……还好么?
  袁芳尘没有动,她只是靠在明月辉肩膀上,靠了好久好久。
  稍时,她说了一句话,“明月,我柜子里有一套裙子,今天……替我穿上它好吗?”
  明月辉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她知道那一套裙子——是一套窄衫长裙,大红上衣吉黄下裙。
  那是袁芳尘最最好看的一套裙子,穿着就像金秋的桂花一般,点点秋意,十分颜色。
  万斛天香非世有,十分秋色至今存。
  “就……就装作你才是袁芳尘……好不好?”袁芳尘的声音有些颤抖,更多的……是哀哀的乞求。
  明月辉不明所以,有些急切地拒绝,“不……他们想找的是师姐,明月不能去冒充师姐。”
  她是知道的,从袁芳尘五岁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了。
  所以……她……怎么能抢了袁芳尘的位置呢,她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
  一时间,空气里只余两个少女一浅一重的呼吸声。
  渐渐地,明月辉发现自己的肩头有一些湿意。
  大惊之下,她捧起了袁芳尘的脸,她发现她的师姐……那个即便是病到脸颊溃烂、全身**的师姐,那个就算手术中麻沸散消了醒来,疼到绝望的师姐,那个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掉一地眼泪的师姐……
  在此时此刻,泪水盈满了脸颊,哭到难以自抑。
  “明月,我不能,我不能让阿父他们见到我这个样子。”袁芳尘上次换脸皮,已经是两年之前了,这是她用得最久的一张脸。
  早在半年前,这张脸就呈现了凹凸不平的驱使,如今五官挂不住了,看起来眼歪嘴斜,丑陋不堪。
  袁芳尘两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感到了深深地自卑。
  她双手的黑斑也快遮不住了,她的双腿一长一短,走起来就是个可笑的跛子。
  这样又老又丑又病又残的一副躯体,她怎么好意思出现在袁家人面前,怎么好意思……出现在日思夜想的阿父面前!!!
  “师姐师姐……明月答应,明月答应,别哭了别哭了……”明月辉也哽咽了,她第一次见到袁芳尘哭泣,心中害怕又难过,慌张又惶恐。
  她只想让眼前她最珍爱的师姐不要再哭泣,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引天雷承冬震,也在所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同样有小红包~今天可能二更~
  小渣:听说,狗作者又写我船戏了……
  小瞎:听说,狗作者想写我的船戏……
  狗子:嘿嘿嘿嘿嘿……
  第61章 错认
  待袁广涯一行人到哀牢山山顶之时, 山中已然微暝, 山气日夕,飞鸟归栖。
  众人穿过篱笆,跨过围绕小屋的溪流, 走过归圏的小鸡小鸭们,终于扣响了小屋的门扉。
  为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少女, 这个少女显然是此前他们在半山腰见过的。
  此时她换了一条吉黄裙子, 身形窈窕健康,大红色的小褂衬得肌肤娇嫩若灿然山花。
  真是好看呀, 那样纯真又娇憨的模样,比全会稽的贵女加起来还要好看。
  “芳尘。”袁广涯不自觉, 红着眼眶唤了一声。
  少女瞥了他一眼,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快速地垂下了脑袋,急急退下来,转身跑进了里屋里。
  她的身后,还跟了一只摇摇摆摆的小雏鸟。
  由于毛还没长好, 整只鸟肥噗噗圆滚滚的, 让人认不出品种。
  众人的眼睛追随着少女,眼看她消失在了门帘深处。
  “咳咳……”平楚老人假意咳了两声,他觉得这群人完全是睁眼瞎,明明他就坐在房间正中央,所有人硬是完全把他无视了。
  这令他很尴尬啊。
  袁广涯这才看到面前坐着的白发道士,那一张少年面庞, 跟十七年前初见时,几乎一模一样。
  时光改变了袁广涯,使他的双鬓添了白霜,却不曾有一丝一毫改变眼前的道士。
  “高人!”袁广涯认出了眼前之人,抱拳作揖道。
  他只知此人神秘莫测,不知这便是传说中的平楚老人。
  “袁家主。”平楚老人颔首,挥手道,“几位坐。”
  袁家的其余众人虽不识眼前少年模样的道士,但看袁广涯对此人如此敬重,心中也升腾起崇敬之情。
  平楚老人邀袁家众人入座,仪态万方地为众人斟茶。
  这个时代正是推崇这般经营山居 、既丰山水的出尘模样,众人内心也对平楚老人的评价越发地高了起来。
  原本来之前,大家都觉得袁芳尘常年待在哀牢山之上,多多少少受了不少苦楚。山中清贫,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日子怕是甚是难熬。
  然而自山腰之上见了少女那无忧无虑的精怪模样,又观着山中之居清雅繁荣,山居主人如此出尘绝世,大家有有理由相信,这些年来,他们袁家的芳尘确确实实被照顾得很好。
  如此以来,那句想要带走袁芳尘,令她下嫁于冷宫里那贱婢之子的话语,怎么也不敢宣之于口。
  “若是诸位不嫌弃,不妨留下吃顿便饭。山中有温泉数眼,虫鱼鸟兽亦是可喜,若有时间,亦欢迎多住上几日。”平楚老人神态虽清冷,人却热情好客。
  众人也不推迟,任是谁来到这儿,也会被这里悠然的山居生活所吸引。
  况且,他们的目的还未达到,他们……是要接芳尘丫头下山的。
  ……
  一顿闲茶之后,众人也与平楚老人聊熟了,备饭期间,众人分散到山居四处闲逛。
  袁广涯在很远的地方就见到了明月辉,发现少女正为了个围裙,举了把菜刀,神情专注地宰一头小乳猪。
  小乳猪已经被少女手脚娴熟地放了血,少女手脚麻利地舀了水缸里的水,一边又一边仔仔细细地搓洗乳猪身上的污垢。
  袁广涯敛了气息悄悄走进,眼睛一动不动地仔细观察她。
  少女好似独立的模样,一双带着薄茧的软白小手,认真搓洗着她手下已然凉透了的小乳猪。
  待洗完过后,她拿着抹布擦干了乳猪的身体。
  随手拉过火炉,点火烧热,再上架烧猪。炉火红彤彤的,猪毛一根一根卷起,发出刺啦刺啦的炸裂声。
  “你——”袁广涯蓦然出声,他很想叫叫眼前的少女。
  她真的出乎他意料的美丽与健康。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一直悲观地觉得,她养不了多大的。这样孱弱瘦小的女孩子,他总是在想,若是芳尘也去了,那他自己也会不会也跟随自己的女儿而去。
  如今的芳尘,却让他欣喜。
  袁广涯想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又想叫叫她,听她铃儿一般的声音,叫自己一声阿父。
  就这样,他开了口,“你……还好么?”
  明月辉本来反应足够敏锐,无奈如今来的人太多了。她又穿着袁芳尘的衣服,这令她感到深深的不安,被这种不安影响,她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
  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已经观察了她如此之久。
  当那声“你——”出来之际,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吓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明月辉警惕性地看了一眼来人,她心中清楚,眼前这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男人,定然是师姐的家人。
  “芳尘,你没事吧……”袁广涯赶紧跑过来,想要扶一扶眼前被惊得摇摇欲坠的少女。
  谁知那双手还没递过去,少女水一般的杏眼惊恐地瞧了他一眼,连炉子都还没来得及灭,提起裙裾,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她身后依旧跟着那只小雏鸟,模仿着她的姿势,摇摇摆摆地走远了。
  乳猪还在炉子上哔啵作响,袁广涯哭笑不得,他的芳尘怎的这样害羞啊,真的好生可爱。
  这般想着,他叹了一口气,观察起那个炉子来,芳尘走了,他得接手这个工作才是,不要给芳尘增加负担。
  毕竟还是袁家最为尊崇的家主,他从小到大哪里干过这样腌臜的事情?袁广涯观察了半天过后,卷起了袖子,拿起铁夹子,笨拙地想要给这只乳猪翻面。
  “不是这样弄的。”一个温柔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袁广涯回过头来,只一眼,他就吓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女人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为丑陋的人了。
  两只眼睛极度分开,嘴巴歪斜,鼻子塌成了一个诡异地弧度,五官极为古怪地挂了一张面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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