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楠边说边往嘴里扒了一口白米饭,双颊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俞承光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你也不愿意结婚吗?”
杜文楠一笑,“当然了,我现在的小日子过得多舒服啊,想出去玩就能出去玩,下班回家累了就躺沙发上,一动都不动。我妈都说了,像我这样的,将来嫁到婆家也会被赶回来。听听这是什么话,难道女孩子家嫁人就是为了给人家家里做牛做马的?”
说到这里,杜文楠夸张地打了个哆嗦,一副却之不恭的模样,俞承光欣赏她说话直爽,不由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杜文楠眯了眯眼,“怎么的?还生怕我会死皮赖脸地赖上你呀?”
俞承光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杜文楠一脸揶揄地看着他,笑了好了一会儿,才一摆手,“跟你开玩笑的!”
吃完这顿饭,俞承光和杜文楠似乎是成了朋友,比点头之交好一些的朋友,多少能和彼此说上几句话。
想到回家之后陈婉妹一定会缠着自己问长问短,俞承光一声叹息,杜文楠“啧”了一声,“你可是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墨迹呢?阿姨要是问你和我处得怎么样,你就只用说还行。不管她怎么问,你都只说还行,时间长了,阿姨也觉得没劲,任你自由发展去了!”
“你都是这样干的?”俞承光皱皱眉,一个抬眼,正好撞上杜文楠促狭的笑容,他拍了拍脑子,“还真拿你当老师了!行了,我明白了,总得想个对策!”
俞承光回到家,还真拿杜文楠出的主意去搪塞陈婉妹,还真别说,杜文楠的办法挺管用,见俞承光的逆反态度不这么强烈了,陈婉妹也就没多问,心想让两个年轻人自己发展下去。
这样一来,俞承光解决了一个麻烦事,而杜文楠在莫名之下成了他的盟友,纵使这一对盟友平时从不见面,但心里头多多少少对彼此存着几分惺惺相惜的欣赏意味。
林清是出院了,她带着孩子搬回家里去,起初还有些忐忑。
在这年代,离婚始终不算是平常的决定,总有一些好事之徒爱爱拿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离异女性,林清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知道街坊四邻肯定会对自己的私生活大肆窥探,到时候即便直接上前来装模作样地感慨怜惜她的“悲惨遭遇”都不是不可能的。
林清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在意的是自己的父母。她的父母心里头的负担已经够大的了,此时还要为她而承受不必要的压力,光是这样一想,林清便已经觉得惭愧。
回到家里之后,林清几乎就没出过房门,一来是不愿意和过去看着她长大的左邻右里打招呼,二来也的确无处可去。
林清的母亲早就已经退休,一门心思在家里照顾着女儿的月子,只是人就只有一双手,照顾着林清,孩子哭泣的时候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厨房里传来了香气,孩子哭了,林母手忙脚乱,她便自己起身去抱孩子。
“快放下,孩子哭一会就哭一会儿,不碍事。你这在做月子呢,抱了孩子伤了腰!”林母匆匆跑了过来,把林清手中的孩子抢了过去。
林清叹气,“妈,在月子里抱孩子的多了,听说你们那年代生了我不就直接在家里上上下下干活了吗?不碍事的,我没这么娇贵。”
林母一瞪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妈受过的苦,能让你再受一次吗?孩子多哭一阵子也不要紧,你先别管,起来把汤给喝了。”
当妈的最心疼的是自己的孩子,林母扶着林清下床,动作小心翼翼的,孩子在床上的角落哭得撕心裂肺,她扶着林清坐下,便立马跑去抱起了孩子。
小小的男婴有大大的力气,哭了好长的时间,愣是没让人喘口气,林母抱着孩子坐到林清的身边去,“看,妈妈在呢,你妈妈在呢。你妈妈得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你,你要乖乖的……”
林母轻声哄着孩子,哭声逐渐弱了下来,最终停止,她舒了一口气,将孩子搂在怀中,轻轻摇晃,一个抬眸,突然看见林清正直愣愣地盯着她这方向瞧。
视线像是放了空,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林母吓了一跳,伸开五指在林清的眼前晃了晃。
“妈,我没事。”林清撇过脸,哽咽道。
怎料一声带着哭腔的话刚落下,林母倒先她一步哭了起来,于是林清茫然无措,最终两个人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刚结婚的时候,林清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过日子的?她期盼着美好的人生,一心想要生下她和应春的孩子,希望一家三口能早日搬出那个大院子,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现实的发展却如此离谱。
现在的林清,早已对应春心灰意冷,可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一颗心就不免揪了起来。
将来,她和孩子应该怎么办?她的父母应该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生活在灰暗之中吗?
林清泣不成声。
窗户敞开着,竖着耳朵听林家动静的邻居们终于闲不住了。
“有没有听说林家发生的事情?姑娘明明已经结婚了,却被退回来了,现在男方家里连孩子都不要了!”
“你知道林家的闺女有什么问题不?好好的一个大姑娘,长得也漂亮,还有本事,愣是拖到了将近三十才结婚,你说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是,是有问题!我都听说了,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而已……”
第四百七十七章 儿戏
第四百七十七章 儿戏
“问题?她能有什么问题?小时候读书好,大家都说他们家的姑娘长大一定有出息,长大了之后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做了个服装店老板,也是不愁吃穿的。我们从小看着她长大,这丫头的命可不差,哪能有什么问题!”
林大婶也不是在为林清说话,她只是觉得这姑娘并没什么大毛病的,然而没想到的是,她的话音一落,就有人把她拽到了边上,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但她长大之后呢?前两年林清不在家里,她爸妈说她是去远房亲戚家做客了,你说哪家的亲戚会无条件收留一个大姑娘留在自己的家里?还是‘远房’的呢,你愿意让你的远房亲戚住家里整整两年的时间?”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都是邻居,我不瞒着你们了!林家那姑娘离开家两年,那是去看病了。”她招招手,让大家向着她的方向靠近,而后用略带得意的语气说道,“看的还是精神病!”
说话的是牛姨,她平时最爱在外边瞎晃荡,哪儿都有她的朋友,这会儿她话音一落,像是将一个巨大的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全场哗然。
林清看起来挺正常的,怎么就得了精神病?这不至于吧!
可是,如果她不是得了这怪病,又怎样解释前些年她突然离开家呢?既不是求学,也不是嫁人,只说是去探望亲戚,这也太难以理解了!
“明明是结了婚,才几年啊,就被男方家里给退回来了。你说要不是她精神上有点问题,人家怎么会拿婚姻的事情当儿戏呢?还有那个孩子,怕不是也遗传了一些毛病……”
俞锦绣到林清家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群好事者的一番议论。
她怒不可遏,直接走到这群人面前去,“什么毛病?你倒是跟我说说,林清有什么毛病,她的孩子有什么毛病?”
谁都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开口却压根就不打算饶人。
“你是林清的朋友吧?我们就是随便说说,开个玩笑,不作数的。”林大婶尴尬地笑。
牛姨却不把眼前的年轻人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吃过的米还没她吃过的盐多,难道她就直接被唬住了?
牛姨这样一想,底气也足了,冲着俞锦绣倚老卖老,“什么毛病?刚才不都已经说了吗?我们住这儿这么多年了,和林家人早就熟了,关心这小姑娘,讨论一下她的情况,这没错吧!”
俞锦绣一听,怒极反笑,“关心人?那怎么不去敲敲大门坐人家家里头关心?光是在院子里嚼嚼舌头就算是关心她了,那她是不是还要专程出来谢谢你们这群大婶大叔们的好意?”
院子里围着的都是些大爷大妈,他们也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谁都清楚自己在背地里说人是非的行为不合适,只是当众被俞锦绣拆穿,总有些难堪。
俞锦绣看着这群人,心里头堵得慌,却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堵上这些人的嘴,她看着牛姨,语气缓和了些,“是,林清是遇到了一些困难,但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我相信你们不至于想要看林家的好戏,只是一块儿住在这院子里这么长的时间,多少对她的私事有些好奇罢了。现在我只想告诉大家,林清和她的前夫离婚,原因比较复杂,可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俞锦绣慢条斯理,牛姨的嘴角动了动,咳了一声,“我们当然不是想看她的好戏,我们没这么坏心眼……”说着,她又忍不住问,“不是她的问题,那是谁的问题?难道是她的前夫不是个东西?”
俞锦绣抿唇,顿了顿,“那这些谣言,你是从哪儿听过来的呢?”
俞锦绣的话刚说出口,牛姨都还来不及回应,林清已经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院子不小,隔音却做得不好,林家没关好窗,她和母亲的哭泣声落入了大家伙的耳中,而与此同时,这群邻居们说的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是没打算和他们计较的,如俞锦绣所说,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看好戏,是劣根性也好,是好奇心也罢,他们对她的私生活无比感兴趣,她能理解。
不愿意计较,是认为没有必要,而现在林清从屋里走出来,是因为一些问题,是有必要理清楚的。
林清一出来,大家都愣住了,到底是左邻右舍的,虽说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平日里也免不了碰面的啊!
这会儿面对着林清,牛姨连头都抬不起来,她直愣愣地看着林清,摆摆手,“林清,我也不清楚。我就是胡说的,大家就是闲聊而已……现在你的朋友都解释了,我知道你的精神没问题,牛姨给你道个歉……”
牛姨心直口快,开口的时候没动脑子,这会儿道歉的时候也很真挚,林清却没有和她计较,“牛姨,那是小事,我不介意。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前段时间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在面粉厂上班的临时工,经常和她打麻将?”
牛姨点点头,“是啊,我们晚上把家里收拾干净,就去凤苗家里打麻将,就是家里的老头子不喜欢,我都是早去早回的……”
林清不会浪费时间去关心这些闲事,俞锦绣的注意力被她吸引。
“她叫什么名字?”
“她?”牛姨皱了皱眉,“哎呀,我可真给忘了。就是大家一起去凤苗家里打麻将而已,我干啥关心她叫什么名字啊?就是她的姓氏挺特殊的,我上次听她提了一嘴,叫什么来着?我真给忘了!”
“姓楚。”俞锦绣对上林清的眼神,恍然大悟,她逼近了一步,对着牛姨说道,“她姓楚,叫楚秀红,刚才那些闲话都是她对你说的,是不是?”
这真是奇了,她俩怎么知道她平时跟谁打牌的?
牛姨傻傻地看着俞锦绣和林清,她俩却没有再搭理她,而是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这是直接去楚秀红家里算账去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西北风
第四百七十八章西北风
俞锦绣和林清相伴离开,留下抱着孩子站在门边的林母看似忧心忡忡。
牛姨也没犹豫,一摆手,直接道,“你也别太担心,人家欺负不了你们家孩子。刚才那姑娘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怎么着都会站在你家姑娘这边,她们吃不了亏!”
说着说着,牛姨叹气,俨然将自己视为了受害者,她只是听人家说起了有关于林清的是非,一番好心,跑来和大家分享最新的消息而已,她有什么错?现在,俞锦绣为林清正名,说林清根本就是哑巴吃黄连,那牛姨肯定是站在林家这一边的!
“这姓楚的女工人也太不靠谱了,长着张嘴巴就胡说八道,差点让她给骗了!”牛姨愤愤不平道。
牛姨一下子就调转了枪头,义愤填膺地控诉楚秀红的不是,而此时此刻,楚秀红全然不知在远处的大院里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
沉缓的敲门声打破了屋中的宁静,楚秀红匆忙跑去开门,“都说了多少次了,出门要记得带钥匙,总让我开门,我都没事干呢?”
楚秀红边开门,边絮絮叨叨着,手一扬,打开了门,站在外头的却是两个年轻姑娘,她一下子就怔住了,捏着手中织了一半的毛线,“你们——”
林清在打量着楚秀。
这是楚琴的姑姑。
在私底下传播谣言的始作俑者自然是楚琴,可难道眼前这中年妇人就是清清白白的吗?她们无仇无怨,甚至素未蒙面,对方却毫不心慈手软地造谣,目的是将她的孩子抢走,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难道是可以被推翻的吗?
“你是锦绣?”楚秀红皱了皱眉,由上至下看着俞锦绣,恍然大悟道,“你是俞锦绣!”
楚秀红和俞锦绣是见过面的,当初俞锦绣和楚琴还是朋友,她偶尔也会陪着楚琴回家拿东西或是给楚秀红跑腿。楚秀红势利眼,见俞锦绣光鲜亮丽,便格外客气,直到后来楚琴与叶世宏走得越来越近,破坏了俞锦绣和叶世宏差一点就要完成的婚事。
楚琴毁了自己与俞锦绣的友情,楚秀红倒不觉得有时候不妥的,毕竟俞锦绣过得再好,那也只是一个女同志,能让楚琴沾多少光?
“是啊,我是俞锦绣。阿姨,我们是特地来拜访你的。”
俞锦绣似笑非笑,楚秀红的目光从她的双手上掠过,撇了撇嘴巴,说是来拜访自己,怎么空着一双手呢?
楚秀红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俞锦绣和林清进了家门,边走边说道,“琴琴还没回来,她现在工作很忙,经常在西平。再说了,她都快结婚了,有时候在她对象家里住着,我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她的呀!”
“不过啊,她的公婆是真喜欢她,都还没结婚呢,成天拉着她不放,愣是不让她回家!”
楚秀红的语气之中是不无骄傲的,楚琴终于谈了一个挺不错的对象,她对象家里条件好,光是结婚的彩礼都能让楚家赚一笔,楚秀红可不是将楚琴当作宝贝一样供着吗?
楚秀红现在将楚琴视为家里头的支柱了,想着指不定哪天楚琴能让整个楚家甚至是连带着让王家人一起享福,这么大个财神,楚秀红哪敢得罪?
她一扬下巴,粗糙的双手覆在膝盖上,看起来很是得意,林清平静地看着她,“是你在外头说我得精神病了?”
只一下工夫,楚秀红的脸“唰”一下红了,她的眼神变得古怪,“你是应春那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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